第510章 落泉(9)

初天渾的目光在忍冬身上逡巡一周,不動聲色,抱拳道:“在下初天渾,見過忍冬姑娘,打攪了。”

忍冬盈盈一禮,道:“初大哥客氣了,這裏是冬月姐的家,初大哥來這裏,就跟回家一樣。”

初天渾滿意地頷首。確實知書達理,比那個什麽雷小姐好相處多了,但是想到雷舒雲還算明事理,似乎也沒有特別地討厭。

童冬月說道:“冬兒,你回去睡吧,我和天渾再說會兒話。”

忍冬看看童冬月,又看看初天渾,或許是在生人麵前感到不自在,羞羞答答道:“嗯,我去將耳房的床單被套換了,初大哥不嫌棄的話,可以將就將就。”

前幾天黎修在這裏,她將放雜物的耳房騰了出來,現在黎修走了,把床單被套一換,就可以睡覺了。

初天渾擺手:“忍冬姑娘,不必麻煩,我稍後就離開,在外麵客棧住,反正也不遠,以表姐的腳程,半刻鍾就到了。”

童冬月看向初天渾:“一定要住客棧嗎?”

初天渾點頭:“嗯,來去也方便,免得吵到忍冬姑娘。”

“好吧,依你,冬兒不用收拾了,你回房休息吧。”

忍冬行了告退禮,轉身回房間。

童冬月剛說去客廳坐下來談話,初天渾肚子就咕咕響了起來。

初天渾窘迫地笑道:“肚子餓了。”

童冬月這才記起,他們似乎還沒有吃晚飯,自己也有點餓了。

“先去廚房弄點吃的吧。”

“好。”

來到廚房,童冬月想起之前自己煮糊的米粥,對著鍋碗瓢盆一籌莫展。

初天渾心中了然,哈哈一笑,道:“表姐,老樣子,你來生火,我來煮麵。”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隻要下廚都是他操刀動手的,童冬月能順利生火就阿彌陀佛。一別三年,他這個表姐,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童冬月尷尬點頭:“好。

初家人有個習慣,無論男女,但凡十四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人,輪流做飯,是以每個人都會做飯,初天渾做的飯雖比不上忍冬,但比她好了十萬八千裏。

兩人說好,立即動手,初天渾熟門熟路,刷鍋,加水,洗菜,下麵,一氣嗬成。

初天渾打開櫃子找調料的時候,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目光搜尋片刻,在角落中看到一碗春芽菜。

這東西在蜀中很常見,每年春天必吃無疑,他在明城幾乎沒有看到,現在陡然發現麵前擺著一碗,又驚又喜,當即端出來,獻寶似得說道:“表姐,春芽!”

童冬月聞聲抬頭望去,隱約嗅到春芽特有的氣味,點了點頭:“嗯,喜歡就吃吧。”

“好!”得了童冬月的允許,初天渾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喂進嘴裏,但他嚼了沒幾下,突然臉色大變,慌忙跑出屋子。

童冬月不明所以,趕緊跟著爬出去,見他將春芽全部吐了出來。

“怎麽了?”

初天渾啐了一口唾沫,心有餘悸道:“有漆樹葉。”

“漆樹?!”童冬月知道,漆樹和椿樹的葉子很相似,不懂的人,經常把兩種葉子弄混,但實際上,差別很大,不僅僅是氣味和口感。

椿樹無毒,而漆樹的白漿有毒,很多人接觸後全身長疹子,就跟...黎修的症狀一模一樣。

初天渾肯定道:“我對這東西很敏感,肯定有,絕對沒錯!”

走到水井旁,打水反複漱口。

童冬月站在一旁,半晌沒有說話。

回到廚房,麵條剛剛煮好,兩人沒有去客廳,就地開吃。

初天渾吃著麵條,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表姐,忍冬可靠嗎?”

童冬月一怔,點頭道:“嗯,應該可靠。”

初天渾想了想,又問道:“忍冬姑娘跟黎統領的關係怎麽樣?”

童冬月訝異地盯著初天渾:“你懷疑冬兒?”

初天渾搖頭:“沒有,問一問而已。”

童冬月不太相信初天渾這番話,不過沒有糾結於此,說道:“黎修應該...喜歡冬兒吧。”

“可是忍冬姑娘不喜歡黎統領?”

童冬月遲疑點頭,想想又搖頭:“不太清楚。”

初天渾說道:“表姐,你的第一直覺多半是對的。”

人的第一反應,基本上由直覺產生,之後的反應,往往摻雜了個人情感在裏麵,反而不可靠。

初天渾稍作停頓,意味深長道:“表姐,忍冬姑娘,或許沒你想得那麽好相處。”

童冬月不解地望著初天渾:“我覺得她挺好的。”

初天渾笑說道:“隻要她對你沒有惡意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不過表姐,俗話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可不要輕易放鬆警惕。”

童冬月點頭:“這個我知道。”

所以,最重要的東西,她從不對忍冬說,一方麵沒有必要,再一個知道太多反而對忍冬不好,最後一個原因,她也擔心秘密泄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波瀾。

吃完了麵,兩人又就第二天的安排討論一番,童冬月需要奔走於四個城區,向四位門主借他們的門主印一用;初天渾則出城查探妖怪的跡象,以免敵人突然發難,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那就局勢危矣。

初天渾離開後,童冬月在院子裏,麵向北方站了許久。

幽冥花,生長在極北酷寒之地,以常人之軀,少有能活著抵達又活著回來的,百死一生來形容毫不過分。因此,能順利取回幽冥花的,多半不是普通人。

又是溫恒嗎?

目的何在?

童冬月幾不可聞地一聲輕歎:“毒殺城主,妖軍攻城,將明城變成妖魔群舞的死亡地獄,讓我一生一世備受良心的折磨,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世上最殘酷的刑法,大抵就是生不如死。

翌日,童冬月先後找韓離軒、雷盛先、蔣文澤借到門主令,最後到城西找季博琛,但她說明來意,並且出示了城主令之後,季博琛很爽快地將門主印交給了她。

來之前,童冬月本還擔心季博琛因為季青鵠一事記恨自己,沒想到對方完全不提此事,更加沒有找借口推脫,大度地令她感到驚愕以及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