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見鄭達肩上扛著一隻活羊,驚詫不已,道:“你這黑頭,怎麽把羊弄到金鳳閣來哪?金鳳閣是師師姑娘的臥室,一塵不染,書香撲麵,豈容醃臢之羊進入!”

鄭達一怔,梗著個脖子道:“羊是食之上品,大哥不是最愛吃羊肉嗎?這時候突然埋汰,似乎不近情義!”

說著一頓,道:“羊之精華,羹也!羊羹是美味之物,羹字是羊字下麵一個美字,古人造字時就頻頻稱道,豈能說其醃臢……”

吳玠見鄭達一板一眼,說得頭頭是道,不禁訝異,道:“紅蘿卜爦臊子,吃出沒看出咯,原來黑頭對羊有這麽深的考究!”

鄭達笑道:“灑家祖籍岐陽縣甘露寺,祖上是放羊出身;傳到灑家這一代,因為得罪官府被追殺,才不放羊;可對羊的好處了解多多,弄隻羊回來,讓大哥長長見識!”

吳玠被鄭達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嘴裏叫道:“你這楞頭,誰沒見過羊?長什麽見識!”

鄭達哈哈大笑,把羊放在地上,那羊竟有半人之高,抖抖身上的毛屑,趴臥地上去了。

吳玠“嗨嗨嗨”吆喝著:“楞頭,你把金鳳閣弄髒啦,這可是師師姑娘的臥室!”

鄭達白了吳玠一眼:“灑家知道這是師師姑娘的臥室,可大哥能來,羊怎麽就不能來?”說著指指羊道:“大哥看看羊的襠部,是不是像你那物事!”

吳玠低頭去看,才發現這是一頭種羊,襠部鼓脹肥大,那物事似乎還堅堅地直挺著。

吳玠哭笑不得,指著鄭達罵道:“沒氣色的黑閻王,原來弄頭羊來醃臢在下,在下與你不得零幹!”

鄭達哈哈大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哥依仗威嚴,對兄弟頤指氣使,你卻獨占花魁,兄弟們心中不服氣,弄隻羊與你媲美,有何不好!”

吳玠見說,方才醒悟,想起鄭達一進金鳳閣便玩跳棋,被自己斥責,沒想到他還記仇,弄頭羊來揶揄諷刺。

吳玠氣不打的一處出了,板著臉相問:“這隻羊如何到手的?”

鄭達知道吳玠想問什麽,挺挺身子道:“大哥

不要以為羊是我們搶的,不是那回事!”

說著一頓,道:“我們三人依照大哥吩咐出去尋找吃食,可是轉遍大半個汴梁城,也沒找到一家攤位,隻好返回。回來路上,見這隻種公羊給一隻母羊配種,就順便牽了回來!”

吳玠乜斜著眼睛問:“這不是搶還是什麽?母羊哪?羊主人哪?”

鄭大唏噓一聲:“也真日怪,兩隻羊親昵得熱火朝天,旁邊卻不見一個人月兒!”

吳玠道:“無主之羊?這不可能,汴梁城裏哪有無主之羊!”

鄭達道:“我們當時也這麽想,可是等了大半天,就是不見一個人影,就把母羊留下,牽著公羊回來了!”

鄭達頓了一下,接著道:“為什麽牽公羊而放棄母羊,道理很簡單,公羊肉吃了長腰子,會讓大哥猛烈無比,大戰三天三夜不在話下……”

吳玠見鄭達含沙射影,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道:“你這楞頭,越來越不像話,竟敢繞著圈子罵我,撕下這隻豬耳朵炒盤子……”

鄭達疼得“嗷嗷”直叫,吳玠指指師師道:“你們三人出去這段時間,在下和師師什麽事都沒做,不信你問問她!”

鄭達白了吳玠一眼,笑道:“心虛哪大哥?兄弟可沒說你和師師姑娘如何澄清,隻是拿公羊做個比試罷了!”

吳玠道:“沒成想我這黑兄弟長著這麽多壞眼眼,弄隻羊來醃臢你大哥?看在下不打斷你的腿!”吳玠揮手去打鄭達,早被鄭達跳開身子。

吳玠不依不饒:“老實說,種羊是不是搶來的!”

鄭達一邊逃避者吳玠的追打,一邊說:“大哥冤枉黑頭啦,汴梁城被金兵燒得滿目蒼夷,種羊八成是放野的!不過大郎知道把羊弄回來大哥你會誤解,就給那兒擱了些碎銀子,真有羊主人顯身,一見碎銀子心裏就明白,我們是拿錢買他的羊哩!”

吳玠見鄭達這麽來說,便就停了攆打。鄭達站住腳步,看見蘇醒後的李師師站在吳玠身後,真個沉魚落雁,便就嘻嘻笑道:“師師姑娘,我大哥就是種羊,走到那裏配到那裏,身邊已有九房妻室,還不滿足。從他進到

鎮安坊的眼神,灑家就看出,大哥對姑娘一見鍾情,想納你為妻。師師姑娘你就依了我大哥吧!”

原來,鄭達扛羊進閨閣,純屬無意之舉,吳玠卻引申為揶揄諷刺;鄭達見有心栽花花不紅,無意插柳柳成蔭,便就順坡下驢,趁機對李師師說出這樣的話。

一向孤芳自賞的李師師並沒反感鄭達的粗疏和魯莽,反而哂笑一聲,道:“鄭兄太幽默啦,弄隻羊指桑罵槐!可忘了心有靈犀一點通之古訓;其實師師早對吳相公一片鍾情,嫁他就嫁他,這有什麽了不起!”

吳玠見李師師這麽來說,不禁瞠目結舌,心中想道:好個李師師,連皇上趙佶也給拒絕了,能給在下做妻?一定是反話正說。

其實吳玠想錯了,這時候的李師師還真這麽來想:她一直對吳玠懷有崇敬之心,吳玠突訪鎮安坊,更就堅定了她投身的決心。

不知什麽原因,自從走了馬擴,絕了趙佶,師師想重新尋找知己的念頭日漸激增,吳玠出現眼前,這是上蒼作美。

師師不再像以前那樣墨守陳規,而是一心做主覓夫男。

鄭達嘿嘿笑道:“姑娘真要嫁我大哥?那今晚上就舉行婚禮,宰了這頭羊,大家一起樂活樂活……”

李師師看著鄭達,突然說道:“鄭兄真乃慷慨之人,見風就下雨!不過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做夫妻!夫妻是繁衍後代的形式;愛人卻是寄托精神的所在!鄭兄您說是不是啊……”

鄭達哪裏懂得這些,隻聽李師師突然變卦,便就不依,那首指著她道:“姑娘剛才還是一口唾沫一根釘,現在怎麽就變哪?我大哥哪一點配不上你……”

師師含笑不語,吳玠慌忙說道:“黑頭可不要胡說八道,師師剛才那是反話正說;品味高潔的優伶,豈能與人結為夫妻?戲戲爾等而已,豈能當真!”

這麽說著,看了李師師一眼,道:“師師姑娘有閑雲野鶴般情趣,自由自在的性格;給人做了夫妻,還不牢牢拴住她的腳手……”

師師依舊含笑不語,吳玠則喊:“甭在這裏杞人憂天啦!快出去宰羊,我們等著打牙祭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