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九章 冰與火的見證(九)

帛州的關東軍前線司令部在忙綠。建昌日軍第六師團橡接卵杜綠。淩源的第八師團指揮部同樣在忙綠。他們都在忙著尋找同樣一個目標一屢屢禍害日軍各部,讓關東軍顏麵大失的安家軍顧長風部。

幾乎沒有任何一今日軍將領能夠想得到。在極端惡劣的天氣下。連夜疾行四十七公裏、於淩晨六點抵達咯喇沁左旗東北麵五虎山一線的近萬將士,僅僅隻是休息了半個小時,再次啟程,越過大淩河上遊冰封的河麵,經北崗岔、水泉溝行進十四公裏,於上午九點十分進駐驂駐嶺西麓的大召蘇溝,隱身於延綿大山和茫茫林海之中。

大召蘇溝是個。擁有三百餘人的小村子。村子依山傍水,南麵是一片寬達七百餘畝的開闊地,南北西各有一條小路通往外邊的世界,隆冬季節。冰雪封山小路也不好走,騎著馬勉強可以,要想拉上大車是萬萬不行的,由此可見顧長風部近萬將士的一路艱辛。

大召蘇溝的鄉親們世世代代除了耕種七百餘畝土地,獲得可供生存的口糧,剩下的時日就是狩獵采伐。由於交通不暢,漫山遍野的百年大樹無人砍伐,在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深山裏。小日子到也過得富足舒坦,幾乎家家戶戶都是用一人抱的優質原木當柱子,用結實的方木加厚實的鬆樹皮當瓦頂,用兩層原木做成牆。住得寬敞不說,還非常的暖和。

隻是九一八毒變之後,村子裏老老少少臉上的笑容少了,隨著一難民潮的出現,百裏範圍內許多村子早已是人去樓空,鄉親們舍不得離開這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不過卻天天擔心無惡不作的日本鬼子會闖進來。打碎山村百年的平靜,帶來家破人亡的災難。

三個多月前,楊九霄部的孫複大隊進入這個山村。印證了外麵世界的悲慘消息,同時也表明了將抗戰到底,把小日本趕出東北去的決心。淳樸厚道的鄉親們像對自己兄弟子侄一樣看待風塵仆仆的抗戰義士,村裏的兩個獵戶人家的年輕人禁不住心懷的熱血湧動,懷著對軍旅人生的向往,懷著對趕走侵略者的希望。毅然加入了楊九霄的這個大隊其中一位名叫蘇誌國,已經犧掛在了蝴蝶溝戰場上。一位名叫蘇秉國。如今是楊九霄獨立第二師直屬特務連副連長,也是楊九霄部唯獲得狙擊教官丁家虎認可的狙擊手。

蘇秉國今年才剛剛滿二十一歲。七歲開始他就跟隨父親和一群叔伯上山打獵下河撈魚,從小就鍛煉出一副強壯體魄和堅忍不拔的性格。但打小開始,他就不喜歡去村中唯一的老夫子開辦的識字學堂,不喜歡背誦三字經和增廣賢都會被老夫子告狀。蘇秉國的父親都會氣衝衝地給他一通狠揍,辦正因為這一頓頓的狠揍,讓蘇秉國學會了一般的寫寫發?“發,“加入楊九霄部出去打鬼子之後,長官遞來一張報紙他也能勉強看懂三分之二的字,不懂的字連在一起也能體會個大概,竟然成為軍中少有的能識字的弟兄之一,因此而被任命為排長。顧長風率部進入遼西後,楊九霄組建自己的特務連。蘇秉國又因為精壯的體魄、紮實的射術,破格成為特務連準尉排長。兩次遼西大捷表現優異,以射殺日偽軍三十七人的戰績積功升任中尉連副。

此時回到家中的蘇秉國,脫去大衣皮帽。露出一身戎裝和滿身裝備。在奶奶、父母、兄長和一個姐姐、一個妹妹的淚眼中,恭恭敬敬跪在正堂香火案前,向祖宗牌位。了三個響頭,接過兄長遞來的三根香,平舉到額頭上。恭敬地拜了三拜。起身插入香爐中。

四十出頭的父親身板兒仍然雄健。但臉上的皺紋卻已經顯現無遺,他悄悄用滿是老繭的手擦去臉上的熱淚,上前扶起向自己叩首的兒子,強作平靜地問道:“仁兒,怎麽不清你的長官來家裏坐坐?”

“爹,顧長官和的們師座都去誌國家了…”誌國…”誌國在蝴蝶溝那場惡戰中,被小日本的炮彈炸死了…”

蘇秉國雖然低著頭,但明顯感覺到父親手上傳來的顫抖,連忙扶著父親坐到了邊上的寬大條凳上。

聽到蘇秉國的回答,奶奶和母親再次流下了眼淚,隨即驚慌地上下打量,仔細觀察自己穿著和氣質都大大改變了孩子,好在沒發現有什麽

由於未婚夫被日本人抓丁死在築路途中、還沒出嫁就成了寡婦的姐姐連忙上前攙扶母親坐到父親身邊,接著把身體不好的奶奶扶進屋裏休息。十六歲的妹妹難過之後,甩開烏黑發亮的長辮子,兩步跑到哥哥身邊,伸出纖長的手,撫摸哥哥腰間精致漂亮的柯爾特手槍皮套和露出一截的槍套。看到哥哥下意識地按住槍套。連忙縮回手,揚起俊俏的白哲臉蛋兒,嘟著小嘴問道:

“二哥忒小氣,摸摸都不行啊”二哥,人家說能背上手槍的都是大軍官,營長以下都隻能背德國產的鏡麵匣子,你背這小槍,到底當上多大的官了?”

小妹妹這麽一說,全家人又開始仔細打量蘇秉國,上上下下來回看都看不夠,父親目光從兒子身上逡巡一遍,最後落在兒子寬皮帶上的精致匕首和漂亮的皮質槍套上。

蘇秉國一張國字臉泛起紅暈。隻是稍稍羞澀一刹那,迅即就恢複了原有的平靜,望著父母期待的眼睛,低聲稟報:

“爹、娘,兒子沒給咱老蘇家丟臉。沒給咱大召蘇溝的鄉親們丟臉。兒子在咱遼西的各次戰鬥中。用爹從小教給的槍法,先後殺死了二十四今日本官兵,如今已積功升上了中尉連副,成為楊九霄將軍麾下最精銳的特務連軍官。等下次回到家裏,兒子把蔣委員長和咱們安毅司令領發的七級寶鼎勳章拿回來。放到祖宗牌位前,讓祖宗看看,咱們老蘇家後繼有人了。”

母親聽說兒子打死了二十四名日本官兵,頭皮發麻,早已嚇得癱了一半,姐姐連忙抱著母親低聲安慰,蘇秉國大哥眼巾擔憂與佩服的神色同在,小妹妹則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二哥,隻有父親眼中精斃,閃

”色間無比自豪,伸出夭午拉討兒子愛恰地拍拍兒午?餉

“好、幹得好!不愧是我老蘇家的兒子,出息了!嘖嘖,轉眼就當上軍官了,我老蘇家自你祖爺爺開始記族譜,到現在你是第一個當官的人,這是保家衛國殺鬼子當的官。無愧於天地祖宗,還得到名震天下的蔣委員長和安毅將軍的勳章”有你這兒子。爹這輩子不白活了!”

“爹”

蘇秉國的眼淚落下來了,這個十五歲以後再沒流過一滴眼淚的倔強漢子,這回終於流淚了,他的父親這輩子沉默寡言,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次跟他說這麽多話,而且那麽的豪氣。讓蘇秉國感受到充盈肺腑的厚重關愛和鼓勵。

父親一臉欣慰,再次拍了拍兒子的手臂:“別哭了,兒子,你生下來就不安分,就不屬於咱們這片大山,你打小就與村裏的其他孩子不同。從小看著你長大的邊老夫子說。你是隻雄鷹,將來比海東青飛得更高更遠,爹和你娘以前都不相信。以為是邊老夫子喝多了胡說八道。現在看來,老夫子真是好眼光懷,六

“爹,家裏來人了,院子裏腳步挺雜的,踏雪聲嘰嘰響成一片。

”大閨女側耳傾聽,急忙叫道。

一家人連忙擦去眼淚站起來,母親和姐姐一陣慌亂,相互攙扶著進入裏屋,到了裏間發現小女兒沒進屋,叫了兩聲“青兒”小女孩卻裝著什麽也沒聽見,追上哥哥一起迎出去了,母親無可奈何,隻能從裏麵放下布簾子。

“大叔,咱們給你見禮了!”

特意換上黃色將軍服的楊九霄和倪誌強站在門檻下,雙雙立正。給蘇父敬了個軍禮,顧長風和梁振宇跟在後麵,敬完禮含笑注視。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來來來。長官們屋裏坐、屋裏坐”蘇父急忙迎上前,一手一個,將楊九霄和倪誌強拉上兩尺高的實木門檻:“仁兒、老大,你們怎麽回事啊?還不快把長官們請進屋裏去…”四丫頭,愣著幹什麽,快去泡茶!”

一群人家暄好一會兒,客客氣氣的進入屋裏坐下,蘇秉國在一旁低聲給父親介紹各位長官。

蘇父再次緊握楊九霄的大手。連呼“九英雄威武蓋世了不得啊,倪老弟也是遼西地麵的智多星”弄的滿臉絡腮胡子的楊九霄暢聲大笑。一旁的參謀長倪誌強也笑個不停。

楊九霄樂嗬完,把蘇父帶到顧長風麵前,鄭重介紹:“蘇老哥,這位兄弟才能稱得上蓋世英雄。老哥你經常出山進城交易,一定聽到過不少事情,小弟我一說出他的名字。老哥準知道他是誰。”

蘇父一聽,好奇地打量氣度不凡臉帶微笑的顧長風,手托著下巴,眉頭微蹙:“這位長官是”

“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北伐英雄。在泓滬戰場和遼西地麵打得小日本鬼哭狼嚎的軍中名將,虎頭將軍顧長風!打朝陽就是顧將軍一手指揮的。小弟我隻配在他身後敲敲邊鼓。”楊九霄眉飛色舞地說出一大串來。

“行麽”

蘇父當場傻了,北伐英雄他不知道,當初這兒可是張大帥下轄。誰敢宣傳打得直係、皖係、直魯聯軍和奉係鬼哭狼嚎的安家軍諸將的豐功偉績啊?不過遼西地麵這兩個月的戰事他是知道的,幾十年來能把東洋人打得滿地找牙的到目前為止隻有一?短短時間內已經名震遼西的虎頭將軍顧長風。

顧長風上前握住蘇父的手:“老哥。你別聽九哥瞎吹,過獎了!弟就是顧長風,中央軍四十四師師長,此次率部出關,要不是楊九哥、倪大哥和遼西地麵的父老鄉親幫忙,說不定早就敗回關內去了,哪裏來的遼西大捷啊?哈哈!老哥請坐,抽根小弟的煙,邊抽煙邊談吧””

一聲劇烈的爆炸從兩裏外傳來。顧長風和楊九霄臉色大變,相視一眼便站了起來,匆匆告辭迅速離開。

半個小時後,楊九霄和顧長風等人再次回到蘇家,看到蘇父已經收拾停當,狼皮短襖上掛上了鹿皮火藥袋和鐵砂袋,土製的皮腰帶上掛著把兩尺多長的連鞘獵刀,手裏還抓著杆長管獵槍。蘇母和姐姐、妹妹聚在一起,滿臉都是驚恐之色,就知道蘇父是以為日本人打進來了。

楊九霄望著蘇父手裏的獵槍。非常感動,快步上前扶著他坐下:“老哥別擔心,剛才是小日本的偵察飛機。胡亂扔下顆炸彈,轉了幾圈沒見地下有動靜就飛走了。”

楊九霄雖然說得輕鬆,可要不是顧長風帶來的弟兄們經驗豐富,沉著冷靜,及時製止了獨二師弟兄們的魯莽行動,恐怕這會兒楊九霄部的警戒弟兄已經架起機槍打飛機,行蹤也會因此而暴露。

蘇父如釋重負。蘇家女人也都放下心來,急急忙忙端茶送水。

蘇父突然看到犧牲的蘇誌國的弟弟蘇保國竟然穿起了軍裝,胸前還掛著一支黑亮的短管鋼槍,轉念一想,立即明白過來,站起來一步步走到眼睛還在發紅的蘇保國麵前:“保國侄子,你這是”

蘇保國深吸了口氣,大聲回答:“叔,我爹說了,要我給我哥報仇。我爺爺也說了,瓦罐井上破,將軍沙場死,不趕走日本人,咱們村子遲早也會遭殃!侄兒已經得到九將軍的批準入伍了,就分在二哥的特務連,和二哥一起給我大哥報仇!”

滿屋子人喘噓不已。顧長風望著頻頻點頭的蘇父。望著倔強不屈的新兵蘇保國,心中對這個大山裏的父老鄉親充滿敬意和感激。

口遼西抗戰,是我們所熟悉的曆史的一個空白,同時也是安毅思想轉變的一個關鍵,所以天子在這裏著墨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