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珠光青瓷

盒子呈方形,不大,男記者從裏麵居然拿出來一隻瓷碗,“唐先生能否當場鑒定一下?”

現場傳出了議論聲。

這確實有點兒過了,且不說唐易的鑒定能力如何。這古玩行裏,也是術業有專攻,依常理而言,人家能認出宋刻本,隻能說對古籍善本有專長,你搞一個瓷器過來,人家要是說不好,也不能說明人家認出宋刻本是撞大運。

唐易凝視這隻瓷碗,一層紅色寶光浮動,顏色偏深,隻不過非常得薄。這說明,這隻瓷碗年代偏早,但是價值並不是很高。

唐易心想,拿一件兒這樣的玩意兒,擺明了是準備充分,刻意刁難來的。因為年代久所以必是古物,但是厚度小,說明不值錢,很可能不是聲名赫赫的窯口。

即便是精通瓷器的專家,對某一個名聲不大的窯口的判斷,也難免有疏漏。

雖然有點兒文不對題,但是唐易知道,今天肯定是不能善了,如果不鑒定或者鑒定錯了,那這話可就傳去了,尤其是對方是記者,在報道今天的新聞的時候更可以大作文章。

“捐獻者不識古瓷,遇上宋刻本撞了大運”——這樣的新聞標題,似乎更有噱頭。

“好!既然是最後一個問題,又帶來了實物,那我就在各位專家麵前獻醜了!”唐易對著話筒說道:“距離太遠,可否拿上來讓我一觀?”

男記者點點頭,拿著瓷碗走上前去,擺在了唐易麵前,而後並不返回坐席,就站在一旁。

其他記者們怎能放過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新聞點,紛紛圍了上來,攝像機和照相機嚴陣以待。

唐易拿起了瓷碗。

這隻碗大小和普通的飯碗無異,隻是形製稍微有點兒特殊,廣口斜腹,圈足很小。對於這個形製,一部分古玩愛好者就能辨識出來,鬥笠碗。確實很像一個鬥笠。

碗施青釉,碗身有卷草紋。圈足沒有施釉,胎體灰白。

遠遠看著的時候,唐易恍惚已經覺得是宋代的龍泉窯了。但是,宋代龍泉窯的碗出現寶光,不可能這麽薄,也就是說不可能這麽不值錢。

而寶光入眼又生出直覺之後,唐易自己也是一驚,心想,要不是有寶光暗助,當龍泉窯說出來,真有可能就栽了。

“南宋同安窯青釉卷草紋鬥笠碗!”唐易目光迥然,朗聲說道。現場不乏文物界的專家,方老坐的就離唐易不遠,聽後含笑點頭。

唐易說的時候是站著說的,說完後,直接坐了下來。

“說完了?”其中一位靠著唐易比較近的女記者一愣,不由得張口問道。

所謂隔行如隔山,要是在古玩圈裏,唐易能無比準確說出這碗的名字,根本就不用多問了。

拿出碗來的男記者,臉色卻如同這圈足的胎體一樣,變得有些灰白。因為唐易不僅答對了,而且比借給他碗的人說得還詳細。他今天來刁難唐易,做足了準備,找了一個相熟的瓷器店老板,谘詢了半天,拿了這隻看似有些偏門的碗,卻不料根本沒有難住唐易。

其實同安窯作為一個民窯,雖然不如很多窯口有名,但也不算很偏。同安窯青瓷窯址現不到百年,位於福南省廈州市。

同安這個地方,知道的人還是很多的,以前是同安縣,如今是廈州市的一個區。同安還有一道名吃,叫做同安封肉,是用大塊帶皮豬肉,輔以各種配料,加上醬油,再用紗布包裹,加蓋入籠悶燒,直到上桌才掀蓋,所以叫“封肉”。

同安這個地方,唐易也是知道的。同安和龍泉雖不在一個省,但也不算很遠,而且龍泉窯很是有名,同安窯的燒製也有過一定的模仿。隻不過唐易入行時間偏短,雖然惡補過,但瓷器體係太過於龐大,所以還沒有機會深入研究。

“那這隻瓷碗市場價值如何呢?”剛才的女記者接著問道。

不過,唐易仍舊回應道:“市場價值確實不高,這品相勉強能過萬吧。但是,卻有一定的文物價值。”

唐易話音剛落,方老站起身來,“我倒是對同安窯略知一二,這同安窯的燒造年代不長,主要是宋到元代,因為是民窯,所以市場價值一直不高。但是從文物價值上來說,對研究東南民窯和瓷器文化,卻有很大的貢獻。”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同安窯的青瓷古時就傳到了倭國。倭國有一位號稱‘茶湯之祖’的僧人珠光,對同安窯青瓷尤為青睞。後來,日本學者就把同安窯青瓷稱為‘珠光青瓷’。”方老語聲和緩,徐徐道來,頗具儒者風範。

唐易在一旁也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學者就是學者,見識和境界就是不一樣。

而問過市場價值的女記者,此時突然現很多人的目光都盯著她,頓時有些尷尬。在方老的解釋之後,仿佛問價錢成了一件很俗的事情。現場議論聲開始此起彼伏,有點兒亂了。顯然,這個臨時插曲勾引起了大家的討論欲。

男記者看了看唐易,沒有作聲,上前拿起了這隻同安窯青瓷碗,趁亂走出圈外。

男記者把瓷碗收拾好,背起包就要離場,追過來的扛著攝像機的同事,哪裏跟得上他的度?急忙一邊追一邊喊道:“哎,我說,你慢點兒!現場我還得補倆空鏡······”

此時,許一琳也坐在現場,她是文字記者,所以一直沒有湊上前去,看著男記者的所作所為,她不由得緊緊咬住了嘴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等到男記者走後,她也沒有繼續留在現場,收拾東西匆匆離去。

而方老說完之後,匡海生居然也帶著興奮站了起來。

“大家都看到了,唐先生不僅捐獻了兩卷宋刻本,而且現場準確地鑒定了同安窯的青瓷碗。作為一名文物工作者,我感到很激動,文物知識的普及是有難度的。我真希望除了官方,社會上能有更多的具備唐先生眼力的人,能有更多的‘唐眼’!”

“唐眼?”不少記者一愣,接著又都出了會心的一笑。嵌到新聞標題裏,好像不錯!

而就在此時,許一琳已經在省博院內追上了刁難唐易的男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