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喜如此界線分明的動作,也在晏劌大夫的預料之外,是深感詫異。“小朱大夫這是何意?”

朱家這一代,兄弟二人同為君子國大夫,世人便將兄長朱禮稱為大朱大夫,其弟朱喜稱為小朱大夫。晏劌大夫此刻不以表字相稱,而照著俗稱發問,已經是在提醒朱喜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為君子國大夫,得知道何為大局。

朱喜拱手給晏劌大夫行禮,笑道:“在此恭賀正言兄了,為我君子國奪得大聖妖身,此等功績可與開疆擴土相提並論了。”

朱喜此言一出,是聞者的神情各不相同。

通攪海聽到他將大聖妖身說成君子國之物,是怒從心起,要上前動手,與其鬥個高下,論個分明。而烏華君則是冷笑,難道傳言給通攪海,將他給勸住。

“亞父何必著急動手呢?這一行文生過來,與我們水族是敵不假,但未必就同金武那小子是一夥的,說不好他們得先打起來。你我大可坐山觀虎鬥,看個熱鬧再說。”

若論心機謀算,通攪海是精明過人的,得了烏華君的提醒,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也明白朱喜所言的另一層意思,將大聖妖身歸做君子國之物,不但是對他們這些水族妖類說的,同樣是朝金武說的。

雙方的心思,明顯是未走到一起。

“好,那老夫就看看這兩家是怎麽鬧翻的!”

水族妖類都能聽明白的話,金武等人又哪會聽不出來。

當下,林闖便麵有怒色,直問朱喜道:“此番入海,雙方合力,小朱大夫單提君子國,難道是想要仗勢欺人,抹殺了我白虎府的功勞不成!”

“放肆!你是何身份,如此與我說話,毫無尊卑,也無禮法!武帥,這便是你白虎府的禮數嗎?”朱喜訓斥林闖一句,而後側身轉問金武,其語氣十分嚴厲,如同是在嗬斥他門下弟子一般。

金武眉毛一挑,心中很是不喜,“小朱大夫,你這是在質問我嗎?若是質問,那我還就告訴你,此次奪取大聖妖心,你君子國出力有限,我便是一點都不分與你君子國,那也能夠說的過去。哼,說禮法,先問一問自己的心偏了沒有!”

金武對於有濟世為民之心的文士大儒,是極為佩服的,就算是有些瑕疵,私心公心搖擺不定的晏劌大夫,他都是恭敬有加,絲毫不敢失禮。可是對於朱喜,他卻無什麽好感。

莫說大聖妖心幾乎是金武一力奪到手,可以說是金武一人之物,就算是雙方合力奪取的,朱喜也沒有道理一出現,便要直接將話給咬死,整個都歸了君子國的。如此胡攪蠻纏,幾乎可以說是要巧取豪奪的行徑,金武甚為不齒。

“小子無禮!你一個晚輩後進,機緣巧合做了白虎府的一軍主帥,就真以為自己可與天下群英並稱了?實在是個笑話。此次事情,若無晏大夫在,焉能最後成功,你居然敢大言不慚,說隻是你白虎府之功。難道晏劌大夫,還比不上你一個後進。”

朱喜極為不屑的掃了金武一眼,發現金武居然是開十二道命門,與他自己一眼的修為,一時微有驚訝,但也

沒有太過在意。有大聖妖身在手,想要修為精進,比不算什麽難事,金武所顯露的修為越高,朱喜便是越高興。

因為等他將大聖妖身奪來之後,所隨之而來的好處便是越多。侄子朱元廢便廢了,隻要有了大聖妖身,難道還怕無出彩的小輩,怎麽著也得讓朱家再出一位十二道命門的高手,一門三大夫,必為千古佳話的。

隻是還不待他有多少遐想,晏劌大夫就開口了,“承蒙小朱大夫你看重,但愚兄實在是慚愧。此次事情愚兄出力極其有限,全靠武帥力挽狂瀾,才能奪得大聖妖心的,否則就得被血魔法王奪去了。”

“呃……”

朱喜縱使滿腹心機,但卻不可能會想到晏劌大夫能夠自曝其短的。現在將事情給道出,是讓朱喜剛剛那番話,頓時就真成了笑話。

眼下朱喜的心情,就如同有人在他開懷大笑的時候,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而且還是極為響亮的耳光。這種難堪,幾乎可以與當年國主駕臨朱府,質問朱家滿門君子國究竟姓武還是姓朱時相比了。

“你!你!你!”朱喜連指晏劌大夫,隨時都有可能震怒。

晏劌大夫見狀,趕緊傳音相勸,“大夫莫要惱怒,你為國事著想的拳拳之心,愚兄深知。隻是此行的好處,並無傳言中那般大。海猿大聖的妖身,禁不住歲月衝刷,幾乎盡數化成了海石,唯有一顆幾近枯萎的心房留下。”

“什麽,隻得一顆妖心?”

晏劌大夫點點頭,確認道:“是隻有一顆幾近枯萎的妖心,乃是愚兄我親手取出的。所煉化成的寶液,愚兄與武帥四人合用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雖可造就出兩位開十二道命門的絕頂高手來,但與大局無補。我君子國與白虎府的結盟之舉,還得繼續下去,小朱大夫你可萬不能胡來。”

晏劌大夫的這番話極為現實和直白,若是一具完整的大聖妖身,足夠君子國改變目前局麵的話,他是能夠舍棄名聲,做巧取豪奪之舉的。畢竟那樣一來,君子國不但能夠獨自抵禦血魔法王,還能有希望一統九州四海,傳教化於天下。

為了文士道統,晏劌大夫是不介意自己虛名被毀的。

可現在並無完整的大聖妖身,隻留一團寶液而已。珍貴是珍貴,用處也是極大,能夠造就出兩位絕頂高手,但還不足以讓君子國做下背信棄義的舉動,更沒有辦法改變目前的困境。想要麵對血魔法王,依舊是得與白虎府合力。

“既然如此,那就依正言兄所言,無謂在此事上麵糾纏。可是他妄動私刑,廢我侄兒修為的事情,卻不能一言帶過的。”

朱喜明白厲害,知道晏劌大夫為何相勸了。從大局上考慮,他是同樣的想法,但是讓他如此輕易的放過金武,也沒有這般容易。

見到晏劌大夫又要勸阻,朱喜先一步傳言道:“此事不但是為我理教,還為我君子國。正言兄無需再勸,吾人知道輕重。武太明與此子走得近,正好借機敲打敲打。”

招手讓朱元上前,朱喜問道:“朱元你身為朱家子弟,理教傳人,卻嫉賢妒能,欲行不軌之事

,可知道自己罪過?”

“侄兒知罪,任憑叔父責罰。便是杖殺門前,侄兒也無任何怨言。”朱元早就清楚叔父要尋借口,同金武動手,此刻是十分乖巧,一派幡然悔悟的神情。

林闖看見很是冷笑了幾聲,“這些家夥,不知道又有什麽壞主意,裝腔作勢,必要奸計!武帥可得多多小心,光明正大殺過來的咱們不怕,可就怕有些家夥在背後壞事。”

如此直言不諱的話語,林闖絲毫沒有小聲說,清清楚楚的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裏。

那數百位文生立刻就有吵嚷,要同林闖要個說法的,“少要血口噴人,你所指的是何人,有膽便點出來!”

“嘿,我還真有這膽子。裝腔作勢說的不是別人,就是這朱家朱元。什麽知罪,就是屁話,直挺挺的站著,能叫幡然悔悟嗎!”林闖年少氣盛,又氣極了朱元,說起話來根本不留情麵。

隻是他說的確有道理,曆來問罪,哪有站立不跪的。況且朱喜還是朱元的叔父,長輩問話,屈膝垂聽是該有的禮法。眾文生一時還真找不到話來反駁,是被林闖給問住了。

“就是,你們理教門人,不知最講究個理法綱常了嘛。怎麽到了自己身上,便如此大度寬容了。”

烏華君等眾水族妖類,是生怕金武雙方不打起來,也跟在後麵嚷嚷。

朱喜臉色陰沉,是恨不得一掌將林闖拍死。本來他詢問朱元,不過是做個姿態,跟著便要詰問金武,拿金武動手廢去朱元修為的事情來聲討。被林闖這麽一打斷,他縱使想要略過此事直接質問金武,也不能在理法上故作不知的。

“…叔父!”大庭廣眾,還有許多的水族環繞,讓朱元屈膝去跪,實在是有些困難。

“住嘴!孽子,還不跪下!”

眼中寒芒顯現,朱喜滿麵怒容,一聲訓斥,嚇得朱元是往身前一跪,再不敢言語。

“嫉賢妒能,欲行不軌,其罪不可饒恕,今生今世,便將此等逆子禁足我朱府之中。好讓人知曉我理教門人,待人待見,皆是一樣。理法二字,誰都不能逃過。”心中有氣,朱喜將原定的禁足百年,給改成了禁足一世,徹底斷了朱元的念想。

如此的責罰,是引得一幹文生皆開口稱好,讚朱喜大夫公正嚴明,為天下表率。

有了眾文士的附和,朱喜方才去看金武,冷聲問道:“不知道武帥覺得這般處置,可算是公道?又不知道武帥是何身份,將我侄兒的泥丸宮打碎?難道我君子國之事,在你白虎府眼中便是可以任意插手,隨意施為的嗎!”

沉聲質問,朱喜大夫真正想要問的話,此刻才道出了。

他並非是要讓金武低頭,也不是要讓金武認錯,而是將目標直指遠在江都禁宮中的監國武太明!

借著此事,將白虎府隔絕在君子國事務之外,徹底斷了武太明以白虎府助力登臨大寶的奢望。

隻要這數百位文生聽到了這一問,看到了朱元泥丸宮被破的情形,朱喜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阻攔女子掌國的心思,到此刻是猶未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