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冰篇——一鉤新月照黃昏
十皇子生辰,聖上封為信王,賜府邸一作,大宴賓客,以慶幼弟冠禮。
二十歲的燕非冰終於受封自立,走出了深宮,那個曾帶有他無數回憶的地方。
那天晚上,來賀者無數,燕非冰奉旨大宴賓客,那本該是他人生中最風光愜意之時,可不知怎地,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
滿座賓客,皆賀信王少年得誌,身為大央皇朝最年輕的王爺,前途不可限量。
酒過三旬,燕非冰便借口離席,徑自到庭院裏去吹風。
新月如鉤。
月下似乎有兩個孩子撫著一把古琴。
“淩波,你會撫琴麽?”
“現在還不會。”娃娃搖搖頭,不過姐姐說她早晚也要學的。
“要我教你?”小男孩指尖劃過琴弦,發出好聽的聲音。
女孩猶豫了下,搖搖頭:“我不會,但卻聽得懂。你撫一曲最愛聽的給我可好?”
同樣小小的十皇子想了想,點頭。
於是月色如水,琴聲流淌,卻在最悠揚處戛然而止。
“這是新月譜。”
“新月?怪不得。很好聽,為什麽不彈了?”
“後麵的我不會。”
淩波意外:“竟然還有你不會的琴譜?”
燕非冰不以為然:“不是我學不會,這後半本琴譜並不存在。”
新月譜是一位民間樂師所創,不過當時連年戰亂,那位樂師隻來得及創作半本便去世了,所以新月譜永無全本。
“原來是這樣……這曲子真好聽,我也喜歡。”想了想,淩波抬起頭道,“你教我吧。”
燕非冰早就習慣了顧淩波的古怪性子,便手把手的教她基本指法。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學?”顧淩波對夥伴這種不求甚解的做法似乎不滿。
“你想學自然就學了。”
顧淩波看看天上的月亮,突然笑成一朵花:“等我學會了,就給你寫一本新月譜,要比這個半本的還好聽。”
月色下的小娃娃的皮膚細膩得像要透出顏色一搬,燕非冰一直記得,記得……
一陣冷風吹過,燕非冰打了個顫栗。
他是怎麽了?
想這些幹什麽?
將手中的珍釀一飲而盡,學古人豪氣地將玉杯一拋。玉石應聲而碎,絕響堪稱天籟。是呢,不顧一切的東西,總是帶一絲淒然之美的。隻是,這樣真的的值得麽?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燕非冰敏感地回頭:“誰?”
來人似乎被嚇了一跳,隨著腳步聲,樹陰下露出一個怯怯的身影:“回……回王爺,是奴婢。”
明明是新的府邸,新的下人,可眼前的婢女卻莫名地讓她有些熟悉。
“你是……”隻不知這又是哪邊送來的人。
“奴婢叫樂兒。”
“樂兒,樂兒……”燕非冰無意識地重複著那名字,思緒似乎又飄向遠方。
你什麽都有,我也沒什麽好送你,今後的日子,我隻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沒一點煩惱。
曾經似乎有人和他說過這樣一段話呢。是什麽時候了?他也不記得了,恍惚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連那人的樣貌都要記不清楚,可那聲音卻字字真切,仿佛就在耳邊。
“王爺?”
燕非冰回過神,恢複了常態:“你叫樂兒是吧?”他想起來了,應該是宮裏帶回來的那個宮女吧。
“是。”樂兒垂手答應。
“以後,就由你來負責本王的起居吧。”
樂兒一怔,竟是呆在原地。
“怎麽?不願意?”燕非冰好笑地看他。
樂兒卻慌忙跪下道:“願意,樂兒當然願意!”
燕非冰點點頭,揮手:“下去吧。”
“是。”
望著那慌忙離去的背影,燕非冰竟沒來由地覺得心中苦澀,想不到宮裏竟然還有這樣純白如紙的人,必是見他離席,特意跟來的。
難得她有心。
若他還是當年的燕非冰,或許會打發她離開吧。可如今,他早已懶得放那份心上去,反正,無論未來是什麽,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麽?
總想讓身邊多個簡單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