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梁飛。”梁飛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忽然間變得銳利起來的目光,仍舊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不論是從身份還是從輩分上而言,戴陵都值得他敬重。

“這名字,不錯啊。”戴陵幾乎已經確定眼前這個年輕的少年,就是自己有所耳聞的那個梁飛,握上對方的手掌後,他意味深長的稱讚道,但眼鏡後的那雙眼,卻失去了該有的溫度,那不是一個父親打量女兒同學該有的眼神,更像是一位市長在看一個具有威脅的敵人,充滿了戒備與冰冷。

梁飛也不在意,兩人握手後,又瞬間鬆開,他讓開身體站到辦公桌旁,將戰場交給戴思雨,她一路上一直在警告自己,不準亂說話,現在他正在履行承諾。

戴思雨尷尬的笑著,衝戴陵揮了揮爪子:“呀,爹地,我好想你,你最近有沒有想我啊?”

她開始用這樣的方式和戴陵套近乎,順便偵查敵情。

如果換做平時,戴陵一定會笑得格外溫柔,告訴她,自己很掛念她,但現在,他卻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含笑不語。

戴思雨碰了個軟釘子,有些委屈的癟癟嘴:“爹地,你到底在氣什麽嘛,我又沒幹壞事。”

不就是破了通訊公司的防火牆嗎?那是他們學藝不精。

“沒幹壞事?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人家完全可以把你告上法庭,讓你吃官司?”戴陵蹙眉嗬斥道,他愈發覺得自己平時或許太過縱容這個女兒,才導致她這無法無天的個性,“先是攻擊萬隆集團,現在又衝通訊公司下手,思雨,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戴思雨輕輕咬住嘴唇,從小到大,戴陵對她一直采取放養的手段,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哪怕是知道,她在做黑客,也隻是提醒她別觸犯法律,但今天,他卻對她說了這麽重的話,戴思雨一時間無法接受,也是能夠被理解的。

梁飛覺得自己有責任說些什麽,畢竟這兩件事,都和他有直接關係,再說了,看著戴思雨在自己麵前受委屈,卻讓他什麽也不去做,他還真的做不到。

“伯父,其實這些事是我請求思雨幫忙她才會去做的。”梁飛老老實實的開口,話音剛落,他就被戴思雨狠狠踩了一腳,還收到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這女人,是想把自己的腳趾給踩斷嗎?力氣這麽大?

雖然疼痛讓梁飛很不舒服,但他並沒有反抗,隻是靜靜注視著戴陵,向他展現出自己的真誠:“思雨她做的這些事,都是因為我,還希望叔叔別責備她。”

戴陵沒料到他會這麽幹脆的承認,一時間愣住了。

他早就懷疑,戴思雨上回調查萬隆內部情況的事,背後有人策劃,隻是沒想到會是梁飛,也沒想到,這回也是因為他。

“思雨,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和你朋友單獨談。”戴陵下了逐客令,想要把戴思雨支開。

她看看神色莫名的梁飛,再看看表情嚴肅的戴陵,用力搖晃著腦袋:“我不出去,有什麽事要瞞著我,不讓我知道?爹地,你不許為難梁飛。”

她極力維護著梁飛,誤以為戴陵要對他做什麽事。

“這是你對爹地說話的態度嗎?”戴陵並沒有如往常一樣,隻要戴思雨撒嬌,就什麽都答應她,而是一反常態的堅定,一反常態的強勢,“出去!”

他強硬的態度讓戴思雨無法接受,眼圈瞬間紅了,“爹地……”

梁飛看在眼裏,心有些疼,他不悅的將戴思雨拽入自己的懷中,淩厲如刀的目光,筆直的刺向戴陵,去他的市長,去他的伯父,他隻知道,任何人也不能在他麵前,欺負戴思雨!

戴陵的強勢與梁飛的溫柔,此刻戴思雨選擇了後者,她用力拽住梁飛的胸口的衣衫,低聲啜泣,如同小獸般悲拗的哭聲,讓梁飛的心緊緊擰成了一團。

“別哭,我不喜歡看女人哭。”他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說道,“知不知道你哭的樣子醜死了。”

“誰說的?”戴思雨原本還挺委屈,被他這麽一說,又來了精神,立馬抬頭,齜牙咧嘴的瞪著他。

梁飛嘿嘿一笑:“不信你自己去照照鏡子,看看是不是特別醜。”

知道他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戴思雨沒和梁飛一般見識,隨手擦拭掉臉上的淚珠,她回過頭,衝戴陵古靈精怪的做了個鬼臉,隨後,才轉身準備離開,當然離開前,她也沒有忘記提醒梁飛一句:“我就在外麵啊,有什麽事你馬上叫我。”

說這話時,她完全沒顧忌戴陵,甚至故意將嗓音提高,就是為了說給他聽。

梁飛和戴陵都有些哭笑不得,他點點頭:“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吃虧。”

得到了他的承諾,戴思雨這才放心的離開,將辦公室的房門體貼的替他們關上,自己則站在走廊上,悄悄豎起耳朵,將一個無線耳機,塞到了耳廓裏。

哼哼哼,爹地以為用這樣的方式就能阻止她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嗎?她剛才在哭的時候,就已經把一個小型的竊聽器黏在了梁飛的衣領下邊。

沒人猜到,戴思雨居然會在外邊用這樣的方式偷聽,她離開後,辦公室裏麵的氣氛驟然直降,空氣變得僵持、沉重。

戴陵也不說話,臉上那抹溫和的微笑此刻早已消失不見,神情淡泊、冷漠,完全把梁飛當作不存在。

梁飛也不在乎,他安靜的站在原地,打量著四周的擺設,兩人比的是耐心,而這種東西,梁飛不缺,他的耐心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絲毫不會遜色於戴陵。

隨著時間的推移,戴陵對梁飛的印象有些許好轉,至少,這是一個沉得住氣的年輕人。

“你真的是梁飛?殺了曹叔,引起平海市黑道混亂的那個梁飛?”這是戴陵在戴思雨離開以後,對梁飛說的第一句話。

他在以這樣的方式告訴梁飛,他在道上做的一切,都沒能隱瞞過他這位市長的眼睛。

梁飛重重點頭,“是,那就是我。”

既然戴陵已經猜到,他也沒有必要隱瞞。

“你故意接近思雨,就是為了利用她替你辦事?”戴陵危險的眯起眼睛,大有他若是敢說是,就要將他抓捕的跡象。

偷聽的戴思雨緊張的握緊了拳頭,她沒想到梁飛會是製造前幾天那些騷亂的罪魁禍首,也不認同,戴陵說的這番話,她相信,梁飛不是那樣的人。

“嗬,伯父,你未免也太小看我梁飛了!我認識思雨的時候,還不知道她是什麽身份,再說,她的身份值得我利用,值得我費盡心機去接近嗎?”梁飛不怒反笑,涼薄的笑容裏暗藏幾分鋒利與肅殺。

戴陵深深的凝視了他許久,想要看看他是否會心虛,是否有在說謊,以他識人的能力,想要分辨一個人說的是真是假,那太容易了。

可不論他怎麽審視,也無法在梁飛的身上看到虛偽這個詞。

他的心微微落下了一點,至少他對思雨的確沒有參雜利用,“好,我就勉強信你一次,但你要怎麽向我解釋,這兩次因為你的緣故,而讓思雨她受到牽連?你知道為了幫你的忙,她得罪了萬隆,得罪了通訊公司,很有可能也因為你,而被送上被告席,受到法律的製裁!”

戴陵的話很重,也讓梁飛無言以對,他當時隻想著找出程於青反常的原因,忘記了這麽做,很有可能會牽連到戴思雨,甚至於出現十分嚴重的後果。

“伯父,這事是我考慮不周,我向你道歉。”梁飛從不曾彎下的背脊,這一刻,在戴陵的麵前緩緩彎曲下去,他鄭重的向他彎腰道歉。

戴思雨雖然看不到裏麵發生了什麽,但從字裏行間,她卻能夠猜到梁飛做了什麽事,心情變得格外複雜,似感動,又似惱怒。

她隻是想幫朋友,根本就沒想過要讓梁飛來為自己的失誤買單,他憑什麽這麽做啊?

戴陵有些意外,“我以為,你不會是知錯就改的好學生。”

傳言中的梁飛膽大包天,無所畏懼,年紀輕輕就敢殺害曹叔,攪亂平海市的黑道,甚至帶人衝去警署救人,這些事,哪一件是一個年輕的大學生該做的?

在戴陵的幻想中,他應該是狂妄到目中無人的個性,而不該是眼前這個為了戴思雨低頭的人。

“我的確不是好學生,可我知道一件事,”梁飛站直了腰杆,坦然的迎上戴陵審視的目光,一字一字緩聲說道:“犯錯就要認,挨打就該立正!”

這是他的人生信條,他的錯,他扛,他認,逃避責任這個詞,根本就不存在於梁飛的字典裏。

明知道,這個少年絕不是他此時此刻所表現出的無害,但戴陵還是沒忍住內心的讚許,“你的確是個好苗子,有魄力!”

“謝謝伯父。”梁飛含笑應下。

“可是,”戴陵口風突然一轉:“你不該踏上那條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