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又提拔了趙哲、劉錫、劉錡、吳玠、吳璘等年輕將領分掌陝西六路軍,終於將陝西軍重新整頓起來。

陝西軍本身的實力是非常強悍的,完全可以勝過鼎盛時期的金軍,隻是因為各種客觀原因未能參戰才造成靖康之難。

張浚在整頓好這支主力軍後躊躇滿誌,認為通過一次雷霆出擊,一雪靖康之恥的機會就把握在自己手中。

建炎四年(1130年)春,完顏婁室與撒離喝率軍入關,張浚遣吳玠在彭原店拒戰。

金軍鐵騎居高臨下,俯衝吳玠步兵方陣,本以為勝券在握,未料吳玠的部曲全是是銅牆鐵壁。

吳玠、莫小兒乘騎驌驦寶驥和驪蛛良駒左右衝撞,前後搏殺。

孫荊草、洪大嫂率領的龍獅;王進、史斌率領的虎師;郭子懷、薛睿先率領的鷹師;權生隸、楊謙率領的豹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金兵實行反包圍,金兵被撞擊得鼻青臉腫。

繼而吳玠一聲令下,宋軍勁弩和重步兵衝出,高傲的女真鐵騎頓時陷入慘境。

金軍主將完顏撒離喝從來沒見過在平原上正麵力敵女真鐵騎的步兵,一時不知所措,竟然害怕得當眾大哭起來,後來被金軍笑稱為“啼哭郎君”。

勉強逃脫的撒離喝與完顏宗輔合兵後,整軍複戰,吳玠的隊伍消耗很大,不得不退至山溝之中,派人前去數裏之遠的曲端軍求援。

但曲端睚眥必報,又一次拒絕派兵支援吳玠。

吳玠部曲盡管勇猛,但隻有兩三萬人馬,擋不住十幾萬金軍的四麵合圍,逼迫撤離彭原店。

白馬嶺、彭原店,曲端兩次拒絕派兵支援吳玠,開創了有宋以來,戰爭史上的先河。

吳玠將曲端恨得牙齒直癢癢,歇斯底裏說道:“曲端老匹夫,某家的麒麟鋼槍饒了你一條性命;哪想到老匹夫記恨在心,白馬嶺、彭原店兩次求救不援,有朝一日吳某有了機會,定置你於死地……”

盡管吳家軍被迫撤離彭原店,可彭原店戰鬥的勝利,已是金兵聞風喪膽。

彭原店之戰,是吳玠繼草灘渡、白馬嶺後,殲滅金兵完顏婁室和完顏活女後的又一次大捷。

有了彭原店大捷,本就信心十足的張浚更是信心爆棚,下令集結陝西六路軍的主力部隊,準備痛擊金軍,收複中原,甚至暢想收複幽雲十六州和遼國故土。

但是在參謀會議上卻又遭到曲端迎頭一盆冷水,曲端認為必須準備充分後再出兵,此時出兵必敗。

張浚大為惱怒,說如果不敗怎麽說?曲端說如果不敗自己願輸項上人頭,兩人居然在軍中立下字據,這種看似小娃娃賭氣的場景,竟然發生在兩位掌握國家前途命運的將相之間。

事實上,高宗派張浚主政川陝時約好三年後出兵,後來又放寬至五年,曲端這個人雖然總是不援助友軍,但用兵謹慎還是對的。

張浚大怒之下降曲端為海州團練副使,發往萬州(今重慶市萬州區)安置。

此後,張浚和永興帥吳玠、環慶帥趙哲、熙河帥劉錫、涇原帥劉錡、秦鳳帥孫渥五路人馬,號稱四十萬大軍,向金軍發起了全麵反擊。

宋軍當時說的四十萬兵力其實沒有那麽多,要是說真有40萬的話,那就得算上廂軍和鄉軍,但廂軍和鄉軍是後勤保障部隊,真正參戰的正規軍也就是十幾萬。

但據《金史》記載,宋軍參加富平

戰役的部隊一共是十八萬,而且還包括後勤部隊和民夫,作戰部隊應該在十萬左右。

即便作戰部隊有十萬,也是一支不少軍事力量;這十萬人畢竟是陝西軍所存的精華;而且宋軍最後的騎兵部隊也都在其中。

可以說十萬陝西軍是南宋朝廷的家底,也難怪張浚會如此自信。

南宋建炎四年(1130)九月,北方大地已經出現霜凍,蜷縮了一夏一秋的寒冷重新從河穀中、山道中漫延到原野上來了;連續幾天來的陰沉天氣,仿佛助推器,給人們壓抑的心頭增添了無序的惆悵。

就在這天早晨,宋軍首先向金軍發起進攻,快速收複了長安、鄜延等重鎮。

金國統帥完顏婁室非常驚訝,他這麽會想到,宋軍在秋莫冬初時節主動發起進攻。

因為這個秋季恰恰是金兵戰馬最彪悍、幹草最充足的時候;而宋軍是以步兵為主的軍隊;應該在戰馬最不耐熱的夏季進攻才合理;這樣,金兵恐怕就要栽跟頭。

然而宋庭川陝京湖宣撫處置使張浚卻一反常態,在最不利於自己的季節發起進攻了,看來這個張浚真是一個怪才!

完顏婁室清楚自己的兵力決不足以抵抗集結起來的陝西軍,便向都元帥府請援。

金帝國也充分認識到這是一場空前的大規模會戰,全麵收縮各方戰線,以右副元帥完顏婁室為主帥,簽發了大量漢、契丹、渤海軍入援陝西,並節製各路軍馬,統一指揮陝西會戰,還將東路軍的兀朮等部均調入陝西助戰,金軍主力僅留撻懶一部在東線牽製宋軍。

參與陝西會戰的金軍主力大約也有十萬左右,而且以騎兵為多。

毋容置疑,金國騎兵是主力部隊,而且北地廣闊的草原遊源源不斷地戰馬輸送到前線。

宋軍卻以步兵為主,如果在平原作戰,一定不識金兵對手。

基於這一點,宋庭川陝京湖四省宣撫處置使張浚選擇了陝西關中平原與陝北高原接壤的富平為主戰場。

決戰地點選擇好後,張浚坐鎮邠州,指揮大軍向東繼續推進;而後勤部隊大多從四川開來,綿延千裏。

前軍由名將劉仲武之子劉錫為總指揮,在耀州富平縣(今陝西富平)遇到金軍完顏婁室部主力,金軍也紛紛趕來集結,雙方紮營準備會戰。

富平在關中平原東部,屬平原地勢,非常利於金軍騎兵衝擊,但也利於宋軍擺開大陣,隻要金軍願意正麵硬拚,還是宋軍勝算較大。

關鍵問題在於宋軍不能把弱點暴露在金軍麵前,否則迅猛的女真鐵騎很容易抓住戰場上轉瞬即逝的機會。

那宋軍的弱點在哪兒呢?就是綿長的後勤補給線,尤其是眾多民夫跟隨在軍中,如果被金軍作為突破口,後果將不堪設想。

對於此,宋軍安排的陣形是將民夫放在右翼,由趙哲的環慶軍保護,前有一片蘆葦沼澤,金軍重騎兵不能衝過;劉錫之弟劉錡率曲端**出來最精銳的涇原軍在左翼平原,準備和金軍鐵騎正麵對抗,這個安排應該說還是有道理。

張浚在後方非常急切,宣布能生擒完顏婁室者,平民可直接封節度使,並多次向金軍下戰書,但完顏婁室和金兀術始終保持冷靜,一直沒有貿然出兵,而是靜候戰機,張浚的幕府愈發自信。最後完顏婁室終於同意九月二十四日決戰!

二十四日辰時,宋軍擺開早就設計好的大陣,開始向金軍營寨

推進。

令人驚奇的是,劉錫的中軍大帳居然升起了曲端的軍旗!看來他的精神地位實在太高,以至於到了如此境地。

金軍拖延許久才開門迎戰,完顏婁室坐鎮中軍,當時完顏婁室已經患病,仍堅持不下火線。

完顏阿離補率西路軍組成左翼,對陣宋軍右翼環慶軍;四太子兀朮率領東路軍、漢軍、完顏婁室的親軍合紮猛安組成右翼,對陣宋軍最強的左翼劉錡部涇原軍。

兀朮的麾下也匯集了金軍的精銳,其中有完顏婁室直屬的合紮猛安親軍,還有韓常的漢軍萬人隊。

韓常是一位極其罕見的武將,可以開三石硬弓,正史上隻有宋將嶽飛的個人武力能與其相當。

此外更有金軍最精銳的重甲騎兵團“鐵浮屠”,鐵浮屠也是人馬均被重甲,如同一尊鋼鐵浮屠(浮屠就是佛教用語中塔的意思)。

武器是數十斤的狼牙棒,頭頂尖角鋼盔,堪稱牛頭人一族的最強戰士,是與契丹鐵林軍、西夏鐵鷂子齊名的經典重甲騎兵團。

當然,也有一些考證認為鐵浮屠不僅僅是騎兵,也包括裝甲步兵。

這些重甲兵的出現並不是曆史的偶然,而是遊牧民族跟隨文明步伐的必然現象,漢民族在宋代連續麵對了這三支經典重騎兵,這在麵對匈奴、突厥的漢唐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金軍首先用出了“拐子馬”的戰術。所謂拐子馬,就是以中軍為軸心,兩翼騎兵像拐子合攏一般強勢包抄敵軍的戰術。

這也是大規模騎兵作戰的常見戰術,但金軍的拐子馬中帶有大量鐵浮屠,所以分外厲害,自起兵反遼以來從無敗績。

後世許多傳說將拐子馬描述成一種用鉤索連在一起的連排重騎兵,甚至一馬倒地,其餘幾匹跟著倒,這其實是不太現實的。

宋軍的步兵方陣在當時也是最強戰陣之一,在宋遼戰爭中多次運用科學的方陣擊敗遼軍騎兵,這一次金軍左翼首先受阻於沼澤地,而更強大的右翼則必須要劉錡的涇原軍從正麵對抗。

麵對兀朮的金軍主力,年輕的劉錡毫無懼色,率涇原軍抵住了金軍前鋒的衝擊,由於金軍的拐子馬戰術失效,沒能形成包抄,就反被宋軍的側翼機動部隊包抄。

金軍前鋒是萬戶赤盞暉部,金軍鐵甲、狼牙棒固然厲害,宋軍重甲步兵的大斧、重錘也絕非易與。

在這場鋼鐵的碰撞中,金軍雖然借助了馬匹的力量,但最終還是支持不住,開始向後退卻。

劉錡抓住戰機,指揮宋軍主陣和側翼陣向金軍發起了猛烈的鉗形攻勢,赤盞暉勉力支撐後實在抵敵不住,終於潰散。

赤盞暉部敗兵被涇原軍趕著衝過了兀朮和韓常的軍陣,如果換作訓練稍差的部隊早就被衝散了,但是合紮猛安和漢軍萬人隊任由潰兵如潮水般衝刷而過,依然保持著良好的隊形準備迎接涇原軍的攻勢。

劉錡也深知自己麵對的是什麽對手,在潰兵的掩護下快速包抄對方優勢兵力,使金軍右翼陷入自己的機動包圍之中。兩軍從辰時戰至日中,戰鬥異常激烈,韓常被流矢射中左眼,卻用手將箭杆拔出,抓了一把土塞進眼眶止住血繼續奮戰!在他這種超級大無畏精神的鼓舞下,金軍奮起精神,怒吼著向宋軍發起了反擊。

但是宋軍也被敵人的血性所激發,兩支鋼鐵洪流激烈碰撞在一起,發出了震天裂地的巨響,直教日月無光,風雲變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