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不要到處走動,注意安全。”他沉聲道,銳利的目光幽暗,卻隻看向遠方,再不落在她的身上。說完,他轉身就走了出去,門外,傳來了他的聲音:“今天之內把這處房間加固,用最好的材料!”

緊接著,傳來了腳步聲,窗戶處,出現了他的背影,修長挺拔,雖然背後跟了一群人,卻都無法將他的身姿隱去。呆呆地看著那副背影,她貪婪地不願意收回目光。

半個鍾頭後,沈浩帶著人來加固房間。安欣然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看到故人到來,卻顯得有些尷尬,隻問了些有關林木子的事情。

沈浩從頭到尾都不是那麽熱情,簡單地答了她的話。想著再沒有可說的,她索性安靜地呆在椅子上,不再說話。眼睛卻忍不住瞟向遠處,那高高的台麵上,他的背影那般清晰……

“小徒弟,你怎麽變成了這樣!”沈浩的手下完成了工作,依次離開,他卻站在了她的對麵,語氣很重地問。

他一直都笑嘻嘻的,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火。安欣然苦苦一笑,隻搖了搖頭。許多的事情不是她所能掌控的,隻是,這樣回答了他,又勢必引起他更深層次的詰問,不如閉嘴,什麽也不要說。

想起袁雨菲那張絕望的臉,想起夏菡雪那智性明麗的臉,她下定了決心。

沈浩哼哼地眯實了眼,語氣並沒有降下:“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我覺得,這一次,是你做過了!你知道組織頭領為了你做了多少嗎?你知道他以為你死了有多難過嗎?他這一輩子還沒有流過淚,卻為了你……你不知道吧,他收到那支筆和你的照片,對著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足足流了一晚上的淚!他在島上看到你時,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後來知道你來了這裏,又申請來了這裏。我從來沒有見他為哪個人這麽瘋狂過,可你用什麽報答他的?小徒弟,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徒弟嗎?”

她不能說什麽,也不知道如何回應他的話。隻在心裏一聲聲地問著:“既然已經娶了妻,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既然選擇分開,為什麽還要彼此折磨?”

“小徒弟,唉……”沈浩歎了一聲,看向她的肚子,最後垂首,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的想法她何嚐不知?她懷了孩子,便不能再回到孟子墨的身邊了?隻是他不知,這個孩子,本就是孟子墨的!

然而,知道又如何?

“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跟我說,有空的時候給木子打個電話,她一直為你擔心。”他這麽囑咐幾句,走了出去,狠狠地吐掉了嘴裏的一根草。

安欣然心情沉重地跟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孟子墨竟然是為了她才來這裏的……他這是何苦!

韓朝他們都去采訪了,整個雜誌社隻有她和一個駐守的編輯。戰事越來越緊張,他們的雜誌也越賣越好,不得不增版,而且一版再版。各地的讀者強烈要求得到更多的信息,他們不得不全部出動。

有孟子墨的部隊在對麵,就算隻有她和那個女編輯在,也不怕遭到危險。從那日後,她沒有再見到孟子墨,倒是沈浩或是他手下的人,不時會送些物質過來。

“組織頭領說,這裏的房子終究太舊了,就算加固了也阻止不了炮彈的攻擊,你們最好搬到對麵去住吧。”沈浩在來了數趟之後,終於道。他特意加入組織頭領二字,隻是想暗示安欣然,孟子墨對她還是很有感情的。

而安欣然,聽到這兩個字,心裏又酸又暖,卻越發不願意搬進去。隻是避重就輕地道:“沒事的,我們都會注意的。”

“這些可不是說著玩的,最近反組織隊伍越來越猖狂,正在四處炸城,指不定會炸到這邊來,到時候可就危險了。”沈浩一本正經地告訴她,表明這不是危言聳聽。

但她,還是不能搬到孟子墨營地裏去,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再次深深迷戀上他。

瀏覽一遍前方發回來的新聞,各處都有被炸的消息傳來,但他們這座城,一直都為兩方麵組織所忽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看到漸漸熱鬧起來的街市,她樂觀地想著。

自從孟子墨的組織在這裏駐紮之後,逃難的人民一批一批地在這裏停留,安家。大家都知道,這些秘組成員會保護他們。

所以,一切都不用擔心。

她也是這麽想的,很快便把沈浩的話拋諸腦後。

戰區的夜晚並不好過,沒有電,他們隻能用發電機勉強維持著每天工作所需要的發電量。這裏水資源匱乏,自然要能省就省。所以,一般時候,連燈都舍不得開,一到天黑隻能早早地爬上床去。

安欣然呆在**,看著黑壓壓的天邊那處灰蒙蒙的交界處,目光自然落在了交界處下方的那處營地。

那裏人來人往,車出車進的,到底哪一個才是孟子墨?他現在還好嗎?夏菡雪一定是賢良的妻子,才會輕易地打動他和他那個挑剔的家。這樣也好,不似她,時時要孟子墨擔心著。

胡亂地想著,迷迷糊糊間,她睡了過去。

夜裏,突然天動地搖,天空突然被拉開一角,亮堂堂地照著這片居民區,轟隆隆的聲音低壓下來。嘩啦啦,有重物落下的聲音,將安欣然從睡夢中驚醒。

她睜眼,在亮光中看到了慘淡的天空,屋頂,已經不知去向,冰冷的風吹下來,夾著灰塵的味道,她的喉嚨一陣不舒服咳嗽了起來。

“不好了,房子被炸了!”不知道是誰在叫,更多的轟隆隆聲傳來,亮慘慘的光在暗夜裏肆無忌憚地燃放,遠處傳來了更多的坍塌聲,本就破損的老房子再次歪下一塊來,重重的土石牆倒在床邊,安欣然嚇得急往後縮,本能地捂緊了肚子。

這種夜裏的這種光亮和響聲,隻說明一點,有人炸到這裏來了。這裏已經變成了危房,她必須馬上跑出去。顧不得披衣服,她從床另一側滑了下來,跑到門邊。

而門卻早已被一條倒下的梁木頂死,根本出不去!

借著時而亮起的光,她看到了搖搖欲墜、會繼續倒下的牆體,跑不出去,如果牆體落下……

這一次,她真的急了起來。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倒好,隻是現在,她懷孕了……她一定要保護這個孩子!

她用力想將那條木梁移開,可是木梁太重了。遠處的轟轟聲一次次傳來,牆體一次次搖動,震下了許多的沙塵,她喘息著,更強烈地咳嗽起來。

她就要完蛋了嗎?臉色慘白,她不情願地想著。

“裏麵有人,我們老板在裏麵!”室外,傳來了女編輯夾哭的聲音,她還聽到了各種雜亂的腳步聲。

“這裏是危房!”

“裏麵被關死了!”

“欣然!”

各種聲音裏,最終透出了一聲呼,卻並不是來自門外,安欣然抬頭,趁著短暫的光看到了騎在了牆頂的孟子墨。

他來了,他來救自己了。頃刻間,安欣然忘記了兩人間的恩怨,臉上掛滿了希望和解脫的笑,大聲叫:“孟子墨,我在這裏!”

孟子墨從牆頭滑下,安欣然想也不想撲進了他的懷抱:“孟子墨,你總算來了!”

她感覺到了他炙熱的體溫,強有力的心髒在跳動,幾乎要躍出胸膛,他的氣息急促,在她的耳邊轟響……如此具有安全感!

她的孟子墨回來了,來救她了!

“快用力推門!”外麵有人喊,孟子墨突然將她一推,大叫了起來:“危險!”

隻覺得身體被一股蠻力推開,緊接著轟隆一聲,房梁和著磚石土塊砸了下來,落在她剛剛落腳的地方,那裏……還有孟子墨……!

“孟子墨!”

她嘶聲尖叫,也隻在這一叫的時間裏,孟子墨高大的身形被完全淹沒。

“孟子墨!”她急得要衝過去,門突然被打開,有人拉住了她,“牆還在倒,不能過去!”

她瘋狂地掙紮,嘴裏不斷地狂吼:“孟子墨,孟子墨還在裏麵,我要去救他!”

終究還是被拉了出來,她隻見得那片房子終於經受不住重擊,轟隆一聲完全坍塌……

“孟子墨!”她尖利地呼一聲,繃直了身體,若不是有人拉著早就脫逃而入。這一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突然覺得一陣缺氧,眼皮一翻,直直朝後倒了下去……

“唉--”

安欣然是被長長的歎息聲驚醒的,這種歎息聲一直落在耳邊,似乎已經響了很久很久。

她吃力地拉開眼皮,看到的是韓朝那張年輕的臉龐。

“你?”她幹啞著喉嚨看向他,又看看自己,“我……”

韓朝臉上一喜,忙握緊了她的手:“你總算醒了,太好了。”

“我……”她瞪緊了他的眼。韓朝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們的雜誌社遭到反動組織的轟炸,已經全坍了。”

全坍了?

她用力地想著,想到漆黑的夜裏,孟子墨那張焦急的臉,他沉重的心跳,炙熱的體溫……

“孟子墨他人呢?”

她顫悠悠地問,耳邊回響著牆體轟倒的聲音。

韓朝陽光的臉部陰了下來,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孟子墨呢?”

“唉--”韓朝歎氣,“你還是這麽在乎他。”

“他是不是……”

韓朝眼底的失望讓她看到了絕望。“他不會真的……”身體的血液一點點凝結,她覺得冷極了。瘋了般突然掀開被子滑下了床,她慌亂地地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會的,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