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雷總緩緩說道,“我不信鬼神!地球已經存在46億年了,人類有文字記載的曆史隻有幾千年,而這幾千年當中,有明確史料可查的,卻少之又少。我們的文明大部分都存在於我們的神話與傳說中,與這浩瀚的宇宙和不盡的時間相比,我們甚至連一粒塵埃都不及。但恰恰是我們這些塵埃構築了無比燦爛的文明。

“但是,我們對於宇宙,對於時間,對於天空,對於大地,對於海洋,對於這千奇百怪的生命,甚至對我們自己,卻仍然沒有根本的了解。大江東去,千帆過盡,曆史留給我們的幾乎仍是一片空白。我隻相信有暫時不能解釋的事情,但不相信有永遠不能解釋的事情。即便存在鬼神,我們也要把他挖出來,也要用我們人類的語言來詮釋其奧秘,為子孫後代留下我們真正的文明足跡!這就是我們091存在的意義了。”

雷總閉上了眼睛,手指掐著眉心。他似乎很累,但看來必須得去趟昆侖山,會會這些“鬼神”了……

峰外多峰峰不存,嶺外有嶺嶺難尋。

地大勢高無險阻,到處川原一線平。

目極雪線連天際,望中牛馬漫逡巡。

漠漠荒野人跡少,間有水草便是客。

粒粒砂石是何物,辨別留待勘探群。

我車日行三百裏,七天馳騁不曾停。

昆侖魄力何偉大,不以丘壑博盛名。

驅遣江河東入海,控製五嶽斷山橫。

當年陳毅副總理路過昆侖曾經感慨萬千,千裏昆侖層層疊疊,雪壓著雲,雲連著雪。我們一行二十多人站在山外,遙望昆侖的時候,也欷歔不已。

1961年12月,091一行22人,進駐昆侖山西北側的武家村。武家村很小,全部為漢人。據說村民祖上全是當年的戍邊武士,民風淳樸粗獷。

我們駐紮下來後,便開始了緊張的進山準備工作。

時值寒冬,北風陰冷刺骨,日夜不停,我們的帳篷也被吹得飄搖不止,調查工作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開始的。

當地的公安領導和駐軍領導,以及經曆過螳螂人襲擊事件的幾個村民與我們聚在一起,討論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10月,秋末進山打獵的最後時限,各家青壯年基本都有進山打獵的。隨著天氣逐漸轉涼,大部分進山的村民都帶著獵物回到了武家村。眼看到11月了,竟然還有幾個人未歸,這幾個人的家人就開始著急。往年到了這個時限,進山的獵人不管是不是有收獲,應該全部歸來才對。而今仍有未歸者,估計是碰上什麽意外了。

於是,當地公安、駐軍以及村裏的民兵便聯合進山搜索,一直沒有什麽消息,直到有一天,幾個村民被形似螳螂的怪物襲擊。

在駐軍、公安與村民的聯手努力下,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後,才擊斃了那隻怪物,也就是現在還在我們091保存的那隻人形螳螂。

透風的帳篷,昏暗的行軍燈下,十幾個人圍成了一圈,開始分析當時的情況。

雷總喝了口熱茶問道:“武村長,失蹤的那幾個人最後找到了沒有?”

“至今也沒找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唉。”說話的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頭,裹著大襖,低著頭,似乎還沉浸在悲痛當中。

“哦,那麽最近山上可有什麽異常嗎?”雷總又問。

“沒有,一直都是那樣,和往年一樣。”武村長仍然搖頭。

“老夥計,你說說有什麽發現?”雷總又問當地駐軍的首長郝團長。顯然,他們曾經很熟悉。

郝團長是山東人,虎背熊腰,加上冬天穿得多,那身材更顯得與眾不同。

郝團長瞪著牛眼,憤憤地說:“媽了個巴子的,俺在這裏犧牲了11個孩子,除了斃了那個王八蛋,屁也沒查出來。老雷,你一定得查個明白啊,我以後告老還鄉,怎麽也得給這些孩子的爹媽一個交代啊!”

鐵骨錚錚的漢子眼裏竟然含著淚花。

“人之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這些孩子定當化做這巍巍昆侖的傲石蒼鬆,佑我中華。別太難過了。”雷總拍了拍郝團長的肩膀說。

沉默了一會兒,雷總又問:“周局長,你那邊有什麽情況啊?”

周局長是當地公安局的領導,也是四十多歲,兩眼放著精光,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雷總,我們就找到了失蹤者的幾件衣服,其他一無所獲。慚愧啊。”看來周局那邊的線索也是寥寥。

“嗯,幾件?能詳細說說嗎?”雷總繼續問。

“山那邊的大樹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了幾眼溫泉。那溫泉很奇怪,去年我帶地質勘探隊進去,也從沒見那邊有溫泉,似乎是剛剛冒出來的。”周局思索著說,“就在那溫泉邊,有4個人的衣服在那裏,邊上有獵槍和生火的用具。我想武家村失蹤的人可能就是在那附近消失的。可到底是什麽讓他們連衣服也顧不上穿就消失了,我現在也想不明白啊。”

“哦,這個線索很重要。去那邊得走多長時間?”雷總又問。

“一天一夜。現在是12月,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大雪封山,要是去的話,就不知道需要多久了。”周局長又道。

“武村長,你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雷總說著拿出一張模擬畫像來,遞到了武村長麵前。

武村長看著畫像,手竟然發起了抖,激動地說:“這不是陳家老三嗎?正是失蹤的人裏麵的一個!你們找到他了?”

“啊!”就在這個時候,帳篷外傳來了一聲慘叫,緊接著,56衝鋒槍那熟悉的悶響便散了開來……

掏槍,沒有猶豫,軍人的特征在這個時候表現了出來。我和大張護著身後的領導和村民,一人舉著一把54手槍。而身後的雷總、郝團長,還有周局長也是一人舉著一把54。

帳篷外已經亂了套,手電光芒亂射,隨車的探照燈也四處搜索,56衝鋒槍和54手槍的聲音已經混成一團。我們091的保衛幹事,郝團長的警衛班,還有周局長帶來的幾個民警,也紛紛從其他帳篷裏趕了過來。在外麵警衛的同誌仍在向遠處樹林裏瘋狂射擊。

“什麽情況?”郝團長大聲喊。

“團長,華子不行了,你快來看看!”一個解放軍戰士帶著哭腔向郝團長報告。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隻見幾個戰士扶著一個瘦小的身體。拿手電一照,一張稚嫩的臉出現在我們麵前,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天,鼻子嘴裏汩汩地冒著血,而他的左半邊身子,竟然硬生生地被削了去。

“團長,那家夥又來了!”旁邊一個警衛的哨兵向郝團長喊道,“跑林子裏麵去了!”

愛兵如子,在那個年代並不是一句空話。“你媽了個巴子的!”郝團長把腦袋上的棉軍帽朝地下重重地一摔,“給我上!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我也得活剝他!”說完,郝團長走到一個戰士旁邊,一把拿過了他手裏的機槍,朝林子裏邊掃邊走。機槍的火焰映著郝團長那張近乎瘋狂的臉,這一刻,郝團長更像一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

雷總注視著樹林,我和大張緊緊地貼在他的左右。“看我的手槍,就是那棵樹,快!大張,探照燈!”雷總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