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單走到我們身邊哀求道:“停下來吧,母親。再去多少也不可能回得來。”

“停?我一生所追求的就在眼前了,怎麽能停?單兒,你退到一邊。我們母子團聚,今日解開這長安的秘密,就再也不用分離了。”

我看了老單一眼,他避開了我的眼光,滄桑的眼神中不知道透出了多少悲哀。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立場,至少他的意見跟這人蛇不完全一致。

這個時候,我發現一個人影也遊進了長安。是隋掌櫃!

這怎麽可能?這樣的深海當中,普通人會立刻被那巨大的水壓碾死。他再神奇也不能這樣吧?為什麽他不來營救我們,而直接進入到那水晶之中?

人蛇也看到了隋掌櫃,但是她並沒吃驚:“老東西,果然不是善類。你進去也好,我看看你倒是如何出來!”

又過了很久,裏麵依然沒有回應。反倒是衝出無數的海怪屍骸,破碎不堪。

老人蛇再也沉不住氣了,大喊:“全體出動!裏麵是什麽東西?你既然一直召喚我,為什麽不出來見我?”

然而,再也沒有海怪遊出蓬萊,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停止吧,這樣做毫無意義!”雷總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回身一看,雷總終於醒來了。水晶球中的**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退去,而老單則站在雷總旁邊,似乎是他放出了雷總。

水晶球哢嚓哢嚓地碎裂了,雷總並沒用動手。

他緩步走出水晶球的基座,眼中的紅光如同能殺人一般閃耀著。

而老單則跪在他身後,帶著哭腔說:“母親,對不起。快停吧!在事情變得還能收拾以前。”

“單兒,你……”人蛇顯然不能接受兒子的背叛。

“他終於活明白了,他一點錯也沒有。山有高低,水有深淺。這裏的水也不是你能試得了的。”雷總一步一步逼近老人蛇,那氣勢讓人不敢抬頭。

鯊魚人架在我身上的刀已經開始顫抖,我明顯感覺到他心中的恐懼。

雷總走到我們身邊,看了我和大張一眼,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突然他大喝一聲:“還不跪下!”

我心裏猛地一抖!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和大張身後的鯊魚人劈裏啪啦地跪到了地上,他們整個身子都在微微地顫抖。

我側眼一瞧,大張也跟著跪地上了。我重重地拍了他腦袋一下:“幹嗎呢?誰讓你跪了,失心瘋嗎?”

大張緩過神來,望著我:“操,我以為讓我跪呢。看見領導複活太激動,腦子不大好用了。”

雷總並沒有再理會我們,而是舉著手走近人蛇身邊,冷冷說道:“這個蓬萊危害人間太久了。你執掌蓬萊以來抓了多少人,讓世間多少人妻離子散,又製造了多少人間慘劇!你本就是受害者,卻執迷不悟,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難道所謂的使命與命運就這麽重要?”

老人蛇早就被雷總壓得不敢抬頭,整個身子蜷在地上,瑟瑟發抖。

“今天我送你一程,你在這個世界活得太久了,該休息了。”

我和大張已經不知道該幹什麽了。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雷總嗎?怎麽身上的煞氣如此旺盛?他的力量已經絕對不是曾經的那個人可以相比的了!

“老總,請留情啊!那是我的母親。請看在這位小兄弟的麵上,放過我的母親吧!”老單跪到了我們身後,一個勁兒地磕頭,腦門上已經溢出殷紅的鮮血。

接著老單又朝我磕頭:“小劉,您幫我求求這位老總吧,看在我帶你進蓬萊的分上,看在我把槍偷偷給你扔下的分上!”

在生母的生死關頭,這個年過六十的老者跪在一個年輕人麵前,死命地磕頭。老單磕得我內心一陣酸楚,畢竟是個老人在你麵前哀求,雖然已經不能再稱他為“人”了。

“這……雷總,很多事情還沒搞明白,這樣殺了她合適嗎?”我很小心地對雷總說道。

“合適!有什麽不合適?記得海邊基地中死去的戰友嗎?殺!”大張似乎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

雷總對我們擺了擺手,示意我們不要說話。

繼而他對老人蛇說道:“近百年的追求與夢想就在你的眼前。我殺了你,天道似乎不公;我不殺你,人怨卻不能平。看看你兒子腦門上的鮮血,你可了解人間親情的真摯?你可知道所謂夢想的真諦?這所謂的蓬萊眾軍,哪一個沒有父母妻子?你把他們誘入蓬萊的時候,可曾考慮過他們的親人?無論如何,在一個兒子麵前殺死他的母親是件殘忍的事情。今天既然到了這裏,我們就進去走一程。之後的事情你自己了斷,如何?”

人蛇再也沒有以前那種老謀深算的氣度了,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連連衝著雷總叩拜:“謝謝上神成全,謝謝上神成全!”她身上表現出來的似乎是一種本能的懼怕。

緊接著,雷總對老單招招手:“過來,扶著你的母親,我們一起進入這水中都市。我今天了她這個心願。”

老單連聲應允著,過去扶起那老人蛇。

“帶路吧。我這兩個部下適應不了這環境的水壓,我知道你有辦法。”雷總吩咐他倆道。

人蛇唯唯諾諾地道:“有,請幾位隨我來。”

走到房間的邊緣,人蛇從牆壁的暗格中取出兩個章魚似的惡心東西。

她遞給我和大張,說:“請兩位拿著它張開嘴巴。”

“我操,這是什麽?能吃嗎?”大張邊嘟囔邊看著雷總。

“照做。”似乎一切都在雷總掌握之中。

沒有辦法,我和大張一人舉著一隻章魚張開了嘴巴,樣子有點滑稽。

瞬間,那章魚如同活了一樣,一隻觸角一下伸進我的嘴巴裏,而其他觸角則緊緊地盤到了我身上……

我感覺如同被無數毒蛇盤在了身上一般,嗚嗚地發不出聲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這個東西就像長進了我身體中一樣。

人蛇又道:“兩位不用擔心,下了水就知道此物的妙用。”

誰知道這是什麽鬼東西。雷總對我們倆點點頭,我這才稍微安了心。

我們由房間旁邊的水道出了蓬萊,冰冷的海水以及那巨大的水壓馬上席卷全身,我兩眼一黑,幾乎要暈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身後突然被什麽東西衝了一下。睜眼一看,我竟被魚肺泡一樣的組織包圍著,呼吸也變得順暢了起來。

果然是好東西!當我還在驚訝這神奇章魚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正在緩慢移動——一隻巨大的龍蝦人正在推動著我前進。

真是可笑,過去的敵人如今竟然聯起手來,命運太會戲弄人了。

我看不清楚外麵的東西,隻是感覺那巨大的光芒在慢慢接近,像火焰一般,逐漸吞噬了我的全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身子輕了,似乎已經浮出了水麵。

朦朧中看到一個身影走到我身邊,一伸手把我拉到了岸上。我奮力地扒開身上的魚肺泡,又用力扯下盤在身上的章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忽地鑽入了我口中。

大張正坐在我身邊。他使勁喘著說:“呸,我操,差點憋死爺爺!”

雷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先上來了,他催促我們兩個:“抓緊,這裏可不是什麽安全之地。”

“得,走著。”大張和我把那惡心的章魚丟到一邊,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是個地下河道口,不過四周的牆壁都閃耀著耀眼的光芒。周圍的牆壁上刻著各種奇怪的符號,天曉得寫的是什麽。

周圍的地麵上則是前期進入此地的海怪的屍體,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撕得粉碎。殘骨碎肢散了一地,看得我頭皮一陣陣發麻。轉念一想,雷總跟著,再加上先前進來的隋掌櫃,似乎也沒什麽好害怕的。且進去看看這個水中長安到底是什麽東西,畢竟這樣的機會不是誰都有的。

順著濕漉漉的台階向上,沒走多遠,我們就到達了這水中長安的邊緣。

放眼望去,我第一感覺就是人類曆史的確是要重新寫一下了。

氣勢磅礴的巨大都市,亭台樓閣樣樣俱全。說不上是什麽建築風格,不過城市中間樹立著一座高塔,卻是實實在在的中國古代風格。數不清有幾層,測不出有多高,直衝天頂,似乎到達了水晶外罩的頂端。而那塔尖之上還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朝日一樣把整個城市照得通亮。

再看那街道房屋,卻是另一種感覺。整個城市除去那寶塔以外,其他所有的建築都已經殘缺不全,各種奇怪的屍骸散了一地。每一條街道兩旁都有河道通進每一個院子之中,古樸的磚瓦,不知名字的雕刻,似乎在向我們訴說著曆史的滄桑與悲壯。這沉睡千年的水下都市,如今又一次呈現在我們的麵前了。

身處這樣的地方,一種莫名的淒涼油然而生。那感覺似曾相識。

“像什麽?”雷總問我們。

“動物園遺跡。”大張脫口而出。

“像戰場。”我則說出了心中的思考。

雷總對我點點頭:“我一直懷疑,這世界很久之前曾經有大規模的生物兵戰爭。如今這裏以及外麵的廢墟,已經印證了我的想法。”

“那怎麽可能?我們的世界到現在都沒有這樣的技術,也不可能把人變成怪物!”雖然雷總的懷疑比較符合眼前的情境,但是對於所謂古代科技的假設,卻是讓人不能接受的。

“怎麽不可能?人類文明傳承了幾千年,我們丟失的文化、技術又豈是一點半點?難道各國傳說都是虛假的妄言嗎?”雷總思索著說,“所謂輪回,並不一定是精神上的,科技上的輪回同樣也是存在的。且不說我們身後蓬萊這樣的水中怪獸,就說日本當年被原子彈轟炸後,就曾經有人發現像狗一樣大的老鼠。可以斷定,經過特殊條件的培養,生命體是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變異的,這一點從科學角度上講不過分吧。”

我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即使在沒有任何外力推動的情況下,有些生命也會發生突然變異的情況。

隨即雷總又轉頭對老單母子兩人道:“哪裏有什麽神仙鬼怪?一切都是人為。你也好,我也罷,很可能就是這些怪物的後裔。隻是如今的科學之力還不到能完全解釋的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今日也算回到了先祖之地。”

兩個人連忙點頭稱是。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都市之中到底還有什麽東西?剛剛進入這裏的海怪是被誰殺死的?隋掌櫃是最後進入的,從怪物破碎的屍體上看,很不符合隋掌櫃的作風。是別人幹的,那隋掌櫃又去哪兒了?

帶著各種疑問,我們逐漸移向了城市中央那巨大的高塔。

“雷總,先前進入的怪物全部被殺了,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問道。

“不奇怪。這裏千萬年來始終是有活物存在的,它們就在周圍。現在隻是迫於我的力量,還不敢出來。難道你感覺不到那隱藏於我們四周的眼睛嗎?”雷總似乎並不在意。

“啪”,他又踏了一下半透明的地板,說:“這下麵似乎有個更巨大的生命,正等待著破土而出。既然我們來了,就探個究竟。先去那高塔頂端看看,到底是什麽能發出如此光芒。”

“我說頭兒,我感覺得到地下那東西,咱惹不起啊。不如就從這裏回了吧?改天讓海軍來丟點深水炸彈什麽的,一了百了。”大張似乎非常緊張。

“一了百了?今天到這裏就必須搞明白。如果我們都搞不了,你指望別人能搞得了嗎?”雷總看了大張一眼。

“是,是,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您是我領導,我堅決服從命令。”大張又不分場合不分地點地貧上了。

一路上除了廢墟就是骸骨,再無其他。從規模上就可以想象,在遠古,這個地方曾經是多麽繁華的一座都市。各種生命聚集於此,穿梭於萬裏海洋之中,真是個神奇的世界。

我們小心地走到那寶塔底下,並沒有我擔心的怪物襲擊。

寶塔那扇門半掩著,裏麵透出令人窒息的氣息。望著這百米高的巨塔,我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受。如今是萬萬不能回頭了,縱然裏麵藏著萬千豺狼,我們幾個也得走上一遭了。

走到門前,大張有點高興地說:“看來隋掌櫃先進去了。那老小子不知道忙活什麽呢。他大爺的,不會是來偷寶貝的吧?”

雷總聽到“隋掌櫃”三個字,臉上立刻起了變化,他表情凝重地問:“你說誰?隋掌櫃?他也進到這水中都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