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要走了?”瘦削的身影背著他問。

男人沒有說話。

“什麽時候走?”瘦削身影又問。

男人想了想,開口道:“後天。”

“這麽說我們還隻能做兩日的夫妻?”而你直到今天才跟我說?微微低沉的聲音隱有一絲淒然。

“……我會回來看你。”

“……好,我等你。”瘦削身影轉過身,赫然是庚二的臉。

男人蹙眉,隨即又散開眉頭,沒錯,這人是他的妻,他們成婚已經有四年。

“今後我父母就要拜托你多照顧了。”男人道。

“這是妾身應做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我……奕瑤,你恨我嗎?”男人叫出“奕瑤”這個名字後感到有點陌生,但很快他就想起這是庚二另外一個名字。對,庚二自嫁給他後,就叫奕瑤。

“不。”奕瑤伸出手虛掩住男人的嘴唇,“我怎麽會恨你呢?我會在家裏等你回來,你在外麵好好的,缺什麽讓人帶話回來,我讓人給你送去,千萬別委屈了自己。嗯?”

“知道了。”男人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想,仙山會缺這些俗物嗎?不,應該說這些俗物送上仙山也是汙了仙家之地吧。他這位妻子雖然出身書香門第,本身琴棋書畫也都有一定功底,但到底還是缺了見識。

兩日時間對於一對即將長時間分別的夫妻來說實在太短。

但比起妻子的失落、不安和日漸濃重的離愁,男人卻充滿了期待、興奮和對即將跨入仙門的自豪。

男人的父母對兒子要離家修行一事並不完全支持,可是兒子一心向往仙道,堅持要跟一個道人前往傳說中的仙山修行,他們百般勸說無效下,也隻能含淚目送兒子離去。

兒子離開了,隻有媳婦在家,無法理解修仙對兒子魅力有多大的老人們左思右想下,忍不住便想:是不是媳婦團不住兒子的心,才會把兒子逼走?是不是這個媳婦不夠好,兒子不滿意,才會離家?是不是因為媳婦一直沒有生育,兒子失望下才會有出世的念頭?

這些念頭一起,老兩口原來看這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媳婦百般好,如今卻怎麽看她怎麽不舒服。

“奕瑤啊,我知道當年讓你嫁給我兒子,是委屈你了。”

“娘,別這麽說,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我……願意。”奕瑤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滿是羞澀。

“不委屈?倒也是,你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能和我兒子在寺廟定情,想必是極為喜歡我兒子的。”

“娘?”奕瑤心中一震,疑惑地抬起頭。

“你說你一個千金大小姐,怎麽會散步散到寺廟後山,還恰巧看到我們家在寺院寄宿苦讀的瑜世呢?奕瑤啊,你跟娘說實話,當年你是不是跟誰私會後山,不小心被我兒子撞見,才會嚇得丟下了絹帕?”

“娘!?”

過了幾日,奕瑤前往公婆處晨昏定省,走到門邊時,恰恰聽到裏麵傳來公婆和自家外甥的說話聲。

“聽椿啊,不是我說你,你娘給你相的這門親事你有什麽不滿的?人家閨女家雖然窮一點,但她父親是秀才,她哥哥也是個上進的,她自己雖然不識字,但繡花、做飯、侍候老人都是頂呱呱,這樣的妻子娶回來,一點都不讓你操心,隻會讓你享福,懂不?”

“姨,您是自家人,我也不瞞您。那女孩雖然不錯,可家裏窮親戚多,到時候嫁過來,我得養她一大家子。像表哥就有福氣啦,您看表嫂嫁過來時,那嫁妝……多少人羨慕表哥!您再看看您家現在過的日子,娶個好媳婦……”

“呸!你看你說的什麽話?什麽叫我家現在過的日子?她一個千金大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連做飯都不會,不帶那些嫁妝過來,誰家養得起她?”

“話雖如此,但表嫂嫁過來,帶了那麽多田契,還有好幾家鋪子,讓姨家的生活好過多了也是事實嘛。所以呢,我也不求將來的妻子多漂亮,隻要她嫁妝夠豐厚就行,能趕上表嫂一半我就滿意。”

“去去去!你以為有錢的媳婦娶進來就是好事?光是侍候她就侍候不過來!你看看現在都什麽時辰了,到現在還沒見她過來給我們請安。唉,富家小姐脾氣嬌,你看瑜世這麽幾年一直看她眼色過日子,前麵兩年為了給她掙個臉,還不要命地去趕考。如今瑜世終於受不了她,幹脆就離家了。”

“姨,表哥他到底為什麽……”

“嗚嗚,我命苦啊!就這麽一個兒子,還被媳婦逼得離了家,偏偏那女人嫁進來四年,到現在也沒給我生個孫子,嗚嗚,可憐我老李家就要斷根了呀!”

“夠了!一大清早的嚎什麽嚎!奕瑤呢?這個時辰還不過來,難道要我們去給她請安嗎?”

奕瑤越來越瘦,當她發現自己大病了一場,家裏的田莊莊頭和店鋪掌櫃竟然都換成了公婆兩邊的親戚後,她連話都不願再多說。

原本的莊頭和掌櫃都是在她娘家做了多年的老人,無論人品還是能力都十分值得信任,這也是她嫁過來後,家裏沒有人能主事,可那些鋪子和田莊還能生錢的原因。

她理解公婆是怎麽想的,還不是怕她把嫁妝牢牢攥在自己手裏,所以才會想法設法把親戚安插/進來。但公婆們有沒有想過,那些親戚都是好相與的嗎?本來就是油耗子,這一入了米倉,還怎麽舍得出來?

一年,兩年……

奕瑤看著年終田莊和鋪子送上的賬本出息越來越萎縮,忍不住提醒了公婆。

然後……還是老樣子,她隻能對那些親戚進行口頭上的敲打,實際上卻什麽也做不到。她一個女人,要如何拋頭露麵去管理家業?

狀告那些親戚,把他們都趕出田莊和鋪子?除非她想和公婆撕破臉。

她隻能等。

等待自己的丈夫歸來,等待丈夫為自己做主,等待丈夫能夠力挽狂瀾。

五年過去,丈夫終於歸家了一次。

聽到丫環傳回的消息,她喜極而泣,她梳妝打扮,努力呈現自己最好的一麵,心懷無限期待和思念,去與丈夫相見。

可是她想象中的傾訴沒有機會倒出,想象中丈夫的理解和安慰沒有到來,等來的反而是丈夫冰冷的、盡是不滿和斥責的目光。

“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爹娘。娘病了那麽久,為什麽不按郎中說的給她買補藥?你竟然把錢攥得那麽緊,你……!”

奕瑤看著有點陌生的丈夫,站起來笑了一下,“娘生病了嗎?我怎麽不知道?郎中說開補藥,啊,這事我知道。娘聽說大戶人家的老夫人都經常吃燕窩、人參、靈芝等等,她也想吃,就問郎中有什麽是她能吃的,郎中就給她開了一貼。”

男人看著妻子,覺得陌生無比,他曾經看來十分美麗的妻子,為何現在看起來卻如此醜陋?

“我按照方子給娘進補了一個冬天,後來就沒買了。”

“為什麽不買?你身為兒媳……”

“沒錢了。”

“錢?”男人覺得好笑,不過一些金銀而已,也隻有凡俗人才會如此重視這些阿堵物。

奕瑤以為丈夫會問為什麽會沒錢,但丈夫沒問,反而十分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奕瑤的心冷得不能再冷,也就懶得說了。

丈夫在家一共待了五天,五天中有四天宿在他父母那裏,說是盡孝。

還有一天,丈夫在書房打坐了一整天。

男人沒說什麽時候走,奕瑤隻能睜著眼睛等。

一直等到兩人好不容易獨處的時候。

“我想要一個孩子。”奕瑤站在丈夫麵前道。隻有緊握的拳頭才能看出她緊張、羞澀的心理。

男人考慮了很久很久,才開口緩緩道:“……嗯。”

於是,很幸運的,她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女兒。

公婆不喜歡她的女兒,無所謂,她自己養。

公婆手上突然有了大筆金銀,奕瑤猜測應該是丈夫給他們的,她沒有傷心丈夫給了父母孝敬,卻忘了她這個妻子,他大概覺得她帶來的嫁妝能讓她吃穿不愁一輩子吧。

奕瑤努力收回了一處田莊和兩處鋪子,哪怕得到的是極為難聽的罵名。

可她不在乎,她需要銀錢把女兒養大,然後給她製備一份不算太難看的嫁妝,讓她嫁個肯疼愛她的好丈夫,哪怕嫁到外地也行。

那時,她以為她這一生可能就這樣過了。

丈夫第二次歸家,公婆從小戶人家抬來一個女孩塞給兒子做了小妾,理由是需要孫子傳宗接代。

男人思緒的一部分在看到**躺著的女孩時,感覺十分怪異。

這個女孩是誰?

他的愛人不是……是誰?為什麽想不起來?

這部分思緒不喜歡這具身體在做的一切事情,所以他躲了起來,躲到了這具身體腦海的最深處。他要好好想一想,他的愛人是誰。

他總覺得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想起來!

李家有了一個孫子。

那本是小妾的女人不知是因為生了一個男孩,還是受到老兩口的鼓動,天天哭鬧,說自己如何如何委屈。

然後李家老兩口出麵,要求奕瑤搬出正屋。

奕瑤二話沒說,抱著女兒就搬了,她幹脆搬到了田莊去住,並在搬出李家時,強行要求清點自己帶來的嫁妝,把能帶走的全部帶走。

也許李家老兩口手上有了兒子給的大筆金銀,也就不再把兒媳那點嫁妝放在眼裏,說了幾句難聽話,也就讓兒媳把嫁妝帶走了,反正也沒剩下多少。

一年又一年過去,奕瑤的女兒長大了。

十四歲的小姑娘,天真、活潑、可愛、美麗……在一位母親眼裏,幾乎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用在她女兒身上。

在女兒十四歲整那天,丈夫第三次歸家。

男人去看了自己的兒子,可是跟兒子待了不到一刻,就一臉失望地走了出來。

等他想起他還有一個女兒時,也不知哪來的興致,竟然飛到了田莊別居。

“竟是五行平衡的靈根,也不錯了。”男人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男人要帶女兒走,奕瑤當然不同意,說得狠了,就說要和離。

“和離可以,女兒是我的,我要帶走。”男人不容拒絕地道。

“你休想!”

不管奕瑤如何防備,她最愛最愛的寶貝女兒還是被帶走了。

從此,奕瑤在煎熬中渡過每一天。

不過才四十二歲的奕瑤看起來異常蒼老。

一天,當她打開屋門,她看到了依靠在門前、奄奄一息的女兒。

五年!整整五年。她再次見到自己的女兒,她的寶貝女兒卻快死了。

“娘,娘,我恨……我恨……!”

“發生了什麽事?告訴娘,發生了什麽事?”奕瑤抱著女兒,瘋狂大喊。

“砰!”大門被撞開。

容顏未變的男人出現在門外。

“跟我回去。”男人冷冷地命令女兒。

“不!我不回去!”女兒淒厲地大喊,“娘,救救我,娘,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做鼎爐,那老畜生不是人不是人!”

“你怎麽敢辱罵老祖?跟我回去!”男人伸手就來抓女兒。

“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麽?你這個畜生!她是你親生女兒啊!”從女兒言辭中聽出不對的奕瑤恨得目眥欲裂,張嘴就欲咬男人。

男人手掌一翻,一個耳光把奕瑤打得飛撞在牆上。

看到奕瑤痛苦的表情,男人腦海中的某一個地方突然痛苦極了。

不!不應該這樣。我怎麽會傷害他?我怎麽會傷害他!

奕瑤……不,不對,他不叫這個名字,他叫……叫……

“娘!”長得不像母親的美麗女孩被父親抓到了手上,絕望下,女孩向母親伸出左手,“娘……救我!”

奕瑤在地上努力往前爬,手用力向前伸出,她要救她的女兒,她要……

女兒最後看了她一眼,輕輕叫了一聲:“娘……”

漫天的血花揚起。

奕瑤親眼看見自己的女兒渾身就像漏掉的篩子一般,血,化作霧氣染紅了整個房間。

“啊——!不——!”

“就是現在!”

一道熟悉得讓他想流淚的聲音在他識海中響起。

庚二!他的庚二!不是奕瑤,不是任何人,隻是他的庚二!

他也不是求仙的李瑜世,他是魔修羅傳山!

“嗷嗷嗷——!”

傳山仰天長嚎,猛地竄向虛空。

四肢異變,身體瞬間化作金剛魔獸般。

虛空中濃厚到快要成汁的怨氣大量向他湧來,快速湧來的怨氣讓他感到萬分難受。逐漸,聚集在身體中的怨氣在他身體中膨脹,整具身體都像是在被陰火炙烤。

“啊啊啊,真是會找麻煩,你就不能慢點吸收嗎?”庚二憤怒地大叫,萬分舍不得把手伸進懷中。

隨即,三道明亮的火光對準傳山眉心直射而去。

外麵,以熊夢洲為首的一幹修者就見張府上空突然烏雲密布,烏雲逐漸擴張,轉瞬就籠罩了整座臨遙城。

而張府內部某處也從地底冒出了一股灰中帶紅的霧氣,霧氣漸漸變濃,在張府內彌漫開來。

這是怎麽回事?所有修者大驚。

眨眼間,幾乎所有認為自己有能力爭搶的修者都飛到了張府聽竹苑上空,所有修者都緊緊盯著冒出灰紅霧氣的八卦井,誰都想在第一時間搶占先機。

臨遙城百姓抬頭看天,隻以為天氣變化要下大雨。

張府一幹人等卻個個驚慌無比,家主張硯嘉一看灰紅霧氣彌漫,當即下令讓管家帶著父母、夫人、孩子和一幹仆傭離開。

結果一行人還沒走出張府,就被青雲派人攔下。

“在魔物未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離開。”明冠子受清陽子之命,硬把張府人給趕了回去。

張府人意欲反抗,人都沒衝到明冠子麵前就像灘爛泥一般倒了下去。

張硯嘉見此,隻能忍怒讓家人回去。

“師叔,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明冠子悄聲走到清陽子身邊詢問。

清陽子麵色冰冷,沒有回答。

半空中,熊夢洲、老乞丐、中年書生為首的一幹修者都在緊緊盯著張府變化。

“老熊,你怎麽看?”老乞丐就像之前的爭吵從沒有發生過一般,神色無比自然地詢問道。

熊夢洲冷嗤一聲,卻還是回答了,“應該是那兩小子觸動了內陣變化。”

“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已經得到寶物?”老乞丐這句話一出,所以修者都豎起了耳朵。

“就算得到又怎麽樣?他們總要出來。”

明冠子臉色鐵青,就在三天前,那兩名不知學了什麽妖法的凡人竟當著他的麵再次消失!

他逼問張硯嘉兩人來曆,可張硯嘉也是一問三不知。他本想對張硯嘉施展搜魂術,卻被清陽子製止,說張硯嘉對他們還有大用。

明冠子第一次感到不安,他自從知道這裏在孕育什麽樣的寶貝後,就一直對它抱著極大希望。不,也許青雲派最希望得到寶物的並不是他,而是他們的分神期老祖碧真子。

青雲派已經為此部署了這麽久,絕對不能因為這兩個突然冒出的不確定因素而毀於一旦。他不希望,他們老祖應該更不希望。

小玉龜趴在識海中骷髏的光禿腦袋上嘀咕:“你可別現在出去,外麵就等著咱們出去好搶劫呢。”

金剛魔獸狀態的傳山四肢大張,漂浮在虛空中,濃鬱的怨氣把他裹成了一個灰中帶紅的繭。

識海中的血泉在輕微晃動,漸漸的,一條血線從血泉中分離出去。

血泉的範圍擴展了五倍不止,其廣泛程度也許已經不適合稱其為血泉。

傳山的識海比起以前已經大不一樣,不但血泉擴大了範圍,望之若湖。在深紅色的血湖中還出現了三座大小不一的島嶼,島嶼圍繞血湖中央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三座島嶼皆色澤發黑,被看上去極為豐厚的黑色土壤覆蓋著。

中等大小的島嶼上長著一株大約隻有成/人小腿高的桃樹幼苗。

最大的島嶼上則僅有一股從地下冒出的汩汩清泉。

最小的島嶼中央有一個環形火坑,坑中小藍抱著一隻小小的、毛茸茸的火紅色雞仔正在打瞌睡。小雞仔拚命掙紮,似乎想逃脫小藍的懷抱。

而整個識海廣袤無垠的天空偶爾會掠過一絲電光,就好像有雷電在深厚的黑雲中炸裂。

“啊,下雪了。”小龜驚訝地抬起頭。

陣內和外界,血紅中微微帶著一絲濃黑的雪花一片片從空中飄落。

修者們第一時間有法寶的用法寶,沒法寶的運起功力,直接把紅中帶黑的妖豔雪花擋在了結界外麵。

雪花緩緩落在結界上麵,發出了“嗞嗞”的消融聲。

“這不是雪花!”有修者大叫。

“這是……?!”中年書生忽然睜大眼睛。

熊夢洲和老乞丐一起看向他。

“你知道這東西?它是什麽?竟然能融化我的法寶,好厲害!”一名修者驚歎。

“竟然是魔血曼珠沙華。”小玉龜似乎笑了一下,認出來後就不在乎地重新趴回光滑的骷髏頭上,小尾巴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打著雪白的頭骨。

頭骨的顏色隨著小尾巴的拍打,一點點變成了灰色,就好像被什麽腐蝕了一般。

而這股腐蝕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骷髏全身。

同時那條從血湖邊沿延伸出的細細血線也越來越長,轉眼間就伸入了看不見的黑暗中。

“慢點,別吸收那麽快,你心魔劫剛過,現在正是需要穩定的時候。”

腐蝕的速度逐漸變慢,小玉龜張開嘴巴艱難地啃了頭骨一口,權當表揚。

骷髏頭的雙眼黑洞中,代表靈魂之火的暗紅色光芒閃了閃,似乎心情很愉悅的樣子。

“你的血泉分支又多了一條,這說明這汪血泉和你的進階有關。加上原來分出來的四條,你現在一共有五條血泉分支,如果按照修者練氣、凝氣、結丹、成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成魔這九個層次來劃分,你這次進階後的修為大概就和出竅期差不多?”小玉龜也不太肯定。

“四百多年修煉到出竅期,雖說有血魂海這個修魔的最好環境輔助,但還是太快了。當初就不該那麽快給你服食汙濁之心,也怨我!”

骷髏忽然舉起一隻骨手,摸了摸頭頂上的小龜,像是在安慰它。

小玉龜伸出小舌頭舔了舔長長的指骨。

“今後你得把修行速度能放多慢就放多慢,反正你也不用擔心壽命限製,否則以後你的心魔劫會越來越厲害。這次還好有我和你共修,這個劫你才能渡過得這麽容易,以後如果我不在你身邊,運氣好你陷在心魔中幾十、上百年就能出來,運氣不好……嘿!”

新延伸出來的血泉分支不但在變長,也在變粗。

“看來你這次不但突破了,境界恐怕也不隻會是出竅初期……”

小玉龜明顯感覺到外麵的怨氣在減少,而傳山溢出的混沌元氣卻越來越多。

小玉龜忽然立起身體,轉眼就從傳山識海中消失。

骷髏的靈魂之火亮了一下。

他看到他家小龜跑到外麵,盯著那座精致的小樓,眼睛眨都不眨。

大量的混沌元氣湧入了小樓中,就好像小樓中有什麽東西知道混沌元氣的好處,正在使出吃奶的勁,恨不得把這個陣法空間中溢出的混沌元氣全部吸納到自己體內。

沒有被小樓完全吸納的混沌元氣則聚集到小樓前的小花圃上空,一點點被花圃吸入地底。

紅中帶著一線黑的魔血曼珠沙華越落越多。

“要成熟了嗎?”小玉龜低喃。

“稟告尊者、師叔,臨遙城的百姓全部昏迷。”灰衣少年明荷子在城內繞了一圈回來道。

“隻是昏迷?沒有死亡?”明冠子搶先喝問。

明荷子搖頭。

“奇怪,難道這妖異紅花隻針對修者?”

幾名功力較低的修者已經支撐不住,紅色花瓣一落到他們身上,就再也無法撣下。

“救命!它們在吸收我的修為……救……”一名修者化作一蓬血花炸裂。

“魔血曼珠沙華!真的是魔血曼珠沙華!”中年書生失態地不住反複,臉上表情驚恐不定,在他喊出第三遍魔血曼珠沙華時,他竟然駕起飛行法寶轉身就跑。

可是他能跑得掉嗎?

清陽子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怎麽會這麽快就出現魔血曼珠沙華?

不是要到寶物快成熟的時候,它們才會出現嗎?

明冠子似乎也知道一點底細,微帶驚怒和不安地看向清陽子,“師叔?”

“把其他弟子全部召集到聽竹苑,讓他們做好準備。”他不能失敗,絕對不能!

“是!”

陣內,小玉龜在小樓外麵繞了一圈,又跑去騷擾某人。

“我就知道你在偷看我,放心,你沒進階之前,我不會離開你。”

骷髏……抬起指骨彈他。

小龜爬到指骨上,小尾巴甩來甩去地問:“要不要到小樓裏看看?裏麵好像有好東西,那玩意可是吸收了不少混沌元氣。”

傳山分出一絲神識掃了一眼小樓,“不過一個小魔物而已,算了。天生魔物生長不易,且放它一馬。”

“原來是魔物,竟然沒有什麽魔氣。”小龜化作小小的庚二,盤坐在指骨上揉了揉鼻子。為自己這個修者界萬事通竟沒有第一時間看出小樓中東西的底細,感覺有點丟麵子。

果然還是要提高這具**的修為嗎?可是一修煉他就想睡覺怎麽辦?

“能猜出裏麵是什麽嗎?”傳山抬起另一隻手指,輕輕刮了刮他的臉蛋問。

庚二抱住那根手指,咬上去,磨了磨牙,磨得舒服了才抬頭道:“沒有什麽魔氣,又能成長為天生魔物,大約是魔界至寶之一的恨情果。”

“恨情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