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十八一人

就是在這個階段,唐伯虎的畫藝精進,特別是人物畫。

???網??神態和動作,恐怕都是從沈九娘身上得來的。

如果說坎坷的人生經曆造就了唐伯虎藝術成就的基礎,那麽沈九娘則為唐伯虎的藝術成就平添了諸多風韻。

此時,唐易和文佳已經翻開了冊頁,的確是十八幅仕女圖,每一幅圖上,都有一方印章,一樣的印章:

唐寅私印。

前麵題詩的印章,是“唐白虎”和“南京解元”,這其實暗含了唐伯虎兩段人生經曆。這方“唐寅私印”,落在仕女圖上,自然也有其中的意味。

每一幅仕女圖上的仕女,服飾不同,而且每一幅仕女圖上,都配有不同的一種花兒,和仕女相互映襯,形成了特定的情趣。

比如牡丹花背景中的仕女,右手持畫扇,左手擎牡丹,有無限眷戀之意。

比如蘭花背景中的仕女,深坐蹙蛾眉,對花似在輕語,則透出一種怨念。

但是,十八幅仕女圖中,所有仕女的臉,卻都是一樣的。

清秀雅致,卻不失光彩。如貼波綠葉中嫋嫋出水的芙蓉,又如春風十裏中迎風微擺的桃花。

沈九娘!

這張臉,是沈九娘的臉!唐易心中斷然道,思緒也彌漫開來。

隻是可惜,唐伯虎這最後的精神安慰,卻在唐伯虎四十歲冒頭、正當壯年的時候,也就此沒了。

唐伯虎進京趕考,春風得意,是在一個春天。而沈九娘病入膏肓,即將撒手人寰離開唐伯虎,是在一個冬天。

如花兒般凋零。

據說,臨終前沈九娘還不忘囑咐唐伯虎,現在,你所有的路都走不通了,但是成為一代書畫大家,千古流芳,卻仍能實現!

唐伯虎潸然淚下。好吧,他哭沒哭唐易當然不知道,唐易隻是覺得他應該哭。

在人生最灰暗的階段,在人生最孤獨的階段,在人生最失意的階段,有這麽一個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人,用盡全力愛著他,不計得失,不求回報,不辭勞苦。雖然,她隻是一個妓女。

就算這個女人在彌留之際,仍然沒有忘記給自己心愛的男人打氣,讓他繼續有所追求。所以,他不哭不太可能。

他的餘生,忘掉這個女人,也不太可能。

他選擇畫出這麽一幅冊頁,隨身攜帶,時時欣賞,卻是有可能的。

仕女十八魂,其實是一人。

家人離去的悲痛,仕途夭折的辛酸,都不及紅顏知己的香消玉殞來得深刻。

因為,這一次,他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沈九娘走後,唐伯虎也曾投靠過知縣一類的小官兒,也曾投靠過寧王朱宸濠這樣的大Boss,但最終,就如沈九娘所說,所有的路都走不通,剩下的,隻有作畫。

唐伯虎作畫賣畫,數量很多,但是畫風不定,很難揣度。

“所謂畫風不定,恐怕都是沒有真正的走心。”唐易歎息。

“不可能吧?不走心能出流傳千古的精品?”文佳忍不住接問了一句。

“我是說和這一本冊頁相比,其他作品就成了不是真正的走心。”唐易合上冊頁,緩緩說道。

這一本隨身攜帶的自賞冊頁,無疑是泣血極品,冠絕了唐寅所有的人物畫,當世無雙。

孔老板如何得到的,那的確是沒法兒考證了,但是留給古琴,卻有那麽一絲貼合。

雖然古琴不是孔老板落魄之際相遇,雖然古琴不曾為孔老板付出什麽,但是出身青樓一樣,精通琴棋書畫一樣,尤其是意趣相投這一點,恐怕是其他家人不能取代的。

而且,他還在出走國門之際,拋棄了這個女人。這本仕女圖冊頁,留給古琴,和琺琅彩賞瓶一樣,都是一種反向的意味。

“唉,這本冊頁,不要說你了,我也不主張出手,這“十八魂”畫得太惟妙惟肖了,看著看著,就感覺走進了畫裏,仿佛體會到了畫中人的情緒!”文佳長歎一聲。

真正的神作,不是看懂看不懂的問題,而是情緒能不能被調動的問題。

“如今唐伯虎的假畫滿天飛,這本冊頁隻要出手,接著就會出現一大批仿作,不光是冊頁,恐怕各種單幅的畫作就出來了。”唐易笑道,“這個人,是個性情中人,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在藝術上有所成就。”

“那可不好說。我看唐伯虎就是個天才。你看看,寅年寅月寅日寅時出生,所以叫唐寅,出生的日子就很不一般。”文佳接口道。

唐易苦笑了一聲,“這又是一個誤傳,關於唐伯虎的誤傳實在是太多了。”

“啊?出生年月日也能誤傳?”文佳一愣。

“唐伯虎是有墓誌銘的,這個很容易查到,上麵明確說他是生於成化六年二月初四,成化六年的確是寅年,但二月不是寅月,初四也不是寅日。還有,唐伯虎的弟弟叫唐申,是申年出生的,也就是屬猴的。所以應該隻是根據年份取名。”唐易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文佳突然笑道,“我說,其實啊,你現在這麽牛逼,也不是全靠你祖宗的福蔭,你的底子確實不錯!”

“書到用時方恨少,我現在還後悔泡圖書館的時間不夠呢!”唐易正色道。

“別一誇你你就喘上了,行了,趕緊看這兩個小盒子!”文佳說著,拿起了最小的一個方盒,“這次看最小的!”

文佳說罷,直接就打開了,盒子裏,是一個圓形的玉件。

中間一條縫隙,顯然是個圓形玉盒。材質是上等和田白玉,工藝精良細致,典型的清代乾隆工。

就在盒蓋上,還陰刻了小楷詩文:

著雨胭脂點點消,半開時節最妖嬈,誰家更有黃金屋,深鎖東風貯阿嬌。

小楷很容易辨認,文佳看了這詩,忍不住說道,“這個玉盒顯然是送給古琴的,這孔老板也太直白了,黃金屋,貯阿嬌!金屋藏嬌。”

“是啊。”唐易接口道,“不過,這詩卻用得很巧妙,雖是唐代何希堯描寫海棠的詩,卻點明了這玉盒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