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陵的話語在這個寬敞且安靜的辦公室內繞梁不絕,梁飛聽得出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也看得出他的惋惜。

“就憑你剛才的這份魄力,你若是走上正道,不出幾年,一定可以幹出一番大事。”戴陵毫不掩飾自己對梁飛的期許,一個敢作敢當的人,值得任何人尊敬,“可你卻行差踏錯了一步,現在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如果能夠策反梁飛,或許將會是改變平海市黑道混亂局麵的一個突破點。

戴陵的勸說一部分是出於真的不忍一個好苗子毀掉,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於一個市長的私心,身為政界的人物,他早就習慣了說話三分真七分假,早就習慣了,在真心裏參雜一絲絲算計與利用。

這樣很累,但他別無選擇,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夠坐穩這個位置。

聞言,梁飛深邃的眼眸裏閃過一道精芒,“伯父,你是想讓我背叛青姐嗎?”

“不,我隻是希望你能夠迷途知返。”戴陵換了一個較為好聽的詞語,這樣做,或許更能夠讓他接受。

梁飛搖搖頭,“背叛就是背叛,用再好聽的詞匯掩飾,也遮蓋不住這個事實,伯父,我是不會答應你的,想要策反我,抱歉,我做不到。”

戴陵一開始就沒想過梁飛會輕易答應,但他連考慮也不曾有的表現,卻讓戴陵心頭一驚,“你知道這條路繼續走下去,等待你的結局會是什麽嗎?”

“死和坐牢。”梁飛把戴思雨給他的答案用來應付戴陵。

“不,你的結局隻會有一種,”戴陵伸出了一個手指頭,犀利的目光如影隨形般定在梁飛的身上:“你隻會讓你的人生徹底毀掉。”

他的話與其說是遊說,更像是威脅,如果梁飛隻是一個沒什麽見識的人,或許他會被戴陵嚇唬住,可他畢竟不是。

他見過的世麵,知道的道理,就算比不上戴陵,但也絕非隨隨便便就能被忽悠住的。

“伯父,就算是那樣,我梁飛也心甘情願,自己選的路,哪怕跪著,也要走完。”他鏗鏘有力的回應道。

“你為什麽執意一條道走到黑?因為這條路能夠給你帶來虛榮?給你帶來刺激?還是能夠讓你受盡馬仔們的崇拜?”戴陵揣摩著一個年輕人的心態,希望能夠說服梁飛。

他現在是整條黑道關注的焦點,隻要能夠拿住他,肅清平海市黑道的心願,說不定就能夠成功,戴陵自從上任平海市市長一職後,就許下宏遠,希望在他任職期間,有機會將這個黑道縱橫的城市徹徹底底的改變成為一個幹淨的地方,不再有火拚,不再有黑幫。

而現在機會就放在他的麵前,戴陵不願意錯過。

“伯父,我不是被電影蠱惑的小孩子,我在做什麽,我很清楚。”梁飛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無奈的笑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也知道你或許別有目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走上這條路,是我梁飛自己選的,繼續往下走,也是我的決定,將來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我都會毫無怨言的接受。”

對上梁飛固執、堅定的目光,戴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越是這樣,他就愈發不願意放過他。

“你找思雨潛入通訊公司的理由是什麽?”戴陵忽然間將話題轉開,似乎是放棄了策反梁飛的事。

可梁飛並沒有放下戒心,總覺得戴陵沒這麽輕易妥協。

“為了找人,這是我的私事,我想並不需要向伯父你解釋。”梁飛沒有明說,和一個市長討論道上的事,這不科學,他也沒傻到那種地步。

“你的戒心很強,讓我猜猜看,你是想讓思雨替你調查程於青昨天在忙什麽,是嗎?”戴陵一針見血的猜中了梁飛的打算。

他含笑的表情徹底龜裂,整個人展現出的氣勢,在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如一把出鞘的刀刃,氣息逼人。

“這件事市長你怎麽會知道?”他不可能有千裏眼,也不可能會有順風耳,梁飛沒有懷疑是戴思雨告密,一秒也沒有。

“哼,思雨潛入通訊公司調查的電話信號,你以為通訊公司會查不到嗎?”戴陵冷哼道,對梁飛讓戴思雨牽扯進來的舉動仍有些不滿,“阿天,程於青手下最得力的馬仔,今天早上剛離開邊境,現在在緬甸境內。”

他一句話就道出了阿天的下落,也讓梁飛知道,阿天,不,應該說是程於青的所作所為說不定都被這位市長看在眼裏,不然,他不會這麽了解。

“別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作為本市的市長,我有義務了解任何一個潛在敵人的小動作。”戴陵溫和的笑著,那如沐春風的笑容落在梁飛的眼裏,卻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這個人分明是披著羊皮的狐狸,意外的奸詐!

“我不喜歡黑道,他們隻知道搶地盤,霍亂城市的治安,讓民眾生活在恐慌的情緒中,鬧得人心惶惶。”戴陵緩緩從旋轉椅子上站起身來,背對著梁飛,手指拉開了落地窗的窗簾,從他所站的位置,可以把整個平海市市中心的一切盡收眼底。

明媚的陽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灑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為這個男人度上了一層金色。

梁飛沒有吭聲,他隻是冷冷的盯著戴陵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看,沒有恐慌和害怕,普通民眾的生活是這樣的平凡、安定,他們不需要擔心隨時會有幫派火拚,不用擔心,走在大街上,隨時會被卷入黑幫的交火中。”戴陵指著窗戶外來往的路人,低聲說道。

“伯父,黑道的存在不僅僅隻有負麵的影響。”梁飛反駁道,“當然,這一點伯父你一定不會認同的。”

存在即合理,這個道理,他相信作為市長的戴陵不可能不清楚,如果沒有國內的這些黑暗力量,這麽大的一個國家,勢必會被國外的勢力潛入,吞並,並且將這裏視為一塊大肥肉,他們會肆無忌憚的在這裏瓜分地盤,在這裏兜售毒【品】,販賣槍支,到那時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可怕。

“你別藏著掖著,你想說什麽,我很清楚,”戴陵轉過身來,似乎很明白梁飛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梁飛,你應該能猜到我和你談這麽多的目的何在。”

“大概能猜到一點。”梁飛老實的點頭,他打從一開始,就沒認為一個市長會吃飽了撐的,來關心自己的人生,他絕對是別有所圖。

“程於青和你的關係,我調查得很清楚,你身邊有哪些人,我也知道,溫筱柔、薛如雪、程於青,還有我的女兒,”戴陵掰著手指,開始細數梁飛身邊的女人,“另外,楊亦文、李奇,這些背景略有勢力的富二代,也都和你有所關係,梁飛,你現在如果想要回頭,還有機會。”

“伯父,你有什麽話就明說,我這人不太喜歡和人打啞謎。”梁飛搖搖頭,對戴陵的心思,他能猜到幾分。

戴陵走到旋轉椅子後,雙手撐住椅子,沉聲說道:“阻止接下來即將發生的火拚,我不想看到再有任何人,因為黑幫之間的廝殺,無辜慘死,不希望平海市的治安,再一次受到波及。”

他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梁飛徹底驚訝了,喂喂喂,他啥時候居然有這麽大的能力?能夠阻止整條黑道?

梁飛摸著鼻子苦笑:“伯父,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沒你說的這麽有能耐。”

好吧,雖然被人看重的滋味很不錯,但梁飛卻還沒有因此而驕傲自滿,以為這世界除了上帝就是他。

他展現出的謙遜不僅沒讓戴陵失望,反而還對他高看了幾分。

“梁飛,你不用妄自菲薄,你可以做到的,也隻有你能夠做到這一點。”戴陵說得十分篤定,這反倒讓梁飛疑惑了。

“伯父,你這話什麽意思?”他輕輕擰起了眉頭。

“所有的事都是因為你和曹叔之間的爭鬥,現在曹叔死了,他在平海市內的地盤被你夥同程於青一起占據,導致黑道上人人眼紅,就連奎爺,也不甘心當一個看客,預備插上一腳。”戴陵徐徐道來,並不著急立馬為梁飛解惑。

奎爺?

梁飛腦子裏亂糟糟的思緒,終於被這個名字串聯在了一起,他冷笑道:“伯父,你該不會是想說,讓我主動向奎爺認錯,求他出麵阻止道上即將要發生的巨變吧。”

嗬嗬嗬,該說不愧是市長嗎?考慮事情的方向,和一般人就是不同。

或許是意識到梁飛的怒火,戴陵稍微緩和了一下口氣,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梁飛,你要想清楚,這不是求,而是為了平海市的治安,為了生活在這個城市中的普通民眾,一旦黑幫發起重大的火拚,勢必會有無辜人被牽扯進去,到時候,多少家庭會因此破碎?多少人會因此傷心難過?”

他的話正直到讓梁飛不忍直視,什麽時候他給人的印象裏,還多了熱血、英雄這一麵了?

“抱歉啊,伯父,我想大概我一輩子也達不到你這樣的境界,更不可能為了不相幹的人委屈自己,委屈身邊的朋友,所以,隻能讓你失望了。”英雄?活雷鋒?那玩意兒還是留給別的人吧,他梁飛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