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婆原本還笑眯眯的。說起這個頓時就滿臉苦惱,似乎這事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一旁的江樹昕聽到“一連做了好幾日”這幾個字,便湊到李楚耳邊提醒道:“這個有戲,問問她,她家老頭子想吃什麽口味的。”

李楚當即反應過來,笑著又問那阿婆:“這樣啊,那還真是幸苦您了呢,那大爺他到底想吃什麽樣的?”

“我跟你說啊。”那阿婆聽得她問,神色有些激動,似乎委屈挺久了:“他不是嫌我做的太辣就是太鹹,總說什麽酸一點才好吃,阿婆我又不是廚子,哪能伺候好他這張刁嘴啊。”

聽到這些,李楚心裏便有了想法,她伸手接過阿婆手中的鯽魚,溫和的笑道:“那正巧了,我前幾年跟著廚子學過幾年,您說的這個帶點酸味的鯽魚,我正好會做,要不我做一道您拿回家給老頭子嚐嚐?”

那阿婆不太相信的看著她,江樹昕便道:“阿婆您別擔心,她手藝不錯,您要是信不過,到時候再白送您兩條鯽魚。”

有了江樹昕這擔保似的話,那阿婆才放下心來,幹脆豁出去了:“行吧,姑娘我也相信你,我家老頭子是個難伺候的,要是真能合他的口味,阿婆我就天天上你這來買魚。”

江樹昕不知可否,李楚倒是有些難為情的撓撓腦袋,天天買魚雖然也行,但是她現在想做的可不止賣魚。

李楚帶著那阿婆進了後院的廚房,留下江樹昕在前麵看著攤子。趁著沒人來,江樹昕溜到對街賣糖糕的攤位上,準備給四寶買些糖糕回去。

那賣糖糕的攤主是個中年男子,一身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年紀不算太大,一頭發絲卻是白了一半。

江樹昕站在攤前,邊挑選著糖糕邊問道:“您在這擺攤也有好些年頭了吧?”

那攤主看著就老實,聽到江樹昕這般問,笑得憨厚又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快十個年頭了,勉強混個溫飽,湊活養家吧。”

“那倒也算得上經典了。”江樹昕聞言十分認可的點頭,隨即又問道:“這些糖糕都是您自己親手做的嗎?”

陡然聽到這問題,那中年攤主臉上浮現起一抹惋惜的痛苦神色,但很快又被他掩蓋過去,他笑得輕鬆:“我不會做,是我媳婦做的,這些糖糕全都是她做的。”

江樹昕了然,突然想到一個點子,她又旁敲側擊問了幾個問題,那攤主不僅老實,也是個無比熱心的,聽到江樹昕問,毫不吝嗇的給出自己的回答。

於是一陣交談下來,江樹昕也算是大致上了解到了攤主家裏的一些情況,這攤主姓吳,原本在隔壁的一個村裏做農民,娶了個會做糖糕的媳婦之後就開始在鎮上擺攤,可惜他媳婦身體不太好,常年得吃藥,賣糖糕賺來的錢幾乎都花在他媳婦身上了,簡直是入不敷出。加上他自身年紀也大了,身體也開始不好,更何況家裏有個瞎了眼的老娘和一個還沒娶媳婦的兒子。

家裏條件這幾年是越來越差,但是要用錢的地方也是越來越多,這個家就全靠他媳婦做的那點糖糕。

江樹昕也沒多說什麽,買了一大包糖糕之後便回到了自己這邊,畢竟別人家的家事她聽聽就得了。

屋內的李楚已經按那阿婆的要求做了道酸湯鯽魚出來,還整了個食盒特意給她裝著:“阿婆,這菜您先端回去嚐嚐,不行您再來我這換兩條新鮮的鯽魚回去。”

那阿婆連忙擺手,端著食盒往外邊走,邊走還邊說:“大妹子,我信你,聞著這味兒我都覺得好吃呢。”

李楚笑而不語,要是真的能合胃口那也算是不錯了。

等到那阿婆離開,江樹昕那邊也已經在收拾李楚家前的魚攤了,她得準備準備回去了。

“你說這招能行嗎?”李楚幫著過來一塊收拾,嘴上不太確定的問著江樹昕。

江樹昕頭也沒抬:“不知道。”

她也不是故意打擊李楚,畢竟這不是一個小事,眾口難調,而且鎮上並不缺飯館,她們前夕肯定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些,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去做,去積累。

“行了,我先回去了。”江樹昕也不想過多的去說一些沮喪的話,看著李楚懨懨的表情寬慰道:“我們可以先把店鋪的樣子做起來,況且我們不缺食材。”

聽到這話,李楚眼神一亮,飛快地接住話頭:“對對對,我們先將門麵給做起來!”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對著李楚家那個空空****的堂屋仔細琢磨了起來,開飯館嘛,那必然得有能吃飯的地兒和做飯的地兒。

桌椅板凳這個好解決,畢竟江樹昕就有現成的手藝,雖然她大多時候都隻是做點小漁具什麽的,但她到底是正兒八經跟著人學過的。

當務之急便是解決原材料問題。

回到家裏,江樹昕用過午飯之後便提著刀去了後山的竹林,順帶還在村裏租借了一輛牛車,將牛車栓在林子外邊,江樹昕便帶著四寶一塊進了林子。

後山依舊漫山遍野都是鬱鬱蔥蔥的植被,四寶

進到林子裏,陽光被竹葉遮去,隻餘下零星從細縫中穿出,整個竹林的溫度要比外麵低上一些,四寶的身子比前幾日稍微好上一點了,江樹昕怕她在這裏又受了涼,便找了處還算空曠的地,讓四寶在那坐著。

四寶抱著江樹昕給她買的糖糕,乖乖坐在鋪著厚竹葉的地麵上,等著江樹昕。

怕四寶亂跑,江樹昕也沒離她多遠,就在邊上挑了幾棵品相不錯的成年大竹,提刀便開始砍了起來。

砍竹的聲音有些大,四寶眼神跟在江樹昕的身上,有點害怕,腦袋跟著江樹昕揮動的砍刀一上一下的抖動,手裏的糖糕都忘了吃。

砍倒一根之後,江樹昕略微甩了下胳膊,回頭看見四寶呆呆地盯著自己看,便笑著打趣她:“怎麽了?你也要砍嗎?”

“才不要呢。”四寶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然後她又皺了皺眉毛,小巧的鼻頭也跟著一塊皺起,嘟囔著對江樹昕小聲說:“吵。”

“吵?”

江樹昕看著倒在地上的竹子,又看著坐在地上的四寶,忽然玩心大起,走上前去拉起她,帶著人走到一棵竹子麵前,又將手裏的砍刀遞給她。

“拿好了。”

四寶隻好把手上沒吃完的糖糕全都塞進嘴裏,兩隻手費力的抱著那沉甸甸的刀,不情願的問:“幹嘛呀。”

“你拿好就是了。”江樹昕不答,握著四寶的手,帶著她舉起雙臂,猛地砍在竹子的根部:“教你。”

她的動作太過突然,四寶完完全全被她帶著走,沉重的刀刃砍在竹身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破裂聲,下一瞬回過神來的四寶突然就哭了起來。

“嗚嗚嗚,疼!”

江樹昕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將人放開,抽走她手裏的砍刀,捏起她的手掌:“弄疼了?”

四寶十分委屈,她的手掌啊,簡直要疼死了,剛剛那個刀那麽重,江樹昕還那麽用力,怕不是想要疼死她吧。

“手疼死了。”

“哪疼,我看看。”江樹昕確實被她這副樣子給嚇著了,連忙拿著她的手掌仔細檢查了一番。

原本還白白嫩嫩的手心這會兒紅了一大片,虎口位置紅得更是厲害,嫩生生的肉都快腫起來了。

這下江樹昕才反應過來,自己太草率了,倒是忽略了四寶是個沒幹過活的,細皮嫩肉;那刀又重,自己還使了那般大的力氣,四寶這雙手可不就是夾雜中間做了肉餡,不疼才怪。

江樹昕有些心疼的捏著四寶的手掌,放在嘴邊吹了吹,還湊到唇上親了親,安慰道:“是我不好,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四寶淚珠子還掛在卷翹的眼睫上,要落不落的,朝著江樹昕輕哼一聲,倒也沒再跟她計較。

隻是等到江樹昕給她喂水的時候,又張開手在江樹昕衣袖裏掏來掏去的。瞥見她的動作,江樹昕也當作沒看見,舉著水壺自己喝起水來。

江樹昕的衣袖向來都是放零嘴這樣的小物什,就像四寶剛剛從她衣袖裏掏出來的糖糕;這是江樹昕因著四寶而養出來的一個小習慣,每回同四寶出門都得帶上一些吃的,單獨拿東西裝又麻煩,江樹昕索性就全放在自己的衣袖裏,而四寶自己也知道該從哪裏拿,每每要吃了就去她衣袖裏掏。

見她捏著糖糕吃得歡快,江樹昕突然想起一個事情來,她開口問四寶:“四寶,我學著做糖糕給你吃好不好?”

“嗯?”

四寶吃糖糕的動作慢下來,不解的看著江樹昕,一點一點的理解著江樹昕剛剛說的那句話。

“你學,做糖糕,給我吃?”

江樹昕不置可否地點頭,她見四寶這麽喜歡吃,突然就想起那個糖糕攤的攤主,應該是可以去學一學的吧?

“等我學會了,到時候四寶想吃多少我就做多少。”

這對四寶來說似乎是個極大的**,江樹昕反正不覺得四寶會拒絕到嘴的糖糕。

四寶擺出一副嚴肅的小表情認認真真思考許久,久到江樹昕都要以為她睡著了,她這才緩緩開口:“四寶想學。”

這話一出江樹昕還以為是自己聽岔了,趕忙又問:“四寶想學什麽?”

“做糖糕!”

四寶梗著脖子朝江樹昕喊了出來,喊完之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低著腦袋就往江樹昕懷裏鑽。

江樹昕順勢抱住她,心下對四寶剛剛說的倒是有了考量,若是讓四寶去學,也不是不行,似乎還挺適合的。

“那我明日便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四寶自然是點頭答應。

餘下的時間裏江樹昕也沒工夫再去逗弄四寶,趁著時間還早,一連砍了好幾棵竹子,隨即又處理好搬到林子外麵的牛車上。

奈何牛車隻有一輛,江樹昕隻好又去雇了一輛,又雇了兩個車夫,順帶囑咐他們將這些竹子送到鎮上的李楚家裏。

忙活了一整個下午,才擠出一點時間出海,海麵上風浪有些大,江樹昕沒敢離岸邊太遠,怕明日變天,下雨漲潮,海麵上的浪一大,危險就要多幾分,江樹昕沒必要為了這麽些身外之物去冒險。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