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病了嗎?以前生病的時候,老爸並不這麽鼓噪啊,隻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斷地探著她的額頭,然後整夜整夜地不睡,一直到她的身體好轉,完全清醒為止。

每次睜開眼,她都可以看到老爸熬得通紅的眼,然後笑著保證:“我以後再也不生病了。”

可,終究還是生病了。

安欣然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欣然,欣然,爸,看欣然動了!”

模糊中,她看到一雙手在眼前晃動,慢慢看清了手的主人,竟是豐纖纖。

“纖纖?”她虛弱地呼,移轉目光,看到了握著自己手的那個人--不是安誌倫,卻是--豐蒼桐。

他的眼睛也好紅好紅,看到她醒來,竟激動得滾下了幾滴淚:“欣然,你總算醒了,要急死爸爸嗎?”

“爸……爸……”她輕喃,許多的記憶如洪水般湧來,她半生的時光在這短短的瞬間來了一個回轉,記憶,慢慢來到了最殘酷的現實……

“孟子墨?”

“你別著急,大家都在找他,一定會找到的!”豐蒼桐低聲安慰,安欣然慘然閉眼,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堅定地吐出:“我要……親自去找他!”

半個月後,在某國一偏遠的小農村裏,出現了一抹瘦削的中國女子的影子。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來幹什麽,隻看到她每天圍著村子一圈一圈地尋找,像丟了什麽東西。

這個女人,就是安欣然。

她通過沈浩打聽到了孟子墨失蹤的地方,一個人偷偷地來了這裏。圍繞著殘骸,她慢慢地擴大範圍,尋找著孟子墨的蹤跡。

語言不通,她隻能打手語,起先一家一家地找人,這個村子的每一家每一戶都被她找了個遍。結果令人失望,並沒有孟子墨的影子。有人打著手語告訴她,這裏前段時間曾有好多好多人來找過一個男人,可是他們沒有找到,那個男人,應該死了。

安欣然知道,定是組織的人來找過孟子墨了。她不能接受他已死的消息,因為,她至今沒有看到他的屍體,她要找下去,直到把他找到為止。

她以飛機失事的地方為中心,每天擴大一點範圍,不放過這裏的任何一個角落。

小村莊早有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了這個雖然狼狽但長相極不錯的東方女人,他們在村口布下了陷阱,準備把這個女人拉到別處去高價賣掉。

安欣然滿身疲憊地往回走,並不曾知道這個陰謀,當她來到村口時,隻覺得肩頭一重,人就倒了下去。等她醒來,人已經坐在了一輛破舊的農用車上,正在朝未知的地方行進。

車子經過了兩天兩夜的行進,一路上荒無人煙,根本沒有求救的可能性。安欣然有些擔心,不知道這夥人到底要把她弄到哪裏去,隻是通過他們的表情,可大概猜出他們是想把她賣掉。

兩天後,車子終於進入到了一個村莊,這裏顯得更加落後,純黑的非洲人臉孔不時閃過,每一張瘦巴巴的臉都透出驚訝。他們身上的衣服破爛,活像剛從原始森林裏走出來的野人,不過,他們的頸上卻掛了不少東西,細看之下,竟然都是些金器和鑽石。

這裏盛產這些東西,這些人拿著這些除了當裝飾一無用處,所以外地人可以用一個女人換回大把的金子和鑽石。

安欣然一路上都顯得很乖巧,讓那些人放鬆了對她的警惕,在此時,她看到了希望,趁著眾人不注意,直接朝車下跳了下去。

“救命啊,救命啊!”她顧不得疼,用漢語和英語輪番向路邊來往的人呼救。隻是,大家用怪異的眼神看她一眼後,又離開,各做各的事去了。

安欣然爬起來想要逃跑,幾個人已經跳下車,七手八腳地將她製服。

有人踢了她一腳,直中腹部,疼得她咬緊了牙,卻還不肯屈服地喊著:“救命啊,救命啊。”

又是數腳,為首的男人指手劃腳對她吼著一些聽不懂的話。他罵完後一揮手,幾個人架著她再次往車上推。

“救命,救命啊。”她不抱什麽希望,被他們拉上了車,卻還繼續喊著。一道原本木然前行的身影突然停下,他的皮膚與眾不同,比其他人淡了很多,是深一些的古銅色,明顯不是本地人。

安欣然也注意到了他,試探著朝他呼救:“救救我,我被他們綁架了!”她用英語和中文交相表達,那人緩緩轉過了臉……

“孟……”

呯!車身一搖,被人成功阻停,那個男人隻幾招幾式,就把控製她的幾個男人打倒。

“走!”那人牽著她的手道,安欣然機械地跟著他一路疾行,眼底慢慢湧滿了淚花,“你還活著!”

是的,眼前拉著她的人正是孟子墨,他衣衫爛縷,和這裏的本地人一樣,頸上戴著金片和鑽石。他的身上伏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可見失蹤的這一段時間裏經受了怎樣的傷痛。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還活著。

原來他一直呆在這裏,所以所有的人才找不到。誰會想到,他竟然呆在離飛機殘骸這麽遠的地方!

“孟子墨!”安欣然不顧他前行的腳,一把把他抱住,唔唔地哭著叫了起來。“你……叫我什麽?”

孟子墨沒有預期中的激動,而是眼神平淡。

“孟子墨啊,你就是孟子墨啊,而我,是安欣然。”她極力解釋,他卻波瀾不驚,安欣然的心一點點下沉,不好的預感襲來。

“你為什麽不回去?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麽擔心你嗎?我不遠千裏來到這裏,就是來找你的啊。”

“找我?”他指了指自己,“你為什麽要找我?”

“你……”安欣然終於確認了一件事,他不記得自己了。不,他一定是裝的,一定是因為自己一次次將他推開,所以他生氣了,一定是這樣的!

她握緊了他的手,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離開你,不該不對你說實話!孟子墨,我錯了,我錯了!孟子墨,我告訴你,我一直愛著的都是你,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你的啊,她現在生下來了,你有了一個女兒!”

“離開我?孩子?”他依然是那副平靜而茫然的模樣,安欣然更加失落。她像被人拋向雲端,又被狠狠地甩了下來。

她想過他會受重傷,甚至想過他會死,卻沒想到……他會認不出自己。

“你一定是騙我的,是不是!否則你不會在剛剛出手相救,幫我!”每一次危難之際,都會有他出現,所以,他一定是逗著她玩的。

可是……

眼前的人依然保持著原本的模樣,他撫了撫頭部道:“對不起,我並不認識你,我隻是聽到你說的話跟我的一樣,所以救你。我失憶了,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我隻是想問你,你來自哪裏,這樣,我就知道我來自哪裏了。”

他的表情一本正經,根本不像在開玩笑。安欣然的心漸漸明白,他真的是失憶了。如果不是失憶,他一定早就回國了,不會在這裏……

這是個不能不接受的事實!

她哇地大哭起來,撲進了他的懷抱,對著他又捶又打:“你這個壞蛋,你怎麽可以失憶,害得我一個人自責悔恨,我是你的老婆啊,你怎麽可以想不起我!”

“你……會是我的……老婆?”他的聲音裏帶著懷疑,安欣然越發絕望。

把孟子墨找到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組織以及孟家人,那邊馬上派人來接他們回去,不過,最早也要到明天。

安欣然跟著孟子墨回了他所住的山洞,那是一處很不錯的地方,冬暖夏涼,裏麵放滿了各種食物,顯然,他在這裏的生活並不差。

洞外,不時有當地年輕女人到來,為他送東西,看來,他的帥氣在這裏依然管用。安欣然不滿地趕走了所有想要窺探他的女人,孟子墨坐在洞裏,定定地看著她:“你……真的是我的老婆?”

安欣然氣得上前用力咬他一口:“我不是你的老婆怎麽會來找你!”

他蹙了眉,雖然不是很疼,但這個女人……

炯炯有神的目光望一眼遠處一直不肯離去的那些年輕女人們,他理所當然地翹高了唇角:“她們不是我的老婆,也天天來找我。”

“你……”安欣然一陣氣悶,恨恨地瞪一眼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們嚇得縮著身子走遠,她狠聲道,“說老實話,你有沒有和那些女人來往!”

他搖了搖頭,“沒有,我總覺得有個人在等我,所以,我要找到她。”

“那個人就是我啊!”她撲上去抱著他的頸又是一陣激動。四目相對,孟子墨壓緊了眉頭,臉色慢慢變白,額頭上流下了大滴大滴的汗水,“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頭痛……”

孟子墨真的想不起她了,盡管她用盡了辦法,他還是一直搖頭。他的腦袋曾經遭受過重創,一想東西就會痛。

麵對著醫生給出的檢查結果,安欣然隻覺得一陣陣心涼。

她甚至願意放棄以前的記憶,和孟子墨重新開始,可是,他卻固執地要等著心靈深處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