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說,福禧哥。咱們好歹一場表親,爭爭鬥鬥幾十年了。是該,和數了。是吧?隻要你這個‘旺角紮fit人’,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保準,老港這片彈丸之地,一定是咱們的天下!”

土雞一拍福禧的胳膊,一臉的誠懇,一臉的把握。

福禧先是,上下打量他。倏爾,竟說出這樣一席話來……以至於,埋下了日後的禍根。

“土雞哥,別這麽講。我曆來都是放眼大陸市場的,講不定一個在港的便利店老板,一個街邊的混混,都要比我掙得多。我既沒阻你,也沒攔你。你要發財,你走你的陽關道……但是,你要拿我當槍使。替你擋那新仇舊恨,未免,我是看不到,一個零頭兒……”

土雞早知,吝嗇的福禧,平日裏同顧客交易都是斤斤計較,無坑不歡。故而,他早早地做好了準備,朝那茶幾上,倏地取來了一張餐巾紙。原本,是準備包裹在煙灰缸上,淋水粘垢的。

突然,土雞伸出了大拇指。那筆直,鋒利的長指甲嫻熟地在白紙上劃了一道阿拉伯數字。上麵,正寫著:“20%”的字樣。

福禧放入眼內,然後又下意識地覆蓋過原來已經打濕了的煙灰缸上。

福禧道:“這是什麽意思?”

土雞道:“你剛才,不是說‘井水不犯河水’嗎?這次的選舉,非同小可。照我說,青蛇死的好。原本跟‘東英’不明不白的關係,現在已經劃清了。”

“‘東英’曆來跟‘號碼’幫一樣,專門喜歡插別人一足。吃點兒回扣,撈點油水什麽的。但是,主動傾向跟‘東英’合作的老青掛了。現在,按照相互對公司集團的貢獻來談—”

“顯然,我們‘大鴻圖’,更有貢獻!所以,我有十足的把握掌控港深公路。並且,比起傳統的過境,我當上這個坐館後,還能縮短來回路程的1/3,所以……兄弟,這才是真正的‘遍地黃金’啊!”

“好—”聽罷,那老滑頭福禧倏爾鼓掌稱快。

道:“原來,你盤算這盤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土雞從他那副老謀深算,心裏撥弄著小算盤的眼神中瞧出了一絲讚許的氣味兒,看樣子這條路可以折騰。

“20%的股份,十塊掙八塊。是不是也太慷慨了一點兒?這還是你土雞嗎?你也別打哈哈,別人背地裏講你‘鐵公雞’,這也不是‘空穴來風’。是吧?別說你不忌諱。我都替你忌諱……”

土雞哈哈大樂。道:“哎呦,我這老表啊。要是,淨把目光,全付諸在這種短淺的地方,跟那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爭那一舌之快,那咱們能做到今天這個位子沒……”

登時—

福禧站起,朝著那“咕嚕咕嚕”冒泡兒的熱水機行去,也圍著茶幾整整饒了一圈兒。看樣子,看他手背在屁股上,頭望地,一副沉思狀。十有八九,是做個重要的決定的時候了……

“土雞啊,土雞。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一家人不盛兩鍋粥。我問你,你心裏有‘公司’嗎?”

土雞一愣,霎時間沒太理解福禧的

深意。

“你也甭回答,咱們也無需扮什麽良人。但我告你,老土。咱們才出道那會兒,這條疤痕還未結痂。那塊好肉又冒紅了,隻為削尖腦袋,擠破頭皮去掙那虛名!什麽什麽……大哥!什麽什麽……堂主?!嗬嗬,現在你是讓我坐那三煞位,我可是要氣得吐血了。”

“什麽‘鴻圖’,什麽‘東英’。除了一個虛名外,沒有一絲土地不是我們打回來的。沒有一毫銀子不是我們掙回來的!所以,‘坐館’也好,‘董事長’也罷。隻有荷包才是真實的!人們哪裏在乎你的職務,人家隻在乎你的名字!”

“要不是,咱們在關二公前燒黃紙,滴血酒。我早學那群後生反骨起來了,照我看,今天咱老港怕是守不住大陸的吞沒。你有一個‘鴻圖’,我也可以造一個‘大鴻圖’。所以……這才是我想說的。”

“你要是心裏,仍然惦記著那虛名榮譽。早晚有一日,你也無非跟那群雕龍畫鳳的小屁股一樣,橫屍街頭!要是,你如我一樣,不要虛名,隻幹實事,從前的舊賬,的確可以一筆勾銷!”

“新大鴻圖……他真這麽說?!”

淩晨的六點三十分。開著一輛悍馬的九龍塘扛把子土雞,正飛馳在前往中環的大馬路上……

一扇門拉開。

剛才,同福禧的對話,他早已用錄音軟件錄下高清的錄音。

這是他同福禧的區別。福禧這人,不好女色,也不近煙酒多少……但是,土雞則不一樣。平均兩晚喝一壺,整兩盅。

“嗯,你要沒聽清楚。我可以放給你聽過一輪,我相信。他的音色,你不會陌生吧?老鄧……”

對,執掌著公司集團財務最大的股份人,老鄧正襟危坐地同土雞麵對麵……他一宿未免,對於一個曆經耄耋的人而言,又是逼近250斤體重的胖漢,是一種煎熬。

“這‘鴻圖’從明清那會兒的‘漕幫’就演變過來了,傳統不能更替。這小子,現在年紀大了,也學會倚老賣老才是了……嗬嗬!”

“老鄧,我已經跟他講。隻要他肯助我一手,那麽,我將會在我的生意中,抽取20%的股份額給他……”

老鄧站起身來,也是手背屁股。

老鄧道:“賄賂。”

土雞沉默……畢竟,他認為這路子沒錯!多一個朋友,哪怕是狗肉朋友,也比一個敵人強。在這投票那會兒!

“要我說,明眼人兒,隻要你一個眼神。他便讚許,倘若是瞎子,你大吹大擂他也覺著不可信……”

“但是,這睜眼瞎,那我就沒法子了……好了,我就倆塊心病。其餘的,也差不多了。對了,你還記著‘潮州強’沒?他已經到了……”

“潮州強”!

如一聲霹靂,正擊打在他的腦殼兒頂上。

老鄧道:“別緊張,嗬嗬。他的心兒還是向著公司的……我知道你倆曾經大戰過三百回合。既然,現在局勢已經明朗了。如你心裏想的,多個朋友,好過敵人。去接待他吧……”

土雞道:“老鄧,那你……”

倘若福禧,是睜眼瞎。這老鄧,倒做起了張耳聾……

他大嚎:“招娣!”

倏爾,那年輕美貌,身姿苗條。卻上了淡妝的女子,正畢恭畢敬地朝衛生間處出來,才用煤氣燒了一手熱騰騰,冒白霧的滾水來。

她習慣性地蹲下,那對芊芊玉手將老鄧的褲管子給卷上,倏爾用手試探水的溫度,道:“可以放進來啦……”

土雞不語,見狀,道:“好的,老鄧。我明白了!”

於是,土雞匆匆而去……

老鄧道:“招娣。”

招娣睜開水汪汪的明目,道:“怎麽啦?”

老鄧伸手,撫愛著她那張剝殼兒的雞蛋似的臉頰……道:“照我說,你是樂意結婚早。還是結婚晚?”

招娣道:“有區別嗎?都是伺候男人。”

老鄧哈哈大笑,說了一句半開玩笑,半命令似的話語來。

“土雞的老婆死得早,他有個七歲半的兒子……照我看來,他是個十足的混蛋。但是,混蛋歸混蛋,如果他的心兒,是向著我這方的。我還是一個稱職的如意郎君……”

“照我看來,這樣的男人遠比小白臉兒強得多……”

招娣竟然“唰—”的一下,臉蛋紅成猴腚。卻也言語出了一句,叫老鄧霎時間難以反駁的言論來……

“彭……姐,也是一個稱職的江湖阿嫂了吧?”

“取消?!不可能……這不可能。是延期,還是改期。你聽清楚了沒?!取消……這!”

三年一度,選舉坐館的傳統會議取消了。缽蘭街的王琪,第一個驚訝得將櫻桃小口張的猛大……

“真的,七叔……真的取消了!”

王琪的“頭馬”剛兒收到風。這對她而言,無異於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她從未見過“龍頭杖”,同那日日夜夜向往著坐上巔峰的混混似的,倘若她能盛上,對於她的仕途前程,絕對是如虎添翼……

但是,卻偏偏掉進了一個坑內。

“好吧,你走先吧。我稍後,再做決定!”故而,王琪匆匆地走上了樓。

“打給誰呢……”百無聊賴的老賀,思鄉之情湧上心頭。

打了一個清晨,不見有什麽起色的孫貴元,則依舊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客房內來來回回地踱步……

“你甭管。我現在明白了,這兒靠不住,那兒靠不住。大哥靠不住,大姐靠不住。唯一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個!”

他仍舊十分執著地撥號兒……

老賀沒太搭理他,繼續一口煙,一口酒地悶頭睡。

突然,電話打通了。孫貴元興奮地差點兒蹦起……

他道:“是你嗎……對!是我,我是老孫。你你你你……你現在在哪兒。好,你先安頓下來!過後,我去找你!你的盤纏,帶足了吧?沒有,我再支援你!”

“嘟……”掛斷了,孫貴元的眼神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希望光明。

“誰啊?”老賀快睡過去了。

“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