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光陰荏苒,轉眼便是一年;張浚巡查完陝西六路大軍回到京城,向皇上匯報了陝西方麵的軍情動態;高宗心中高興,下決心在陝西和金人決戰。

因此,任命張浚為川陝京湖四省宣撫處置使,可以自行擢升、處置官員。

張浚成了手握重權的一方諸侯,再次回到陝西前線宏圖大展,部署兵力,定將選帥,準備和金兵展開大兵團作戰。

這時,陝西六路大軍有禁軍18萬,加上廂兵,鄉兵、番兵,共有40萬。

張浚坐鎮漢中,詔令各府、州、軍、縣,組織民夫,支持朝廷部隊,對金兵進行反擊。

金國那一方,在“搜山檢海”之役失敗後,也調整了南侵方略。

金朝皇帝完顏吳乞買最初設定的遣軍直趨江浙,攻滅南宋的企圖沒有實現;根據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的建策,在中原扶植南宋降臣劉豫,建立了偽齊政權。

這個劉豫是南宋皇帝高宗趙構欽命的濟南知府。

金軍進攻濟南時,城內有猛將關勝,善用大刀,多次出戰擊退金軍。

但劉豫竟受了金軍利誘,殺害關勝,出城投降;金軍大為滿意,封劉豫為安撫使,讓其接管淮東、淮西和京西三個攻宋戰場,以期建立與南宋之間的緩衝地帶。

同時,為解除南宋對金占有的河東地區側翼武力威脅,隨以完顏宗弼為主帥,聚集主力金兵,先攻陝西,突破秦嶺要塞大散關,攻占四川、雲南,爾後順長江東下,迂回江浙,滅亡南宋。

金國的滅宋計劃可謂雄宏浩大!就在金兵決定實施攻陝入川的作戰方案時,剛從金兀術“搜山檢海”中僥幸逃脫的宋高宗還蒙在鼓中。

這時候的宋高宗依然擔心金兵在秋高氣爽時再度南下,遂命知樞密院事兼川陝宣撫處置使張浚在陝西對金兵發起攻勢,以牽製金軍,使其不能集兵南下。

銳於抗金而又短於用兵的張浚也想以陝西為立足之地,對金兵發動一次空前絕後的攻勢;宋高宗的旨意和張浚不謀而合。

於是,張浚再次召集陝西各路將領,提出和金兵進行大兵團作戰的軍事方略。

張浚的決戰方略,受到曲端的堅決抵製;曲端諷刺張浚根本不懂兵法,也不懂戰術;說張浚部署大兵團和金人決戰,是以石擊卵,舍本求末;自掘墳墓。

曲端的固執、怪癖、剛擰脾氣再一次顯現出來。

這就叫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但也反應了曲端直言不諱的個性和品德。

曲端是剛剛被吳玠教訓了一頓後,前來參加張浚的軍士部署會議的,在張浚剛剛陳述完自己的見解後,曲端便站起身子指責張浚;使本來嚴肅的軍事會議顯得不尷不尬,在座的將領不知說什麽才好。

曲端的方略是按兵據險,先行防禦,待一、二年後再行反攻。

張浚堅決不同意曲端的軟弱、太監之綏靖政策,說一二年後,金兵恐怕早就滅亡大宋;人生能有幾個一二年?國家能有幾個一二年?主張堅決對金兵進行反擊。

張浚聲情並茂,言之鑿鑿,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曲端卻不改初衷,堅持自己的防禦主張。

張浚現在是川陝京湖四省宣撫處置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豈容曲端固執己見?揶揄曲端是被金人嚇破膽,舍不得門前一畝二分地的利益;是個十足的小家園丁,不配做朝廷大將軍。

曲端牛一樣的脾氣,難能容忍張浚這樣的侮辱;竟然和張浚打起賭來!

張浚再次申明一定要舉行會戰。曲端的回答隻有四個字“必敗無疑”。

張浚問:“我若不敗,又如何?”

曲端說:“你若不敗,曲端願意伏劍而死!”

張浚氣極而笑:“你敢立軍令狀嗎?”曲端馬上立了一份軍令狀,並說:“你若不敗,我甘伏軍法!”

張浚說:“很好,非常好!我如果敗了,我也把頭割下來給你!”

這都成什麽事哪?宋軍兩個舉止輕重將帥,一個是川陝京湖四省安撫處置使,一個是涇源路經略安撫使;一個相當於後世的國務院總理,一個相當於省長,對待戰爭的態度竟然用起小孩子過家家賭輸贏的辦法,是多麽的可笑?不,簡直是可笑之極!

張浚和曲端為戰事而爭執的情景,足以證明,南宋初期文官和武官的矛盾。

大宋建國後,趙匡胤一處“杯酒釋兵權”的計策,未動一兵一卒,便讓權高位重的武將交出兵權,這是趙匡胤的英明和果毅。

然而一百多年後的南宋就不一樣,西軍和北軍基本上是各路諸侯各自為陣;有軍隊就是山大王,什麽朝廷的高官、宰相、甚至皇帝,你對我不仁;我就對你不義。你把我逼得急了,我就自立為王;還可以投靠敵幫,謀取高官。

在這種客觀形勢存在的情況下,朝廷對各路諸侯也不敢矯枉過正;這樣以來,更就加重了各路諸侯的驕性和難以束縛的狼性。

曲端一個涇源路經略安撫使,就敢不服從陝西六路節製使王庶;就是王庶手中沒有軍隊,隻是個能發號司令的“光杆司令”。

曲端還奪了王庶的音信,甚至要將他殺死。

朝廷和武官的矛盾日漸突出,這也是為什麽宋高宗後來要褫奪嶽飛等將領軍權的原因。

上千年來,後世人一直咒罵宋高宗,其實那是後世人並不了解南宋政權建立後,麵對強大的敵人金國,武將不聽朝廷法令,擁兵自重的具體情況。

宋高宗欽命張浚為川陝京湖四省宣撫處置使,目的就是節製山西各路諸侯,聽從朝廷法令。

然而張浚卻遇到對手曲端,曲端在逼走王庶後;還想在張浚麵前故伎重演;張浚如果能將曲端這匹又踢衝又撞的踢騾子馴服了,對陝西六路諸侯,以及全國的武將,都是一個震懾……

可是事情都有兩麵性,曲端敢在上司麵前提出自己的簡介,剛直不拗,也是他的優點和性格使然。

當然了,從當時宋金兩軍的實力分析,曲端的“按兵據險,先行防禦,爾後反擊”的戰略也有可取之處。

但大宋自“靖康之亂”,一直被金兵趕著追打,急需一場大規模的戰役滅滅金人的威風;張浚主張和金兵決戰,便是扼住金兵氣焰的一種方略;這也是高宗皇帝和眾多大臣的主張。

即便大兵團作戰未能取得預想效果,對金人來說,也是一個震撼。

基於這種觀點,張浚才堅決反對曲端“一二年後在和金兵決戰”的設想。

張浚在推舉吳玠為元帥的事情上已經原諒過曲端一次;但曲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上司的底線,不由得讓張浚想起陝西六路節製使王庶的遭遇;因此上,張浚懷疑曲端有反心!

張浚的疑心無疑是捕風捉影,曲端盡管固執己見,可說他有反心,就有點小題大做,莫須有了。

就在張浚緊鑼密鼓地部署大戰之即,金兵完顏婁室部卻對陝州發起進攻。

陝州就是後世的河南省三門峽市,完顏婁室在陝東被吳玠打敗後,和兒子完顏活女逃脫出去,重新聚集兵力後,經過短時間的恢複,重新走上殺戮之路。

陝州為中原通往關中的戰略通道,這一次;金軍

三路攻宋,婁室部由山西出同州渡河,攻占同、華各州及潼關;陝州守將王瓁自動放棄抵抗,走入四川。

石壕尉李彥仙以計收複陝州,朝廷遂命他為知州兼安撫使;開封、洛陽等地士民爭相來歸。

解州邵興部義軍五千人亦受李彥仙節製,軍勢大振。

李彥仙在陝州積極備戰,修城疏塹,利器械、積糧食、鼓士氣,人心堅固可用。

這年十二月,金軍完顏婁室部全力圍攻陝州,欲先下陝州然後並力西向。

李彥仙向川陝宣撫處置使張浚報告,要求騎兵支援,並提出撤出陝州、避實擊虛的作戰方針;張浚不從,李彥仙乃決定死守。

完顏婁室將金軍分為十隊,一隊攻一日,輪番進攻,使用了鵝車、天橋、火車、衝車等多種攻具。

李顏仙率領城中軍民英勇奮戰,前後與金兵交戰二百餘次。

李彥仙身先士卒,城內軍兵同甘共苦;糧盡,士卒們煮豆為食,李顏仙隻取豆汁自飲。

金軍以富貴誘降,李彥仙即斬其來使。敵兵益多,而宋援兵不至。

金兵攻下城池,軍民堅持巷戰,李彥仙負傷後殉難,部將陳思道等五十一人皆與之同死,無一人投降。

陝州陷落,金軍進攻潼關,占領三原、乾州、邠州等地,駐軍長安,關中淪陷。

張浚沒想到自己的大決戰還沒開始,便被金兵登了先機,陝東一帶重新被金兵占領。

張浚本是個急於求成的人,見金兵占了先機,不禁大怒,立即部署宋軍進行反擊。

於是,發布攻金檄文,命永興軍路經略使吳玠收複長安;環慶路經略使趙哲收複麟州、延州。

吳玠和趙哲兩支宋軍不辱使命,猛衝猛打,將被金兵占領的陝東地區重新奪了回來。

金兵退職河東路一線,陝東軍民歡騰雀躍;張浚對金軍更就輕視,極具蠱惑性地對屬下和百姓說:“以前所講的女真人過萬,不可阻擋的說詞全是騙人的鬼話;隻要我們眾誌成城,萬眾一心,區區一個草原王國,不在話下,定能使其滅亡!”

張浚的說詞不無戰略家的眼光,金朝皇帝得知宋軍重新奪回陝東失地,急命完顏宗弼率精騎2萬由洛陽馳援陝西;又命完顏婁室率軍數萬由河東進至綏德軍,阻遏宋軍東進。

完顏婁室打敗宋將李彥仙,取得陝州之戰勝利後、撤回河東路,得金朝皇上敕令,繼續侵宋。

完顏婁室率軍從北地渡過黃河,占領綏德軍,即遣副手完顏撒離喝為先鋒,向關中進發。

宋庭川陝京湖四省宣撫處置使張浚聞訊,立即讓奪回長安的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吳玠,在白馬嶺阻擊金兵。

白馬嶺在環慶路慶州境內,東有子午嶺,西有六盤山,北有羊圈山,向南的通衢大道就是秦朝時秦始皇修築的秦直道。

吳玠接到命令,率領3000步兵和少許騎兵迅速趕到白馬嶺,占領製高點——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山頭;居高臨下矚目四野,但見群山起伏,溝壑縱橫,不禁歎道:“真是一處鏊兵之地,想當初末將在酉陽嶺與西夏兵鏖戰,打得西夏天王李良元和晉國王察哥屁滾尿流;這次在白馬嶺,定捉完顏婁室老匹夫;一泄草灘渡逃遁之恨!”

吳玠與金兵作戰取得勝利已經不止一次,最著名的當屬草灘渡一戰,全殲完顏婁室和其子完顏活女全部,隻有完顏婁室父子遁逃。

其實吳玠第一次戰勝金兵是在青溪嶺,盡管清溪嶺之戰是一場規模不大的勝仗,但它是宋軍在西線與金軍作戰中取得的第一勝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