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〇章 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化

十一月十九日,借著日軍艦隊全軍覆沒的東風,南京國民政府正式宣布:將在雲南省首府昆明組建中國遠征軍。

中國遠征軍的組成頗具深意,遊離於中央已久的雲南省主席朱培德上將,出人意料地被蔣介石任命為遠征軍最高司令長官,而在華北與**關係密切的“五虎上將”衛立煌擔任副總司令,總參謀長為不受蔣介石待見的美國人史迪威中將,副總參謀長為何應欽的心腹高參蕭毅肅少將。

蔣介石除了把新編成的中央軍嫡係部隊調進遠征軍堵塞悠悠眾口外,其他看不順眼的雜牌軍和地方部隊,也一股腦兒地塞了進去,滇軍及湘西張弘欒部、黔西石珍部均被要求派出精銳主力參加遠征軍,美其名曰“為國爭光”。

安毅自然知道蔣介石打的是什麽主意,立即給朱培德打去電話。原本應該在五年前去世的滇軍元勳朱培德,由於科學技術的飛速進步尤其是南華在生物和藥理學方麵的突破,現在身體依然康健。

朱培德在電話中回答稱“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如今雲南政通人和,百業興旺,正是滇軍報效國家之時”,安毅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詹煥琪已經來電,稱蔣介石已於三日前秘密抵達昆明,入住五華山光複樓,與朱培德閉門密商。

在此期間,張弘欒和石珍先後到了昆明,秘密拜會蔣介石,其中內幕重重。

朱培德有七子三女,隨著朱培德在雲南的地位日益牢固,朱維亮、朱維智、朱維信等人或是由歐美留學歸來,或是從中央軍校畢業,紛紛挑起雲南軍政大梁,曾經為朱培德盡心盡力的詹煥琪,逐步被邊緣化。

雖然詹煥琪是朱培德的女婿,但由於他同時也是安毅的兄弟,許多核心機密逐漸與之絕緣,因此目前在滇西整軍的他,直到看到遠征軍成立的消息才通過內線得知真相,結果令他十分震驚。

安毅同樣感到震驚,對於雲南、湘西、黔西這些盟友,安毅自認為不曾虧待過,自二八年到現在,在資金、技術等全方麵予以幫助,從某種程度而言,三家盟友幾乎都是因安家軍這個團體而興,他所做出的所有關係三家利益的決定,均會第一時間予以通知,現在三家偷偷摸摸地與蔣介石接觸,若是說其中沒有黑幕誰會相信?

安毅想到了產值上億的湘西兵工廠和湘西製藥廠,想到了年產一千五百萬噸鐵礦石的攀枝花鐵礦,想到了煤炭儲量五百億噸、煤層氣和淺層天然氣的儲量在一萬億立方米以上六盤水礦區,想到了素有錫都之稱的個舊,想到了這麽多年來,扶持三地建立起來的完善的工業基地,一旦出現問題,對於南華而言,無異於一場天大的災難。

越想安毅越覺得不安,立即做出指示,中央情報局和國安部,立即攜手,全力調查這些年來雲南、湘西和黔西大地上發生的一切,希望能夠從中找到蛛絲馬跡,發掘三個盟友逐漸離心的深層次原因。

結果,短短的三天時間,一樁樁一件件讓人觸目驚心的舉報及案例便擺上了安毅案頭,讓他坐立難安。

這些年裏,隨著經濟的持續好轉,雲南、湘西和黔西除了工農業取得明顯的進步外,交通運輸、房地產、金融、電力等行業,也蓬勃發展,如今這三個地區,已經不再是過去窮山惡水的局麵。但財政寬裕的同時,貪汙腐化、以權謀私甚至各地權貴與黑社會相互勾結欺男霸女的現象逐漸蔓延開來。

雖然三地的幹部,大多到西南政法學院接受過嚴格的思想政治教育,接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執政理念,從業之初也想幹出一番事業來,但由於三地是屬於安家軍盟友、其軍人當政的政府對軍事和內政擁有完全自主權這一特殊情況,南華的監察、紀檢部門,並沒有辦法對其進行約束,加上安毅集團的重心由敘府轉到安南,敘府對周邊地區的影響力迅速減弱,加上這些地區山高路遠,傳媒又不發達,這就形成了一個個相對封閉的區域,很快權錢勾結產生了新的利益團體,他們攜手起來,壟斷一方,把民眾當做自己的提款機,把這些地區的資源當成私有產物予取予奪。

當然,這些人非常的狡猾,他們大多在敘府經受過係統的培訓,知道哪些人碰不得,隻要家中有人在外讀書、打工、擔任公務員又或者在軍隊中服役的,一律給予優待,此外,對於來往的記者全程跟蹤,派出專人表演出一副國泰民安的景象,導致各地的真實情況外人根本不知道。

雖然這些地區經濟跟隨南華擴張的步伐,逐步繁榮起來,但實際上苛捐雜稅層出不窮,民眾並未受益多少,甚至連安毅一向堅持的義務教育也改為教育產業化適齡兒童必須交錢才能讀書,平靜的湖麵下已經暗流湧動。

小南海崇文樓,安毅看完所有查到的訊息,極為震怒,但此事牽涉太廣,尤其糟糕的是名義上朱培德、張弘欒和石珍三人與自己屬於盟友關係,雖然南華現在開疆拓土遠非昔日可比,但名義上大家地位是平等的。

安毅思索良久,想了想對前來匯報情況的兩位情報大員問道:“不知道朱益公、張老前輩和石珍他們知不知道這些情況?”

陳瑜神色凝重:“說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實際上朱家、張家、石家以及各軍、各師的主要將領,還有各級政府官員,便是這種畸形政治體係下的最大受益者。軍隊將領和政府官員的腐化墮落已經成為普遍現象,如果在這些地區不想被排斥,就隻能自汙加入其中,情況觸目驚心。

“上行下效,如今雲南、湘西、黔西等地的縣鄉官員,儼然便是當地的土皇帝,貪汙受賄、買賣官職甚至欺男霸女的事情時有發生,官民對立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即便是與我們合作設立的工廠企業,損公肥私的現象也是非常普遍,由於我們隻提供技術、機械和資金入股,出於對盟友的信任,管理者大多由地方派員出任,由於我們嚴苛的驗收製度,他們不敢在質量上動歪腦筋,便在其他方麵想辦法

“最常用的一招是利用合資企業的名義接下訂單,然後交給私人企業加班加點生產,從中謀取暴利,這樣雖然無形中加大了企業產能,提高了我們南華整體的軍工生產的能力,但由於采用流水線作業的工人的勞動強度太高,經常出現累死人的情況,同時原本屬於政府的稅賦收入大量流入私人腰包,導致地方水利、交通、市政建設等放緩,民眾怨聲載道!”

安毅臉色鐵青,質問道:“這麽嚴重的情況,絕非一朝一夕演變而成,情報部門怎麽可能一無所知?我們派駐各地的機構,難道都是吃幹飯的?”

陳瑜搖頭苦笑道:“說到底,雲南、黔西和湘西都不是我們的地盤,我們之間主要是靠利益和相互信任結合在一起,我們的派駐機構做許多事情都離不開當地政府和軍隊的支持,所以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苦的隻是當地的民眾,並沒有影響我們的軍工生產,甚至因為殘酷的剝削,導致生產成本下降,我們的采購價格竟然小幅度下滑,從中節約了一大筆錢!

“各地情報部門分析利弊後,一致認為戰爭期間實在不宜大動幹戈,這樣的血汗工廠實際上對我們南華有利,而且相對於國統區的民眾,三地因為工業的發展,生活水平還是要好許多,因此便選擇性地無視起來,但所有的情況全部存檔,隨時供總部調用。這也是短短的三天時間我們便有這麽多收獲的最主要原因。

“其實得到這些情況後我也很吃驚,但是細細一想,別人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怎麽做都有道理。說白了,我們隻是外人,是投資者,所有權是他們自己的,我們根本無法從道義上指責他們。從這次張弘欒、石珍乃至朱益公與蔣委員長秘密會麵的情況看,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

“可惜了,當初這些地區,還是我們派出工作隊,一個村寨一個村寨進行土地改革,建設小學和中學,收攏了民心,現在一切都泡湯了”

安毅扼腕歎息,這時的他已經徹底冷靜下來,想了想嚴肅地問一旁沉默不語的杜易:“我們直接控製的川南、滇南和昭通地區,有類似的情況嗎?”

“沒有!”

杜易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們直轄地區的監管力度,向來是非常嚴格的,絕無**滋生的土壤。從中央到地方,輿論都受到直接保護,就連普通的民眾,也隨時通過村口或者街道旁用特製彩漆書寫的寄信地址給我們的紀檢部門進行舉報,我們的各大銀行一直針對符合條件的媒體提供優惠貸款,同時地方警政係統與地方政府脫鉤,款項從中央走銀行專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公安和武警是軍隊的一部分,當然他們還受到嚴格按照工人、農民、官員和子弟兵各占四分之一原則組建的各級人民代表大會的監督。

“為了防止冗員產生,杜絕官員親戚走關係進機關,地方政府的預算和人員編製計劃,一律由監察部門根據實際情況審核,由地方人民代表大會把第二道關,最後由中央專門組織人研究和批準,任何一個地方出現問題,都不得通過。

“此外,地方政府一切開支,全部專款專用,由地方人民代表大會的專門委員會,以及中央監察機構聯合監管。通過財權無法自專、沒有暴力機器鎮壓和脅迫民眾、讓官員一言一行隨時見報、民眾有權把他所見到的一切直接捅到中央監察局和紀委等手段,使得各級官員的行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黑暗自然也就沒有了。

“而且,目前屬於戰爭狀態下,主席早就說過,你準備在和平時期,在國家監察部、紀委之外,再設立一個廉政公署的機構,直接對你負責,專門監督官員,對於地方政府私設的小金庫,私自將公家的東西轉為私有等行為堅決進行打擊,如此一來,享受高薪養廉同時還擁有高額退休金的官員們就算是想伸手,也得掂量一下那可怕的後果。

“隻要官場風氣不壞,其他法律法規跟上,就不會出現現在湘西、黔西和雲南那麽多齷蹉事!”

安毅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崇文樓正對著小南海的花園,雖然中國的北方已經是初冬季節,西伯利亞、遠東等不少地區更是冰天雪地,但四季如夏的新京,依然是花團錦簇,在溫暖和熙的陽光下,一切都那麽生機勃勃。

安毅沉默良久,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擺擺手道:“這事兒不怨你們,其實四年前南華第一次進行思想和工作態度整風,我就知道湘西等地可能會出問題,但當時我們剛剛立足安南、蒙古不久,中亞戰火正酣,一旦打擊麵太大,我們將陷入嚴重的內耗中,原本許多擴張計劃將胎死腹中!

“這幾年來,我們的軍隊和政府部門每年都會有一次思想和工作作風整頓,各種法律法規和監督措施不斷完善,而伴隨我們同時成長的盟友,卻沒有這方麵的製約,在經濟蓬勃發展的情況下,權力失去製約,腐化墮落是完全可以想象的!我現在忽然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偷偷摸摸去見蔣委員長了”

陳瑜和杜易都知道安毅話中未竟之意,相繼點頭。杜易臉上閃過一絲狠辣之色,道:

“老大,要不要根據我們的法律法規,對三地的墮落軍人、貪官汙吏以及不良商人進行集中抓捕?這幾年他們壓榨的民脂民膏,保守估計在二三十億左右,若是這筆錢投入南華的民生建設,我們的經濟將再上一個台階!”

安毅搖搖頭:“現在不是時候啊如果那麽做了,將徹底割裂我們與三地多年來的交情,西南地區必然亂成一團,工農業生產都會受到極大的幹擾,進而影響接下來我們與德國之間的戰爭,真正的親痛仇快!

“想想真有意思,墨索裏尼大張旗鼓地宣布他派出軍隊到大西洋,幫助德國發起對英倫三島的登陸作戰,而國內就像是和德國人商量好似的,蔣委員長開始悄悄地搞小動作,準備拉我們的後腿下一步要發生什麽,真難預料!”

陳瑜不解地問道:

“難道就坐視他們聚在一起搞小動作?現在三地的空軍加起來足足有一千多架戰機,雖然他們的飛行員大都是我們培養的,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聽從命令,把炸彈扔到我們頭上!加上目前產量最大的湘西兵工廠,以及三九年建設投產的昆明兵工廠,我們這三個盟友可非等閑之輩,一旦變生肘腋,如何應對?”

“這個世間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安毅感慨地說:“我對這句話認識越來越深刻了,隻要他們還想繼續悶頭發財,肯定不會主動和我們翻臉,畢竟生產出來的那些東西,除了當賣國賊與日本人交易外,就隻有我們能夠消化掉!

“一旦停止貿易,三地的經濟立即就會垮掉。正如我們南華與國民政府的關係,既有合作又有對抗,在摩擦中不斷向前發展!

“我現在突然明白當初朱益公、張弘欒和石珍他們為什麽要把最精銳的部隊調撥給我們用於中亞作戰了,因為那些部隊大多是我們派去的人在擔任主要領導,接受的是我們安家軍的係統教育。

“這幾年經過不斷的抽調補充,連曾長河也被派到了中亞,基本上把我們曆年送給他們的人清洗掉了,不知不覺便重新拿回了軍隊大權,好算計啊”

就在安毅頻頻搖頭的時候,沈鳳道走了進來,遞給安毅一份急電,安毅看完後臉色一變,冷笑道:

“正想找人發泄一下,小日本就主動湊上臉來,這不是明擺著想挨打嗎?命令黃稟一,正在準備的萬機大轟炸依然給我有條不紊地進行,把所有機動的除噴氣式戰機以外的戰鬥機,都給我調到遠東和朝鮮半島去,老子要好好教訓一下日本人,什麽才叫做製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