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朝的一番話再次揭開了那道深深的傷疤。她的孩子的父親……已經是另外一個女人的丈夫,另外一個胎兒的父親。

“不說了,好麽?”她受傷地輕喃,滿是祈求。韓朝無力地歎了一口氣,終究無法再傷她下去,隻輕聲道:“早點休息,別讓我擔心。”便掛斷了電話。

安欣然放下電話,緩緩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燈光片片,想著的是韓朝的話:你們的家又在哪裏?

繁華的城市,千家萬戶,可他們的家在哪裏?肚皮聳動,小寶寶又在不安份地動了,安欣然心中的清冷終於減了一份,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小寶貝,你在哪裏,我們的家就在哪裏,是這樣的嗎?”

肚中的小生命配合地再次踢腳,一抹笑終於掛上了她的頰角。

清晨,她懶懶地翻了個身,感覺身上空空的,竟有些冷。沉睡中的她伸手摸了一陣被子,沒有摸到,便隻能環著自己繼續睡了下去。

一聲輕歎響在室內,有人拾起早就落到了地板上的被子,輕輕地蓋在她身上。混然未覺的她隻是滿意地舒展眉角,將腦袋縮進了被中。

“還是這個樣子。”那人輕言,慢慢走出了內室,拉好了門。

安欣然不知道睡了多久,卻被一陣陣鍋碗的響動與菜香味驚醒。她睜開眼睛,仍然茫然。這種感覺就像回到了幼時,老媽便會在她睡著之時做好飯菜叫她起床。

有多久沒有享受這種感覺了?她竟有些陌生。

這樣的味道如今聞來太過美好,是不是因為太想擁有自己的家了?拉開被子,著了單薄的睡衣走出來,在客廳裏看到了幾碟精致的小吃。原來不是想象出來的!是誰?

她猜測著,投目向廚房,半開的門裏,一道修長的身影背對著自己,正在忙碌。眼睛脹了起來,在這樣的早晨,這樣的背影無疑最具震撼力,她慢慢走過去,輕輕呼出:“你……”

“醒了?”孟子墨回頭,對著她笑,給了她滿眼滿目的陽光與柔情。她不是做夢麽?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竟是生痛生痛的。

“早餐馬上就好,先洗臉吧。”他道,反身推著她退出來。她遲疑地“嗯”一聲,眼淚差點滑出來。

洗漱完畢的她像一個木頭人般坐在白色的長桌前,看著圍著她的小圍裙的孟子墨擺下了最後一道早餐,愣愣地詢問:“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來的?怎麽進來的?”

孟子墨輕輕撫了撫她的發:“我一直在這裏。”

他一直在這裏。安欣然有些感動,吸了吸鼻子。他總是這麽輕易地就能將她融化!

“你的工作不忙嗎?”你的妻子呢?後半句她沒有問出來,這麽美好的時候,她怎麽也無法問出這麽掃興的話來。

孟子墨將一把勺子放進了她的粥碗,拉長了唇角:“我請假了。”是專為她而請假的。再重要的事情都比不過她,更何況,現在他已可以離開一線,遙控指揮工作。

安欣然看著滿滿一桌的早餐,露出了驚訝之色:“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的?”她的冰箱早已空**,連一片青菜葉子都找不到,而眼前的早餐卻應有盡有。

“還是這麽不懂得照顧自己。”孟子墨用力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這樣,我怎麽能放心!”

就算不能放心又如何,他已有了家,有了妻子和孩子!安欣然轉過臉,胡亂地抹了抹眼睛,“竟給沙迷了眼,真是的。”

“欣然!”孟子墨突然握緊了她的手,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她的皮膚依然白皙細嫩,臉上卻已顯露了顴骨,明顯瘦了這少。這樣的她令他心痛,原本要說出的話咽了下去,隻道:“先吃早餐,一定要多吃點。”

安欣然原本睜大眼等著他的話,見他如此說隻能低下頭食不知味地吃著粥。孟子墨霸道地為她夾了許多東西,逼著她要吃個精光。

他對夏菡雪的時候也是如此嗎?她想,一點味口也沒有了,索性放下了筷子。要說清楚的終究要說,她不想再讓自己逃避下去,遂道:“她呢?夏菡雪呢?你來了她會怎麽想?”

孟子墨的臉上顯出了狼狽之色,卻馬上恢複了正常握,握緊了她的手:“欣然,目前還有些困難,但馬上就沒有了,跟我回去見母親,她一定會歡迎你的回歸的。”

“你的意思是……”見了袁雨菲後和夏菡雪離婚嗎?她驚訝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她已經懷孕了,他還要拋棄她嗎?

“對於夏菡雪我有我的難處,但隻要你幫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他激動地道,想著終於可以帶著懷孕的安欣然回去,袁雨菲不再會用死逼他接受夏菡雪心情就好了起來。

安欣然卻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激動地一把推開了他,站了起來:“不!怎麽可以!我是不可能和你回去的!”

“欣然!”孟子墨沉呼,看著她,“為什麽!”

安欣然用力喘息,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她急急轉身,跑到了門口叭地拉開了門。

“欣然,早。”一捧鮮紅的玫瑰花撲麵而來,韓朝笑嘻嘻地立在門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知道能給你帶些什麽禮物,隻好帶一束鮮花過來。”

安欣然像找到了救星,上前一步拽緊了韓朝的臂。韓朝終於看到了室內的孟子墨,臉色一時尷尬,“你……有客人。”

安欣然沒有管他的話,卻將他越拽越緊,拉著他大步走到了孟子墨麵前:“你剛剛問我為什麽,那麽,現在我告訴你,我肚子裏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而是他的!”

這個有如驚雷般的消息同時將兩個人驚呆,韓朝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安欣然,孟子墨的臉上已一片死灰。

“你說……什麽?”他不敢相信地低問,指捏成拳。

安欣然強壓下那片撕裂般的痛楚,笑盈盈地看向韓朝:“其實在和你一起的時候我們就相識了,他對我很好,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時時在我身邊,照顧我。孟子墨,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堅強獨立,我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所以更需要一個隨時可以呆在身邊照顧我的男人,我其實就是一個小女人。一離開你,我就接受了韓朝的愛,我覺得和他在一起安心許多,所以,請你原諒。”

韓朝如同木雕,十分安靜,沒有對她的話表示出任何反對意見。孟子墨卻已經不能平靜,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欣然,一張臉瞬間冷如冰霜。

“欣然……”

這一聲呼裏飽含了無數的深意,他們的相愛,相親,相偎,一路的相扶相助依,瞬間化成過眼雲煙,他愛的女人,已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

“你說的是假話!”他盯緊了她的眸子,咬牙肯定地道。安欣然迅速撥開了眸光,她不能和他對視,一與他相視,她就會失去所有的力量,幾乎無法把這個謊撒得圓滿。

她不想他為難,不想夏菡雪受到她這樣的傷害,她願意成全那個女人,那個在她最愛的人深受打擊之時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女人。

她輕搖了搖韓朝的臂:“韓朝,告訴他,我們的關係。”

“欣然……”韓朝不忍地輕呼,安欣然可憐兮兮地看向他。他咬了咬牙,朗聲道:“是的,我和欣然兩心相悅,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她!”

孟子墨似一座定型的雕塑,高大偉岸卻已夫去了生命力。失去了安欣然,再美好的世界都會變得灰暗,他沒想到,這個和他一路走來,一路經曆的女人,最終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

他定在屋內,如同一座悲涼的大山,安欣然將臉壓入韓朝的懷裏,咬緊了牙,她怕自己一心軟就會叫出他的名字。

離開,為什麽他們麵對的永遠是離開!

“保重。”他終於出聲,出人意料,沒有憤慨,沒有怒火,平靜得有如雪後的田野。簡單的兩個字,如同兩記重錘砸進了她的胸腔,隻覺得胸口一陣陣沉鈍的疼痛,她臉色白如紙片,若沒有韓朝的扶扶,怕早就倒下。

他邁開步,以英武矯健之姿走出了房間,頭也不回。

安欣然步子緊隨兩步,突然一軟,癱倒在韓朝懷裏。韓朝無奈地歎息:“你這又是何苦,明明愛他……”

愛他,便要成全他。

她虛弱地窩進沙發裏,閉緊了眼,隻有兩道長長的睫毛在痛楚地扇動。孟子墨的離去抽去了她所有的精力,她軟軟地躺在**,聽著韓朝一聲聲地歎息,隻將眼淚往心裏逼。

時醒時夢間,將與他經曆過的點點滴滴一一回顧,哪怕是最痛苦的部分都透著關懷和愛,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最終分開的理由卻是--背叛。

安欣然睜開眼時,韓朝已經不在。床頭櫃擺著些點心,還壓了張紙條,說是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回來。

門外,門鈴聲聲,他回來了?

她吃力地撐起身體,滑下床時身子歪了幾歪,差點摔倒。好半天才平穩自己,她蒼白著臉拉開了門。

“你?”在開門的一刹那,她愣在當場,手用力扶著門把,滿臉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