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飛的桃花有的落在了跪在地上縞素加身的女子身上,有的落在了方方正正的墳頭上。

女子沉默地伸出手,細心地將落在墳頭上的桃花一片片拈開。

她本該容貌清麗,一對杏眸幹淨明亮。但,此時她卻麵色頹廢,眼睛紅腫,蘊含著無限的悲傷。

“師傅……”她哽咽著聲音,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您,一路走好啊。”

說罷,她便起身頭也不回地匆促離開了。

也不知走得這樣急,是因為有要事,還是因為害怕再多停留一刻,就會更舍不得離開。

這個女子褪下了一身縞素,換上一套簡樸的淡青色衣裳,重重地關上了小院的門,一步一步地踏出了桃花穀。

她正是,那個死而複生的薄相思。

一路上,她用許多世人隻從書上見,從未得到過的名貴藥材換了不少盤纏。但路上隻要遇到窮苦人民,她又忍不住施舍幾個錢。如此一來,還沒到達目的地,身上的錢便已所剩無幾了。

薄相思摸了摸身上的布袋,已經什麽藥材都沒有了。她抬頭看了看天色,眉頭輕蹙,莫非要在荒郊野外過夜了麽?

正在惆悵之間,眼尾卻突然掃到西方的紫竹林裏,一柄繡有一輪銀色圓月的大旗正迎風鼓動。

一路上她見過不少這種陣仗,一些有錢人家出來玩耍,往往就會插一麵代表自己家族的旗幟。

薄相思心念一動,便飛快地朝旗幟方向奔去。她住不起客棧,請別人收留她一晚總該可以?反正這些貴族子弟的空地方估計多的是。

這裏既非官道,也非城池,穿過紫竹林,入目便是高矮不一草房子。看樣子,是處村落了。

雖然心中難免有些疑惑,這些玩耍的富家子弟怎麽興起來山村,不過想到已快黑的天色,她還是將心中的困惑給壓了下去。

這裏比不得外頭,地上的草蔫蔫的,地上落葉鋪滿,一看就是沒有人來打理過。偶爾吹來一陣風,薄相思就會蹙上眉頭好一陣子,因為,這風中夾雜著腐朽的味道。

村落裏應該有很多貓貓狗狗什麽的才對,可這兒,別說貓狗了,連隻老鼠都瞧不著。

薄相思還站在遠處,便已經看到家家戶戶都禁閉著房門,仿佛這裏根本沒人住,隻是一處荒村而已。

可村門口站著的那十來個人卻讓薄相思知道,這裏肯定有人住。

那些人個個身穿大紅色的官兵服,手持一把一人號的紅纓槍,麵色冷漠,一看就是官府的官兵。

薄相思細細地瞅著他們,心裏不禁有些打鼓,難道這裏被封了麽?可抬眼看到村裏麵那張銀色的圓月旗幟時,她又疑慮叢叢了。

既然被封了,那些富家子弟是怎麽進去的?或者說,其實這些官兵是他們為了安全,向官府借的?

這個理由倒是完全說得通。

薄相思一邊瞅著他們,一邊慢慢地向村子邁進。

當她距離村口還有十步遠的樣子,裏麵卻突然有了動靜。

一個頭發淩亂,衣衫襤褸,全身髒兮兮的人猛地跑過來。薄相思看到,他的眼底是濃濃的恐懼,以及殷切的期盼。

可就在他差一點跑出村子時,他卻倒下了。

紅纓槍毫不留情的插、進了他的胸口,鮮血順著他的傷口成股流下。他麵色痛苦,眼中的期盼終於消散,轉為絕望。

隻見他枯瘦如柴的手攀著紅纓槍,流著淚懇求地對殺了他的官兵說:“官爺,求求你……求求你,可不可以,把我葬在村子外麵?”

薄相思心中一痛,想上前去救救他,但卻有官兵將紅纓槍架在了她身前,不耐煩地說道:“滾!”

隨後,他又轉過身狠狠地踹了一腳從村裏跑出來的人,惡狠狠道:“你個賤民!不把你丟去亂葬崗就是好的了,你還想風光下葬?做你的白日大夢去!”

說罷,他手中的紅纓槍再次洞穿那個可憐的人的身體。這一回,他倒下了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這是一條人命啊!”在旁邊圍觀的薄相思不禁憤怒出聲,幾個大跨步上前就要扶起那個可憐人。可她卻再次被攔住了。

“哪裏來的野丫頭,”官兵麵色不善地道,“不想死就滾遠點!你要是碰了他,你就該去見閻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