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領情,我理解,沒關係。隻要你記得,我是真心為你做過事情就行!我的人會全力擊殺楊陽,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是我盡力了!”

“住口!住口!我不許你傷害他們任何一個人!”我絕對不能再相信她的胡言亂語。

“來,這邊。”美幸又走。我看窗外,楊陽果然不是善茬兒,早就解決得差不多了,要說狠,沒有人比得上他。

又一個房間,沒有窗戶,一張椅子,上麵有些血跡。

“楚大腦袋的房間。楚大腦袋不簡單,表麵憨厚,心機很深,我的部下竟然對他非常和善,優秀的心理催眠專家,好在對你不錯。在091的時候他要對你有任何不良的想法,那麽現在都是一具屍體了。不過還是要當心,你以後在091是要持續升職的,這是個競爭者。礙於他是你重要的朋友,我放了他,他現在估計已經不在這裏了,很安全,你放心!”美幸漫不經心地講著,“剛才那碗血其實是他的,我這裏沒有任何庫存了,我知道你會餓,所以抽了他一點兒血……”

我再也忍不住了,揮手打了美幸一個耳光:“混蛋!我怎麽樣都不關你的事!我更不會踩著朋友向上爬!大頭有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一定不會!”

美幸沒有任何過激的表情:“為了他,你打我!很好!無所謂,我做的一切都是為我的男人好,為了你好!我了解你們中國人,有很多人會在某些重要的時刻做出讓人不齒的事情!其實我也該殺了他,他畢竟可能會成為你日後的障礙!”

“我的路我自己會走,不需要一個女人來給我安排!更何況是一個敵人!”

“很好,你始終還是把我當女人的!”她對我微笑。

我沒接話,再接我就虛了,我必須保持這種狀態,我不想犯錯誤!

“來,看一下這個奇跡吧。”美幸繼續引領著我。

“關東軍與德國納粹的特別部隊在這裏建設這個血緣基地,生物士兵的研製其實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位置!”

一排排的玻璃槽從我身邊晃過,裏麵有空著的,有泡爛的屍體,還有變異到一半的屍體,骨骼都粗了許多,牙齒尖得驚人。

“天生的變異者與人為調整的變異者有很大不同,畢竟難以模擬的就是原生自然狀態,所以每次調整都會出現偏差,這樣偏差的直接後果就是死!我的手下都是從一千多個本土精銳士兵中活下來的不到50人,知道這個事情的殘酷嗎?”

“哼,都死了我也不會介意的!”

“你們的人死你會憤怒,我們的人死你卻很高興,我們有不同嗎?隻不過都是為了研究獻身而已!”美幸回頭問我。

“因為你們這種肮髒的研究是在我們的國家進行的!這就是區別!”

“道義果然是中國人很講究的東西。不過,人類從本質上講就是充滿侵略性的生物,這無可否認!”

“我沒興趣和你這個殺人魔王探討人性與曆史!”我繼續拿槍頂著她,一刻都沒放鬆,“你怎麽不咬他們?那樣不是省很多事情?”

“你吸血鬼的故事聽得太多了吧?”美幸又笑,“我們世代相傳,而這種超人的遺傳就如同少女的**一樣,隻有一次,我的母親把這種能力給了我,我的弟弟都是被人為改造的!”

“我咬人,必須咬死,一旦對方不死,我的遺傳特性就會傳到對方的身上,然後彼此就有了一種默契,我將不再具備繼續傳給別人的能力,而我咬的人則會繼承這種能力。”

“這麽說我該感謝你嘍?”我冷哼。

“其實這是沒有辦法,我不想抓你,又不想你凍死在林海之中,隻有這樣了,這樣偉大的能力應該給我的孩子的,確切地說,我想給我們的孩子!”她繼續講著我不願意聽到的話,像刀子割我的心一樣。

“別妄想了,那是不可能的!”愛與恨糾纏著,我隻能表現出所有的恨!

“就現在來看是不可能了!”美幸似乎有什麽遺憾。

“這些模型,都是德國科技產物。確切地告訴你,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是你的世界,也不是我的世界,是兩個世界的夾縫當中,但是這個基地是建設在我們世界的,你們那邊隻是出口!所以你可以通過窗戶看到小鄭,但是聽不到他講話。”美幸指著窗櫃裏的兵器模型,各種怪異的戰機,裝甲厚實的坦克,“就目前掌握的情況而言,你們世界的德國人掌握了很多比我們更駭人聽聞的技術,不管是生物兵器技術還是機械兵器技術。劉,這些也是你要麵對的,這種夾縫在世界上有很多!這隻是比較大的一個。”

“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存在兩個同樣的世界嗎?”

“你們世界的隋天佐在大巴山砍了伊藤秀樹,而這個伊藤秀樹就是在我們這裏得到的情報,才了解的大巴山。兩個世界其實是混雜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會交會。外麵站著死去的那個雷天鳴本不該跑出我的手心,但是我們卻在圍剿他的時候碰到了一支國民黨正規軍!而那個時候幾乎全部中國都被我們掌握了,不應該有國民黨正規軍!汪精衛的軍隊全部在我們的掌握下,不會有這麽大規模的抵抗。而那支部隊,是隋天佐的隊伍!”美幸望著我,“隋天佐你應該很了解吧?”

我想起來了,隋掌櫃的檔案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是空白的!確切地說,他的隊伍是在南京保衛戰中失蹤的,這一直是民事史上最大的懸案。而他是那支失蹤隊伍裏唯一活著回來的人!隋掌櫃到底經曆過什麽?不過目前而言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一個龐雜、巨大的基地,如果不是美幸引領我,我很可能會迷失在其中,我開始懷疑所謂兩個世界同時存在的真實性。就我所處的世界而言,20世紀40年代日本人的科技水平還遠遠不能建設這裏的設施,不要說那時候,就是現在都不可能,這樣巨大的地下設施的施工難度係數可以用天文數字來衡量!更何況是20年前!

“毒氣室”、“細菌實驗室”、“樣本解剖室”、“特別罪犯審訊室”……一切傳說中731部隊臭名昭著的秘密研究部門全部在這裏匯集,我不管這樣肮髒的研究是發生在哪個世界中的,這些罪行是一個正常人難以忍受的,但是偏偏這些肮髒的過去,均罪在美幸。從那個我在一天前還深愛的女人口中,用像與自己無關的口氣說出,更重要的是,每介紹完一個肮髒的地點,她都會跟上一句:“這個實驗是我親自簽的字!”

我忍著!強忍著!我要得到這個基地的秘密。她這麽激怒我,就是想我殺她?保住她最大的機密?不!我不會被她激怒的!我要看著她把戲唱完。楊陽說過,我們的舞台才剛剛開始,赤銘美幸,無疑是要做第一個謝幕的人!

不清楚她給我講了多少駭人聽聞的過去,我的精神,也到了崩潰的邊緣,一念之差,我就會扣動扳機,我承受不了這麽多肮髒怪異的事情!

忘記走了多久,忍受了多久,終於走到了基地頂層。四下望去,就周圍地形而言,竟然是碧水縣委大樓,樓頂小屋,四周都是玻璃窗!終於走到了盡頭。

天上的星星不斷閃爍著,我們似乎走出了空間的混亂:“赤銘大佐,到這裏就結束了吧?出口呢?”

“劉,別激動,我們還在血緣基地,不過這裏是核心。這裏有很多東西是給你的,我不是科學家,我看不懂,但是你給老陳部長,他會安排人看的。”美幸講著,打開了角落裏的保險箱,“資料,膠片,還有這個血緣基地的模型,這都是老陳部長最想要的!”

“赤銘美幸,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看看你身上的製服!你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原諒你嗎?你以為這樣被你殺害的那些中國人就可以原諒你嗎?”我是怎麽都看不懂了。

“身為軍人,我已經完成了我最後的任務,剿滅華東反抗軍最後的首腦雷天鳴。你別激動,不是你敬仰的那個雷總,是我們世界的雷天鳴,我完成了任務!”她一邊收拾,一邊嘮叨,“身為女人,我要為我的男人做點事情,不管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我要做到一個女人的本分。”

“這是血緣基地的模型,縣委辦公小樓是整個地區的中心,下麵這些環形的鋼軌都是德國人的作品,它們的密集程度很大,絕對不是你看到的一條隧道而已,這裏整個地區全部布滿了這樣的軌道。具體的理論我說不清,聽說這些軌道是放大磁場的,而整個大西山地區是這個星球上磁場最混亂的地區之一,小鄭他們常年駐紮在這裏就是監控磁場的!所謂磁場混亂,我理解是兩個空間交互產生的,而這種技術就是以這樣的混亂磁場為動力,加速運轉。唉,慚愧,我說不明白,你回091我想有人會給你解釋!金色流星就是兩個空間交互的產物!”美幸攏了下頭發,耐心地給我講,“報告你要好好寫,你和大張的書麵表達能力遠不及楚大腦袋,多向他學習。”

“你不用這麽關心我,我不需要!你乖乖地帶著我出去,我會請求陳部長留你一條命的!”我覺得氣氛越來越不對了。

“另一個世界的你,和你一樣是木頭。為了一舉鏟除反抗軍,我們費盡了心思,生物部隊卻怎麽都不是你們的對手,甚至連我個人有時都會受到雷天鳴和楊陽的幹擾!好在德國人對我們進行了小手術,最後才徹底地改善了這種狀態。楊陽又怎樣,在千軍萬馬前一樣不可能幸存,隻是我們抓不住他。我自告奮勇讓德國人封閉了我的全部記憶,成功地打入了他們內部,封閉的記憶讓我接近了他們,但是也讓我忘記了軍人的職責。我和那個世界的你相愛了,同時也逃過了雷天鳴與楊陽的思維探查,那段時間很幸福,那個劉思遠為我吃苦,為我受累,甚至為我不惜與兩個高端變異者翻臉,楊陽要殺我,你甚至還為我擋了子彈。你理解這種感情嗎?”

美幸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但是隨著我的記憶恢複,一切都在改變,我是軍人,你了解軍人該做什麽。我動用了所有的關係要保住你的性命!甚至山本大將我都找到了,我可以救你的命,但是你卻怎麽也不回頭,你可以為我擋子彈,為什麽不能為我而活著?”美幸邊講邊哭,很傷心,這讓我甚至有點為之動容。“也許我送你上刑場是對你最大的尊敬,你是一個男人,頂天立地!你臨走的時候,給我說了一句話,愛上我這個女人不後悔,後悔的是愛上了一個敵人!原來人可以有很多種身份的。其實我更想做個單純的女人,但是家族的這種遺傳,讓我沒得選擇!”

“你別弄錯了,他是他,我是我!不管你的世界如何荒謬,我都與他沒有關係!”我覺得我隻是一個替代品。

“沒錯!我開始是這樣認為的。其實在091沒幾天,我的記憶就幾乎完全恢複了!但是你和他沒有任何不同!音容笑貌,行為方式,唯一缺乏的就是身為一個男人的磨礪。血緣基地建設完成,竟然成功人為地開啟了兩個世界的通道,當我知道雷天鳴也混進這邊的世界後竟然非常喜悅,因為我知道還會有一個劉思遠!我義無反顧地接受了任務,與其說是來抓他,不如說是來找你,我們注定都是要再見麵的。”美幸很欣慰地望著我。

“那又怎麽樣?我還是我,他還是他,也許名字一樣,也許相貌相同,但那又能代表什麽?”我覺得很可笑。

“大張說過,你為我拍了老陳部長的桌子!足夠了,在091你能為我拍最高領導的桌子,不亞於在那個世界為我擋子彈,這會影響到你一生的前途!你能為我做這些,我覺得我再次接受封閉記憶,把身體焚毀成那個樣子深埋地下這麽多年,都是值得的。我們又一起走了一段時間,那幾十年的痛苦與孤寂都微不足道了!”美幸望著我,她又恢複成了那個單純的小姑娘。

“大張這個混蛋!什麽都講!必須得處理他!!”大張這個人有的時候簡直就是保密工作者中的敗類!

“劉,禦身大切!”

“什麽意思?”

“是我的家鄉大阪的話,意思就是不論發生什麽,你都要活下去!”美幸非常真誠地望著我,這不是謊言。

“你對顏青講過這樣的話?”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楊陽見麵的時候,她與顏青聊了很久。

“顏青、楊陽其實是來殺我的,他們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那個女人很毒,她的舌頭像毒蛇一樣,我的世界、你的世界都是一樣的,輕了讓你昏睡,重了瞬間要你的命!那時候我能力沒有完全恢複,即使完全恢複了,也對付不了他們兩個!”美幸回憶著,“好在她是女人,我們的結局雖然不同,但是經曆相似。在那生死的瞬間,我說服了她,她似乎更想看你的好戲,我不會讓他們笑你的!我告訴她,劉桑一定會禦身大切!”

美幸一字一句,誠懇無比,而我的心亂到了極致!為什麽人要如此複雜?為什麽世界要如此複雜?當愛恨情仇交織到一起的時候,我無從選擇。眼前的這個女人,不管她做過什麽,她是我的愛人,但是我能把她做過的抹去嗎?那站著死去的雷天鳴老先生,他會原諒我嗎?下麵焚屍爐旁的那些靈魂會原諒我嗎?那些國恨家仇又怎麽能輕易釋然!

雖然這麽想,可是我指著美幸的手槍終於放下了,我竟然身不由己了!我再也無力舉起那把槍,它過於沉重了。我不清楚自己是誰了,我的立場、我的職責在那一刻都消失了,我完全迷失了。

美幸把各種資料、錄像帶以及血緣基地的模型小心翼翼地規整到我的麵前。

“劉,都是你的。資料我都小心地整理好了,別弄亂了,影帶膠片別見光,我們這些年的資料都在這裏,陳部長會賞識你的。磁場混亂正在消退,天亮就可以出去了。謝謝你又陪我走了一段時間,我沒有遺憾!對了,我的弟弟還在你們的世界,不過不在這裏,在貴州,你小心他,不要親手殺他,這是我的請求。”美幸講完,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不再說話了,默默地坐在了我的身邊。

突然沉默了,剛剛在基地遊走時候的那些恨,突然消失了,剛才我明明憤怒得能殺死美幸一百回,但是這會兒我卻沒有任何恨了。我清楚我在幹什麽,我也知道我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舉起槍,把赤銘美幸的腦袋打個洞!我名正言順地幹掉了一個罪大惡極的日本特務!我還得到了他們全部的機密!我就是英雄!為什麽我舉不起手中的槍呢?我猶豫了?難道因為我愛她?我會愛一個日本特務?一個罪大惡極的日本特務?不!絕對不會!那樣我會愧對先烈,愧對那些失去生命的戰友!但是我為什麽不能舉起槍完成自己的使命呢?為什麽?

沉默了許久,我突然笑了:“美幸啊,大張常說一句玩笑話,是智障人士歡樂多,我不智障,也沒有瞧不起智障,我一直以為大張是嘲笑殘疾人,現在我體會到了,這不是智者對愚者的嘲笑,而是智者對自己的嘲笑,所謂智者,就是比別人了解了更多秘密的人吧。”我輕輕地講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美幸,我隻想傾訴更多的情感,哪怕她是特務,是吸血鬼,是任何什麽東西,我都必須要傾訴!即使天亮後我會毫不猶豫地拿起槍打爆了她的頭,我現在也必須得把心裏的話講出來,不然我會瘋的!”

“好,天亮之前我們說說心裏話,天亮之後我們就得回到各自的世界,扮演自己應該扮演的身份了。我問你,我們在一起到現在79天了,你幸福嗎?”美幸也打開了話匣子。

“很幸福,直到一天以前。”

“那現在呢?還幸福嗎?就我們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沒有國家的界限,沒有空間的限製,沒有091,沒有731,就單純你跟我,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