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二寶上回被江樹昕打傷,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從屋子裏出來看見江樹昕,原本陰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轉身就準備往回走,卻十分不湊巧的撞上了他爹餘老漢。

“你個小兔崽子,見著鬼了,想撞死你爹啊?”

餘老漢捂著被撞疼的鼻子,指著餘二寶就差跳起來罵了,他對這個二兒子已經是失望透頂了,想出那些個餿主意不說,害得他被揍成那個樣子,自己連**都沒能保住,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眼下餘二寶站在原地被餘老漢毫不留情的臭罵著,垂著的臉上滿是陰翳的神色,一雙腫起的眼睛血紅一片,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捏成拳。

餘老漢還在憤憤的說著,餘二寶猝不及防的一抬頭,餘老漢被他那樣子嚇了一大跳,聲音都止不住打了個顫。

“你、你這副樣子瞪著老子做什麽?”

餘二寶卻不再看他,越過他直接回了屋。

餘老漢被他落了麵子,卻也隻是訕訕的撓了撓腦袋沒敢追上去。

其他人在堂屋裏見證了這場鬧劇,卻沒一個人上前製止,都隻是呆呆地看著,等到鬧劇結束,眾人才若無其事的忙活自己的事情。

江樹昕想來也知道餘二寶剛剛的反應是為何,沉默著沒說話,四寶有些害怕的在她邊上坐下,小手緊緊的揪著江樹昕的右胳膊,怯怯地躲在她身旁小聲道:“他好可怕,上回打你了。”

“不怕。”江樹昕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安撫道:“沒事的,他不會再打我們了。”

餘老漢一進來就若無旁人的落座,挑了個遠離江樹昕的地坐著,討好的笑道:“今日江二來了,要不要賞個臉和我喝個幾杯啊?”

江樹昕向來不喜喝酒,聞言直接擺手拒絕。餘老漢被拒絕也不惱,自顧自地拿起酒杯倒上一杯,反正他已經看開了,他惹不起江樹昕,自己年紀也大了,江樹昕有錢有本事,跟她對著幹自己半分好處都討不著。

四寶頭一回見著這麽好說話的餘老漢,不由得多瞧了幾眼,惹得餘老漢沒好氣的瞪了眼自己家的傻閨女。

這下四寶立馬扭頭不再看他,等著江樹昕給自己夾菜。

餘大寶帶著劉秀蓮也跟著坐下,餘五丫還在亂轉,被餘大娘一把從邊上揪住,拉到了四寶邊上坐著,自己也坐在她邊上,開始吃飯。

坐在四寶邊上的餘五丫渾身不自在,捏著兩根竹筷半天沒敢伸出去夾菜。可偏偏今日桌上的菜還是平日裏都難吃到的。

其他人都在吃自己的,壓根沒人管她。四寶吃著江樹昕替她夾的,看到邊上的餘五丫光吃米飯不吃菜,想了想便用勺子在自己碗裏挑了塊肉給她。

另一邊的江樹昕看到了,也沒說什麽,似有若無的看了眼瘦巴巴的餘五丫,又從菜碗裏夾了塊肉放到四寶碗裏。

碗裏出塊肉來的餘五丫受寵若驚的看向四寶,突然就紅了眼,結結巴巴的說:“謝、謝謝姐姐。”

這倒是稀奇,四寶從未在餘五丫嘴裏聽到過她喊自己姐姐,沒想到今日的一塊肉倒是能讓她張口喊姐姐。

餘大娘在餘五丫邊上,她自然是看到了這一幕,也不知道說什麽,便用胳膊肘捅了捅餘五丫。

餘五丫抱著碗,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四寶繼續說:“對不起,姐,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我不對,你能原諒我嗎?”

四寶還在吃,倒是她邊上的江樹昕停了筷子,帶著點審視的意味打量著這個今日格外安分的餘五丫,她雖然不是很了解餘五丫對四寶做過些什麽事情,但看四寶現在這傲嬌的小模樣,估計也是沒少害她。

將嘴裏的東西小口小口嚼碎後咽下,四寶又端起江樹昕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滿足的眯了眯眼睛,最後才對著餘五丫小聲的“哦”了句。

餘五丫原本還紅紅的臉這下變得有些慘白,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被一旁的餘大娘按住了,到底是抱著碗安安靜靜的在邊上吃飯去了。

四寶的態度其實很好猜,至少江樹昕知道,四寶雖然不太會表達什麽,但她記性很好,別人對她做過的事情她都記得,但她會因為餘五丫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而原諒她嗎?其實不會,頂多就是不那麽討厭她,畢竟她是個心軟的好姑娘。

可如果換做是其他人呢?能心平氣和的和算計過自己的人坐在一塊吃飯嗎?答案不言而喻。

一頓還算和氣的晚飯就這樣過去了,江樹昕照舊是準備帶四寶回家,餘大娘知道她的意思,也沒多留,一如既往的同四寶交代了幾句之後就放她們回去了。

江淑雲知道她們會回來,給她們留了門,自己帶著江尚已經回屋歇下了。

天氣轉涼,江樹昕今晚也沒打算讓四寶洗澡,隨便燒了點熱水就帶著人上床休息了。睡前還好好的,到了半夜江樹昕就被四寶給鬧醒了,也不知道是白天的飯菜油鹽重了點還是怎麽,四寶半夜止不住的咳嗽。

四寶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窩在被子裏咳得整個人都在抖,江樹昕下床替她倒了些熱水放在邊上,又在她額頭上摸了摸,確認她沒有發燒,又不放心的從衣櫃裏拿出條帕子。

摸到四寶後背,果不其然已經出了汗,衣服也帶著點濡濕,江樹昕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後背,又重新拿出一條隔在她的後背防止她再出汗浸濕衣服。做完這些才將四寶半摟起來,哄著她喂了點熱水,這才緩了點咳嗽。

一整晚江樹昕都沒怎麽睡,時不時起來看看四寶的情況,替她擦擦汗,喂喂水。

還沒到清晨她就起了,隔壁的江尚早上也有些鬧,江淑雲抱著人在堂屋哄著,見到江樹昕起來,就問了句:“四寶昨晚怎麽咳得那般厲害?”

“許是昨晚上受了點風,姐你幫忙看著會兒,我還得出海。”江樹昕邊穿鞋子邊往外走:“等中午我從鎮上帶幾副藥回來,小尚估摸著也是受了涼。”

江淑雲拍了拍懷裏懨懨的江尚,點頭道:“也好,那你自己注意著些。”

“好。”

江樹昕今日沒走著去,而是趕著馬車過去的,將海麵上撒的網全都收上來,坐在漁船上忙活半天,收了好幾簍子的貨,隨即又趕著馬車去了鎮上。

鎮上李楚那邊早就開了門,因為前段時間江樹昕都沒出海,她這邊隻能從旁的漁夫那邊買貨進來售賣,可別人收的錢又高,今日看到江樹昕來了,整個人都笑開了花。

“哎喲我的好江二啊,你可算是想起來你的本職了啊,你可知前段時間我因為從別人那買貨而少賺多少錢嗎?”

江樹昕不以為意,從馬車上卸下那幾簍子東西,語氣淡然:“你知道的,上回我姐過生,我的家當全貼上了。”

雖然那錢又被江淑雲還到四寶手上了,但畢竟不在她這裏,所以她就是沒錢。

李楚臉色一垮,哎,真的是流年不利啊,兩個窮鬼搭夥做生意,什麽時候能賺大錢啊!

“行了,我最近也不需要用錢。”江樹昕看她那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麽:“這段時間天氣轉涼,又過了休漁期,別擔心沒貨。”

李楚也跟著點頭,前段時間確實是在休漁期,所以那些漁夫才會坐地起價,但她總覺得光靠江樹昕一個人去捕魚是不夠的。

“現在生意不好做,單賣魚的話壓根賺不到錢,但是我最近發現咱們鎮上蔬菜這類東西十分的緊俏,賣得比以往也要貴。”

聽了李楚的話,江樹昕認真思考了一番,無非就是天氣轉涼,到了換季的時候,蔬菜這些東西都不太好種,何況鎮上又不像村裏,根本沒有種菜的地方;菜販子大多都是村裏來的,天氣轉涼後菜的收成不好,索性就不上鎮裏來,這才導致鎮上的蔬菜賣得緊俏。

江樹昕在心底一合計,想到了什麽,便道:“我姐那還存了很多蓮藕,明日我帶過來,看有沒有人買。”

李楚自然不會拒絕,隻道:“那我是給你錢還是給你姐錢?”

“能賣出去再說吧。”江樹昕橫了她一眼:“我姐缺你那幾個錢?那些蓮藕可都是她賣剩下的。”

江樹昕沒說錯,前幾個月,她姐雇人將自家荷塘裏的蓮藕全挖上來,又轉到鎮上找人全都賣了出去;家裏那點,本意是留著自家吃的,但剩的挺多,而且也沒怎麽吃,江樹昕這才想著拿出來賣。

李楚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她怎麽把江淑雲是幹嘛的都給忘了呢,真是慚愧慚愧。

江樹昕懶得理她,去了鎮上的醫館,找大夫說清楚症狀後抓住了幾副藥後便回去了。

但是家裏卻出了點狀況,四寶在門口守著,見到回來的江樹昕,連忙跑上前去,神色間帶著點驚慌:“快,江尚難受。”

江樹昕聽到這話趕忙進屋,屋裏江淑雲抱著江尚有些焦急,江尚哭鬧不止,地上還有她吐過的痕跡。

“我以為她隻是受了涼,就哄著她睡了會,結果睡醒之後就開始上吐下瀉了。”

雖然著急,江淑雲理智還在,見到江樹昕回來忙和她說了情況,江樹昕也不含糊,手裏抓的藥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帶著一家子人又往鎮上趕。

重新回到醫館,那大夫似乎是認出了江樹昕,和藹的朝她笑了笑,順手從江淑雲手裏接過孩子,僅是看了眼便道:“不必驚慌,普通風寒而已,不過小孩本就體弱,狀況就嚴重些,加上小孩不會忍耐,一點點的不舒服都會被放大。”

“不用太過擔心。”那大夫胡子花白,整個人沉穩祥和,又看向四寶說道:“這個小姑娘也還病著吧?”

已經放下心的江樹昕答道:“是的,本來就是替她們抓的藥。”

“哈哈哈。”那大夫輕聲笑道:“無妨無妨,在我這熬了趁熱喝。”

言罷,便叫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囑咐他去後院煎藥去了。

那小少年年紀不大手腳卻利落,沒出多久就端著兩碗黑乎乎的湯藥過來了。

江尚年紀小,喝藥是個麻煩事,江淑雲拿著小勺一勺一勺的喂,可湯藥太過苦澀,剛入嘴就被她全吐出來,一口都難喂進去。

四寶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年歲比江尚要大,那脾性可就不比江尚小,江樹昕一隻手端著碗喂她,四寶苦得差點把碗都給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