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樣!”孟子墨強力頂住了外圍的壓力,將她嗬護在胸間,輕聲問。暴起的青筋說明了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他的所有注意都集中在她身上,鷹般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尋找著,探索著,在發現她毫發無傷時籲了一口氣。

“我帶你走!”他就這樣摟著她,順著人群的流向一點點往外挪。這無異於橫穿浪濤滾滾的江流,困難度可想而知,卻硬是給他擠出了一條生路。

他健壯有力骨肉分明的身體一直緊緊貼著她的身體,用手擋著她的肚子,他們的大半個身體相互膠著,遠看,像是連體嬰兒。

他的脖子繞過去,用頭遮擋住側方,擋下了所有可能發生的撞擊和危險。安欣然聽著他有力的心髒的跳動聲,忽略掉了所有來自周圍的亂轟轟的聲音,幾乎迷醉地往他的心口位置再貼了貼。

數十分鍾後,他們終於離開了人群,站在邊緣粗重地喘氣。孟子墨自始至終都扶著她的身體,像個體貼的丈夫。

“欣然!”韓朝也衝出了人群,叫道。安欣然突然間意識到了與孟子墨的過分親密,一下子甩開了他。

她上前一步,主動勾上了韓朝的臂:“我沒事了,走吧。”

韓朝原本滿心的失落,看到她主動纏上了自己,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要責怪她的話落入肚中,攬上她的肩對孟子墨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妻子。”他支吾了好久,看到了安欣然眼底的祈求,最終把老板改成了妻子。

孟子墨臉色一白,剛剛回複的那絲朝氣瞬間消退,仿若片刻之間老了數十歲,幹皮卷起的唇張了張,最終無語。他垂下手,眼底的光亮也一並消失。

安欣然覺得再呆一秒鍾都會是煎熬,用力在韓朝的腰下掐了掐,給他以暗示。韓朝懂事地帶著她走向停在幾十米外的車子。

飛機,突然又壓了下來,打開了黑洞洞的門,卷出無數黑色的圓形的東西……

“不好!”孟子墨叫出一聲,撲向兩人。

轟--轟--轟--

無數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地動山搖,鬼哭狼號,安欣然隻覺得身邊搖動得厲害,就像正在發生地震。而他們的身體突然一歪,歪進了一個深深的剛剛炸開的沙坑,並且一直往下落!

“不好!”孟子墨急呼,張開雙臂撐在了安欣然的身上,身邊的韓朝和她一起慢慢陷下去,陷到了最深處,緊接著天色一暗,便什麽也看不到。

一股悶熱攪著塵土飛進肺裏,安欣然不舒服地咳嗽起來,她微抬頭,頭頂觸到了堅硬卻灼熱的東西。她伸手抓了抓,分明是一個男人的身體。

“韓朝?”她試探著喊。韓朝摸索著伸手過來,卻是從旁邊。這胸膛……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韓朝掏出打火機打亮,狹小的空間剛能容兩個人。安欣然趁著亮光抬頭,在看到頭上的那具軀體時“啊”地叫出了聲。

韓朝緊跟著抬頭,也喊了起來:“孟子墨,你……”

孟子墨此時用手腳撐住狹小的坑沿,他的身上堆了一些身體,透過一點細小的縫隙,她看到有無數淩亂的腳踏過……

如果沒有他的支撐,她和韓朝……就隻能被人踐踏而死!

然而,以這種姿勢強撐,還要受眾人的踩踏,這於他,無疑變相自殺!安欣然慘白著臉去拉他的臂吼了起來:“孟子墨,你不想活了嗎?快下來!”

下來的話,他們三個人都可能死!孟子墨早已預想到了後果,憋紅臉任由汗滴滑下,咬牙低吼:“不要管我!”

她怎麽可以不管?她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她麵前受盡傷害,最後死去?

“不要!”她的手拉得更用力!”

“欣然!”韓朝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阻止了安欣然卻仰頭對孟子墨道,“我來,你下來!”

“照顧好……她!不要動!”孟子墨喘息著道,饒算他的身體堅如鋼鐵,也承受不了如此頻繁的踩踏。他的臉越憋越紅,唇卻越發地白……

韓朝挫敗地關閉了打火機,將還想去阻止孟子墨自虐的安欣然擁緊:“欣然,聽話!”

她現在哪裏能聽得進話去,孟子墨的身體每被人踐踏一次,她的心就會痛一次,她不要他如此地付出!

安欣然急切地轉動腦子,卻什麽辦法也想不到,她急得隻能一聲聲大吼:“孟子墨,你這個混蛋,我不要你這份假好心!我不愛你了,你的保護隻會讓我覺得惡心!孟子墨,你快給我滾,滾,滾!”

“欣然!”控製她的韓朝提醒地低吼,狹小的空間裏氧氣量明顯不足,他的氣息開始急促,懷裏的安欣然更是帶了喘聲。

安欣然反揪緊了韓朝的手,此時,隻要孟子墨願意棄他們而去,好好地活下去,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韓朝,告訴他,我是你的女人,不需要他的保護。告訴他!”

“欣然!”

“告訴他!”

室內一時安靜,隻有喘息聲不時傳來。韓朝為難極了,如果以前他會因為深深愛著安欣然做出任何可以打擊孟子墨的事來,可是此時,他已經深深被孟子墨的這份深情所震撼,他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挫敗感,這種感覺讓他沒有按照安欣然的要求去做。

“與其說這些沒用的,不如……想辦法聯絡人來救我們……”孟子墨低語,聲線平和,看不見的臉上卻充滿的傷痛。安欣然,終究不愛他了嗎?

韓朝突然警醒過來,去掏手機,隻是,手機連一丁點兒信號都沒有,安欣然的手機也如是!

天真要絕他了嗎?安欣然悲觀地望著兩部已經不起作用的手機,想。她咬牙,掙紮出了韓朝的懷抱,用力去推孟子墨的身體:“讓我們死吧!孟子墨,我恨你,恨你,恨你,恨死你!”

就算恨死他,他也要保護這個女人。

孟子墨覺得自己是瘋了,明明她已經一再地表示對他沒有感情,他卻還要一心地去愛著她,幫助她。

在麵對著這個女人的時候,他無法放手,所以,就算他明明可以一人脫身而去,都沒有走。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表達些什麽,以安欣然的脾氣一定會把他搖下來的,到時候……他們都得死!

他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但就算死,也不能不管她!

他咬緊了牙,一字一字緩緩而沉重地吐聲:“想、跟我、扯開關係、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活著出去了……我、就簽一張、離婚協議給你……我們、永遠、沒有……瓜葛……”

永遠、沒有瓜葛……

安欣然覺得自己的心被刀刮了數次,就算這窒息的空氣都不能讓她產生如此強烈的劇痛感。而他,隻用幾句話就輕易做到了。

離婚協議,這個東西一直伴隨著他們的婚姻,從來沒有終結過?這一次,終究要結束了嗎?

她咬咬牙,孟子墨的聲音再度響起:“韓朝,找我的、行動、電話!”他每吐一個字都異常艱難,氣息在漸漸微弱。韓朝終於醒悟過來,急急找到他的行動電話,撥通了營地的電話。

“馬上我們就可以得救了!”韓朝樂觀地叫道,伸臂撐住了孟子墨的身體,這樣,他就不會滑下來,還可以減輕他的壓力。

安欣然感動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感覺冰涼的肚子那份痛感慢慢蔓延,痛得噝地吸了一口氣。

“怎麽了?”

兩個男人同時問,她用力一咬,咬碎了唇瓣,忍下了痛苦,強力隱忍著不適盡可能平靜地出聲:“你……最好說話算話!”

沈浩很快帶著手下趕到,他一麵派人維持次序,一麵尋找孟子墨的影子,很快找到了強撐在坑頂為安欣然做遮擋的他。他被抬下來的時候還剩下一口氣,整個臉已經蒼白到不能去看!

韓朝的雙臂麻木,艱難地去扶安欣然。安欣然卻用力推開他,撲到孟子墨麵前。

她想問他好不好,想查看他的傷情,甚至想緊緊地擁抱他,最後卻隻狠狠地吐出一句:“孟子墨,說話算話!”

孟子墨虛弱地閉了閉眼,攤開了手掌。她知道,他想握住她,想像以前一樣,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也想!然而,他們再不能了,他們中間已要橫了一個夏菡雪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劇痛襲來,安欣然縮緊了一張臉,孟子墨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妥,輕弱地問:“怎麽了?”

“說話要算……話!”她痛得直喘氣,還要倔強地說。這不是在提醒他,而是在提醒自己。一次次決定要遠離他,卻一次次無力離開,她要自己記住!一股熱流從體內湧出,她虛弱地伏在了他的身上,臉貼上了他冰冷的掌。

“血!欣然,你流血了!”

韓朝驚叫,紅黑的血瞬間浸染了安欣然的衣衫。隨行的組織醫生跑過來,簡單地翻了一下她的衣服,叫道:“快!她馬上要生了!”

“欣然!”孟子墨激動得翻身坐起,他暗淡的目光再一次炯炯起來,“我們去醫院!”

“說話……要算數!”她用力掐緊他的臂,異常地堅持。孟子墨痛楚地閉眼,用力地點頭:“好!不過,讓我陪你和孩子走這一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