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公司大廈,巍峨的寫字樓矗立在漆黑的夜空下,大樓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樓外的街道少有車輛行過,隻有兩側的路燈散發著淡淡的,寂寥的,落寞的光輝。

董事長辦公室裏,一道人影背對房門,無聲坐在黑色旋轉椅子上,房間的窗簾已經合上,遮擋住外邊的斑駁光暈。

梁飛抽著煙,一支接一支,直到抽得喉嚨幹嘔,肺部泛起惡心的嘔吐感,他還在自虐般不停的吸,大口大口的煙霧湧入喉嚨,再狠狠吐出來。

眼圈紅得像是要滴血,常年嬉皮笑臉的神情,這一刻,如同困獸般猙獰、扭曲。

“飛哥……”

“飛哥……”

光頭的,張新的,兄弟們的呼喚,不斷在他的耳邊響起,心髒痛得要命。

閉上眼睛,他的腦子裏浮現的,是和兄弟們打打鬧鬧的畫麵,他們還沒有走上巔峰,還沒有看到青幫強大,現在卻一個個先一步走了!

“叩叩叩。”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敲響。

梁飛動也沒動,手指顫抖的將煙頭遞到嘴裏,持續抽著。

情報部的老大推開門進來,被屋子裏濃濃的煙霧嗆了一口,看著隱匿在黑暗裏的梁飛,他心裏難受極了。

體育館外的事故,沒有人能夠料到,如今幫裏上上下下,全都在為那些慘死的弟兄悲痛。

在心裏歎口氣後,他才道:“飛哥,剛才接到消息,警察們闖進你的家裏,把你的護照、身份證全部扣下,青姐一直在找你。”

夾著煙的手指微微一抖,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掏出來一看,原來是沒電關機了。

“飛哥,這件事我們誰也不想的,可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兄弟們不能無緣無故慘死啊!”這名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漢子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自從離開貧民窟以後,飛哥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這怎麽行?

沒有他,幫裏的大小事情該怎麽辦?

青幫不能缺了他,更何況,比起悲痛,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梁飛渾身一僵,猛地捏緊拳頭,在他那雙死寂的眸子裏,有近乎瘋狂的仇恨正在暴跳。

“你說得對。”仿佛是從地獄深淵飄出來的話,凶狠、殘厲!

老大忍不住送了口氣,隻要飛哥打起精神來,沒什麽事解決不了!

“讓黑煞的人上來,另外,把幫裏頂尖的好手都給我叫過來。”他狠狠擰滅煙頭,轉過身,一字一字沉聲命令道。

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雖然沒有查到兄弟們到底是怎麽死的,那場大火又是怎麽燃燒起來,但,絕對和這支雇傭兵脫不了幹係!

血債必須血償!

“是,飛哥!”老大虎身一震,心裏充滿了豪氣,他用最快的速度下樓把在外邊站崗的黑煞組員叫上來,再通知了幫裏白虎堂的弟兄。

白虎堂,是青幫各大堂口中,最驍勇善戰的一個,堂口裏的馬仔,大多是以打黑拳出生!除了黑煞,幫裏就屬他們最能打,最能殺!

近五十人將辦公室站得滿滿的,還有十多個沒能擠進來,隻能待在門外,等候梁飛的命令。

漆黑的房間,這會兒燈火通明,刺眼的白熾燈,燈光蒼涼,映照著這一張張殺氣騰騰的人臉。

“二十三個弟兄,在今天離開了我們。”梁飛站在落地窗邊,身軀挺拔,語氣淡淡的,卻難掩絲絲悲痛。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們知道,就在今天晚上,他們的兄弟長眠地下,永遠不會再醒來。

每個人心裏都被狠狠撕開了一道口子,那些人就在不久前,還和他們坐在一起,聊天打屁,現在卻和他們永遠的天人永隔了。

“你們知道這件事是什麽人幹的嗎?”雙手撐住桌麵,他咬牙問道。

“是那批該死的雇傭兵!”黑煞的弟兄站在最前頭,扯著嗓子吼道。

今夜死的人裏,有他們一起訓練,一起拚殺的組長!他們比任何人都要憤怒,都要痛苦。

“不!”梁飛矢口否認,“是焱幫!是特麽的蕭帶之!這件事,是他們為了對付我幹的!是我害死了這些弟兄。”

說著,他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桌麵凹陷下去一塊,細碎的木屑,刺入他的拳頭裏,血肉模糊。

“飛哥!”兄弟們驚呼一聲。

“飛哥,不是你的錯,是那些人欺人太甚!”

“沒錯啊,飛哥,這事不能怪你。”

……

沒人怪罪他,因為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他,青幫不可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他們的地位和生活也不可能提高得這麽快。

“可我特麽的卻沒辦法原諒自己,隻要一想到弟兄們因為我,被人暗算,就連死,也保不住一具全屍,我的這裏,”手指顫抖的指著胸膛,指著他的心髒:“痛得要命!”

他的悲痛不是假的,他的悲傷,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

雙手用力握緊,一雙雙通紅的眼睛,正死死的看著他,他們在等!

“我梁飛的兄弟絕不能白死,焱幫?東北一霸?那又怎麽樣?就算他蕭帶之是總統,傷害了老子的弟兄,老子也要讓他拿命來償!”說完,他深吸口氣,平複下胸腔裏翻騰不息的情緒,“我要向焱幫開戰,你們有離開的權利,門就在那裏,誰想走,我絕不強留,也絕不會怪他。”

和焱幫宣戰會死多少人,梁飛不清楚,但這筆血仇,如果不報,他妄為男人!

說完這番話後,他背過身去,把決定權交給他們,就像他說的那樣,今夜,若是有人想保命,想退出,他不會做出任何處罰。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隻有兄弟們急促的呼吸聲,在空中交纏。

突然,有人動了,鈍鈍的腳步聲,卻不是向著房門過去,而是走到桌邊,一巴掌拍在桌上。

那是白虎堂的堂口大哥黑豹!

他頂著一雙充血的眼睛,惡狠狠瞪著梁飛的背影,咬牙道:“飛哥,我跟著你幹!今天我白虎堂慘死十五人,那些都是跟著我走南闖北的弟兄,還有我的親弟弟!就算讓我豁出去這條命,我也要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不然我怕,他日到了地獄,沒臉麵對這幫弟兄!”

這是一筆血債!二十三人,二十三條鮮活的人命!是!他們是罪犯,每個人手裏都殺過人,都沾上過鮮血,可是,那些人,是他們的弟兄!

如果為了保全一條命,對兄弟們的死坐視不管,作為男人,還有什麽意義?

不止是他,在場所有人的心情,都和他一樣。

他們大聲吼叫著,呐喊著,瘋狂宣泄著心裏的悲痛。

“為兄弟們報仇!”

“報仇!”

聲音震天動地,直戳梁飛的心髒,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

“飛哥,你說,你要我們怎麽做?”黑豹抬了抬手,呐喊聲戛然而止,他緊盯著梁飛,問道。

“我要去東北。”什麽理智,什麽冷靜,現在他都不知道!他隻知道,他要讓蕭帶之死!“我要割下蕭帶之的腦袋,放掉他的血,血祭弟兄們在天之靈!”

話,帶著一股濃濃的肅殺,這一刻,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淹沒了他的腦子。

“我們跟著你幹!”兄弟們齊聲高呼道,麵容激動到發紅。

淩晨兩點,黑豹帶人開車前往軍火庫,將幫裏剩餘的武器,通通帶上,裝上後備箱,承載著重型武器的轎車,總共有十二輛之多,梁飛坐在這裏,閉著眼,壓製著內心嗜血的衝動。

他派馬仔去碼頭調船,想要走水路,前往東北。

但派去的馬仔卻傳來消息,水陸空三路,被警方封鎖,他們調派了無數警力,不許任何一名青幫的弟兄通過。

武器已經備好,仇恨已經深埋,所有人都坐在這裏,隻等梁飛一句話,哪怕是和警方交火,他們也在所不惜!

梁飛從口袋裏摸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點燃後咬在嘴裏,他在接到消息後,就一直沉默,坐在他兩邊的黑煞弟兄,迅速對視一眼,不敢打擾他思考。

“嗬,封鎖了水陸空三路,想要把我困死在平海?”他忽然冷冷一笑,刷地睜開一雙眼睛,那眼,猩紅如獸,滿是殺機,沒有戴陵的命令,誰敢隨便封鎖這麽大的平海市?想要用這種辦法,讓他不去報仇?難怪警察會闖進他的家,搜走他的護照和身份證,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又吐出來,銳利的目光像是刀子,就算是跟了他不少時間的黑煞弟兄,也被他這眼神嚇得一陣心驚。

他們看得出來,飛哥怒了!而且是暴怒!

對上他的目光,一股股寒氣,就不自覺竄上他們的頭皮。

“去軍區。”梁飛吩咐道,神色陰鷙,控製了所有出路,就妄想逼死他?做夢!

今天,就算是要和國家做對,就算是要踏平整個平海市,他也要衝出去!去東北,報仇!

他的命令很快傳下去,沒有人去猜他的目的,沒有人多嘴去問。

他們隻知道,飛哥說的永遠是對的!

他會帶領他們,為弟兄們討回公道!

深夜裏,十二輛轎車如同一條黑龍,迅速穿梭過街道,向著軍區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