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聽吳玠說不去明月庵,要回八角嶺,不禁愕然,轉過頭來看他,見吳玠雙目赤紅,眼角垂淚,不禁笑道:“相公殺敵猶如猛虎下山;說起兒女私情卻是優柔寡斷,真乃判若兩人!”

說著,提高嗓音道:“是不是奴家剛才的話傷磕相公?相公才生出這種念頭……”

吳玠見師師這麽來說,也不藏著掖著,鄭重其事地說:“那日在鎮安坊,姑娘戲言要嫁吳玠,吳玠並沒給心上放。可這幾天裏,吳玠越想越覺得離不開姑娘,便決定和姑娘結為夫妻,比翼雙飛!師師卻說不去薑城山莊,要在明月庵伴青燈敲鼓罄!這不讓吳玠雞飛蛋打嗎……”

師師訕笑不止:“相公果然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為奴家在折磨自己!”

說著,一頓,道:“師師嫁漢隨郎,畢竟隻是奢望;伴青燈擊鼓罄,才是最終結局;還望相公成全!”

吳玠見師師改變初衷,不禁有點悲涼;可人各有誌,豈能強求?師師是閑雲野鶴之人,最厭羈絆、枷鎖,就隨她去吧……

心中想過,便就不與爭執,重新催馬上路,向明月安而去。

驌霜寶驥穿穀跨澗,很快便到鹿鳴山,吳玠搭眼去看,隻見釋緩的山窩裏閃出一座叢林,叢林深處,隱隱可見幾排屋舍。

吳玠對李師師道:“那裏定是明月庵,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策馬穿過樹叢,果然見一座肅穆莊嚴的寺院展現眼前,門楣上“明月庵”三個塗金大字清晰耀眼!

吳玠欣欣說道:“果然是明月庵,但願明月師太就在裏麵!”

兩人在山門前下了馬,吳玠將師師從馬背上抱下來,然後一手牽馬,一手托著李師師向庵內走去。

明月庵靜得出奇,即便一苗針掉在地上,也會發出清脆的響音。

吳玠和李師師走進山門,深入院內一大截了,卻還不見有人走動;佛堂裏,也無敲罄誦真經之音。

吳玠詫異,禁不住喊了一聲:“有人嗎……”

喊猶未了,便見甬道兩邊的大樹上“嗖嗖嗖”躥下十幾個人來,持槍把刀,將吳玠和李師師圍裹起來,齊聲呐喊:“哪裏來的野貓,竟敢闖入佛庵……”

不等吳玠和李師師反應,幾把鋼刀已經分別架在他們兩人的脖子上。

吳玠“嗨嗨嗨”吆喝著:“我們拜訪明月師太,你們怎能這樣對待!”

逼住吳玠和李師師的是幾個尼兵,聽吳玠這麽說,便將鋼刀從他和師師脖頸上拿下來,一個看是頭兒的女尼道:“拜訪明月師太?你們是誰!”

吳玠忙道:“我是吳玠字晉卿,她叫李師師,楊林玉楊將軍舉薦我們來見他家老祖明月師太!”

話音一落,便見佛堂裏走出一個老尼,年紀已在百歲上下,她就是被楊林玉稱作老祖的明月師太——楊七娘。

明月師太見眾尼兵圍住吳玠和李師師,便就喝喊一聲,讓她們撤了刀槍。

尼兵們退去,明月師太輕腳漫步向吳玠和李師師走來,邊走邊說:“老身是明月師太,你們是楊林玉舉薦?怎麽不見我家敢子?”

楊林玉名叫楊敢字林玉,明月師太習慣用敢子稱呼晚輩。

吳玠見明月師太剛健矍鑠,神采奕奕,慌忙和李師師叩頭拜揖。

明月師太讓兩人起來說話,吳玠站起身來說明原由。

明月師太看看李師師,不禁籲歎一聲:“姑娘就是李師師?好一個絕代美人!”

李師師喜道:“奴家從小就敬仰楊七娘,對您的傳奇故事倒背如流……”

說著,又將給吳玠和楊林玉講過的楊七娘故事陳述一遍。

明月師太由衷地笑了,拉著李師師的手道:“看來師師和老尼還真有緣!”

說著,看了吳玠一眼,道:“吳將軍是師師丈夫,師師在老尼這裏,你就一百個放心……”

吳玠聽明月師太把自己稱作師師丈夫,不禁一笑,道:“感念師太容留之恩,晚生這裏告辭了!”

吳玠告別明月師太,與師師道別,師師將他送到山門之外,突然說道:“相公如果能見到馬擴,給他帶個信,就說奴家在明月庵!”

吳玠應答一聲,跨上驌霜寶驥,絕塵而去。

看著吳玠遠去的背影,師師突然聲淚俱下,禁不住吟誦起柳永的《雨霖鈴》來: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

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

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

沉楚天闊。

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日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至此,師師在明月庵伴青燈,敲鼓罄,跟隨明月師太習練武藝……

按下李師師不表,卻說楊林玉、鄭達、徐定、張榮四人驅馬前行,來到楓水河邊,但見河水湍急,濁浪翻卷。

四人急急打馬穿過河上的小木橋,來到河對岸。

楊林玉看著小木橋,突然說道:“拆了此橋,看那金寇如何過來……”

說著,便就揮舞爛銀槍一戳三搗,將小木橋挑翻。

小木橋跌落水中,順流而下,金兵卻蜂群而至。

到了橋頭,見橋段被楊林玉毀掉,便就站在對岸揚聲大罵。

楊林玉回道:“有種的再修一座,罵天罵地也罵不出一座橋來!”

金兵頭兒讓兵士射箭,楊林玉忙對鄭達、徐定、張榮道:“趕快回撤,小心箭鏃!”

四人退至一處山坳裏,楊林玉問徐定:“徐兄一行為何來至八角嶺……”

徐定將他們從平江府一路趕來,路過汴梁見城池被焚,一個老者指路在鎮安坊棲息一宿,結識李師師,李師師執意要上前線,吳玠隻好帶她前來的經過敘說一番。

楊林玉道:“原來徐兄幾人從平江府而來,那可是千裏行軍啊!”

說著,指指鄭達道:“這不是十裏坡那個黑兄弟嗎,哈哈,真是不打不成交,沒想到我們在這裏見麵!”

鄭達道:“楊將軍還記著十裏坡的事?將軍槍法實在厲害,差點要了灑家性命……”

幾個人訕笑一陣,楊林玉道:“楊某率領軍民將粘罕、斡離不包圍幾天,眼見就要救出二帝,那料金兀術率軍來救,末將才被金兵團團包圍!”

徐定感歎不已:“楊將軍不愧令公後代,單槍匹馬闖入敵陣,如入無人之境!我們和吳大哥從平江府一路趕來,也是為救徽欽二帝,可金兀術擋道,我們如何是好……”

楊林玉略一思忖,道:“金兀術在此阻擊,一定讓粘罕、斡離不押著徽欽二帝北進而去,要救徽欽二帝,就得突破金兀術防線;但兀術很會用兵,手中又有鉄浮圖,我們勢孤力單,貿然行動無疑是拿著雞蛋碰石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