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鍾離味騎著驪蛛良駒離開九曲梁,飛也似的向山下奔去,回到金羊肉夾饃老店,羊炊餅問他買賣如何。鍾離味搪塞道:“占了好大一個厘頭,比平時高出兩三倍!”

羊炊餅樂得合不攏嘴,鍾離味心中卻火燒火燎:康王要見到上皇詔書才能返回中原登基,但大孤山踞五國城十萬八千裏地,如何才能趕到……

心中正想,卻聽驪蛛良駒嘶鳴起來。鍾離味頓時茅塞頓開:真是榆木腦袋,放著千裏馬不用亂想什麽招數?

於是對羊炊餅道:“小弟回來路上碰見一個熟人,相約出去喝酒,恐怕要有幾日才能回來,老店生意就拜托羊兄了!”

羊炊餅麵麵相覷,不知說什麽才好。鍾離味便將康王送的那錠銀子遞給他道:“這錠銀子全歸羊兄所有,羊兄就辛苦辛苦吧!”

羊炊餅一見白花花的銀子,立即喜笑顏開,忙不迭地說:“要得要得,金兄盡管放心去約朋友,羊某定會將老店料理得停停當當……”

鍾離味告辭羊炊餅走出店門,準備乘騎驪蛛良駒前往五國城,卻聽一陣鈴鐺悠悠傳來,鈴鐺聲中,便有兩個卦師手執旗幡款款而來,嘴裏喊著:“求簽算命,為人消災,姻緣家事,官運前程,全在掌控之中。算得準收錢十紋,算不準,分文不取……”

鍾離味心中一樂:這真是瞌睡遇上枕頭,老身要上五國城,卻有卦師來到眼前,何不算上一卦問問吉凶……

於是喊道:“先生留步,小的想卜一卦!”

兩位卦師走將過來,一個年長,一個年壯。年長者將鍾離味打量一番,說道:“不知官人要卜姻緣家事,還是要算官運前程!”

鍾離味笑道:“小的一不卜婚姻家事,二不算官運前程,隻是要上五國城行走一趟,想問個凶吉!”

年長卦師見鍾離味一口中原話,還說要上五國城,眼睛眨也不眨地將他覷看一番,道:“官人既然要卜五國城的凶吉,那就報上生辰八字!”

鍾離味報

了生辰八字,年長卦師掐算一陣,款跨說道:“官人這趟五國城之行是要尋找宋國二帝,可二帝被金兵囚禁荒野深井,你是見不上的!”

鍾離味驚得瞠目結舌:天底下還有這樣神機妙算的卦師,自己隻報了生辰八字,他便卜出動機行蹤,真是奇了怪了——

說奇並不奇,說怪也不怪。兩個卦師一個叫郭孝直,一個叫張世謀。郭孝直本是宋國遣往金邦的使臣,為了聯合金國滅遼,郭孝直出使金邦簽署了“海上之盟”。但金兵向遼國境地發起攻擊時,宋徽宗卻遲遲不予發兵。恨烏及屋,金邦便將郭孝直作為人質扣押,這一押就是十多年。郭孝直身陷囹圄,便就學了一手醫馬絕技,金營中但凡馬匹生病,都要請他醫治。久而久之,郭孝直便成自由之身,在金營裏來去自如。忽一日,郭孝直聞得汴京淪陷,徽欽二帝做了金人俘虜,禁不住放聲大哭。哭過之後心中想道:國不能一日無主,孝直得想方找到二帝討個辦法。於是四處打問二帝下落,得知二聖被押五國城,便以醫馬為名向五國城趕去。行至遼東,竟和張世謀不期而遇。

張世謀原是吏部侍郎、蔡京的女婿,郭孝直雖然比他年長,卻是張世謀的屬下。蔡京落魄後張世謀逃往金邦企圖東山再起,但金國人也痛恨奸臣,不把他當回事。張世謀鬱鬱寡歡,整日四處遊**。聽說郭孝直要上五國城尋訪二帝,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發跡機會,便要和郭孝直相伴而行。

郭孝直心中不悅,他知道張世謀投奔金國而來,沒被重用才易幟更張。但異國遇故人畢竟是件好事,也就沒有推辭,和張世謀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打好寢室,用過膳食,郭孝直道:“張公先在這裏休息,老奴以醫馬為名打探二帝消息,倘若有信,立即前去探望!”

郭孝直出了客棧,進了金營,四處行走,打探二帝居處。金營裏那些平章、頭目不少人認識郭孝直,一個平章便道:“若是別人,我們一個字也不透露,但郭將士是醫馬之人,我們用得著的,就告訴你吧

!”說著用手一指:“宋朝皇帝被押在五洞井!”

郭孝直謝過平章,急急返回客棧,和張世謀準備了兩件老羊皮襖,燒了幾十斤牛羊肉,拎了幾罐禦寒烈酒來到五洞井要求拜見徽欽二帝。

守衛的平章巴爾哈道:“郭將士真是膽大包天,狼主有令,誰也不能見宋朝皇帝,你若去見,巴裏哈這顆腦袋恐怕就給哢嚓啦!”

郭孝直塞給巴裏哈幾兩銀子,說:“巴將軍與老朽認識不是一天兩天,咱們低頭不見抬頭見。徽欽二帝是小人主子,你就做個人情放小的進去表表忠心吧!”

巴裏哈掂掂手中的銀子,心想一個老邁之人即便見了徽欽二帝也不會生出什麽差錯。便就說道:“看在你平時為大軍醫馬的份上,本平章就讓你見見舊主!”

巴裏哈讓手下打開門,張世謀衝在前麵往裏走,巴裏哈攔住他道:“你是什麽鳥,在這裏濫竽充數!”

郭孝直道:“他叫張世謀,是小的故交,也想見見舊主公!”

巴裏哈道:“不行不行,郭將士一人進去,這個張世謀滾一邊去!”

張世謀滿麵羞愧地站立一邊,胸中不禁騰起熊熊怒火:王八犢子不是爹娘生養,要是國師翁不二含健在,張某定會讓爾等狗頭落地……

郭孝直安慰張世謀:“老主人不必動怒,在人簷下站哪有不低頭,你就在這裏等待老朽吧,老朽定會轉達你的心願!”

郭孝直領了巴裏哈的將令牌,用馬匹將肉食、燒酒馱了,走進五洞井的大門,但見四處荒涼一片,哪裏有囚禁的犯人,心中不禁嘀咕:聖上怎會關在這裏,這裏黃沙野嶺啊,但那些平章口口聲聲說聖上在五洞井,這裏是五洞井,哪裏有二聖的蹤影?一頭走,一頭叫喊:“主公在哪裏!主公在哪裏!”

叫了半天無人應答,郭孝直便放聲大哭,正哭得淒惶,斜刺裏衝出兩個金兵,一個扭住郭孝直的胳膊,一個將砍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說:“這裏是軍事禁地,你在這裏哭嚎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