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煙說話時,都在替那些人覺得難堪,而金武卻未感到有什麽意外之處。

萬乘佛宗擄了許多的人,用以要挾金武上門。其中當中如侯青、彩煙是金武舊友的;如羅叔那樣是金武親族的,自然是會同仇敵愾,可當中還與金武無多少交情,甚至是一點都不了解,聽都未聽過金武之名的陌生人。

他們遭到此大難,最為怨恨的,或許便不是萬乘佛宗,而是不相幹的金武了。再看著萬乘佛宗實力高強,便是隨便一個小沙彌,都有遠超他們認知的實力,在這樣的情形下,無需梵音佛法的蠱惑,就很自然有皈依佛門的心思了。

對於這個情況,金武可以說是已經有所預料,“人各有誌,不可強求。他們願意與萬乘佛宗一路,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好與壞,最後都有自己承受的一日。”

看著金武雲淡風輕的神情,金身孔雀是忍不住想要譏諷上幾句,有族人為虎作倀,行認賊作父之舉,足以是讓她笑上幾聲了。不過張了張口,到最後她還是沒有出聲。

因為她白雲山蒙難,說不好會有多少貪生怕死之輩存在的,現在譏笑金武,便等於是譏笑自己了。神情稍顯黯淡,金身孔雀閉口不言,渾身暗藏凶殺之氣,隻等朝萬乘佛宗動手。

北麵冀州,是萬乘佛宗的根係所在,億萬生靈,皆是佛門信眾。

一入冀州地界,無論是在何處,皆能聽到誦念佛經的回響,聞到陣陣檀香味。哪怕是沒有修為的鄉間農夫,耕作之時,也得是先點上一株香,誦上幾句經文,方才會安然自足的下地勞作。

佛香粗糙,聞不出有什麽香味,經文簡短,來來回回就是那麽一兩句,若說意思,那些農夫怕是一點不動。可是這些卻不妨礙他信奉佛陀,取得心中安寧。

金武此行是為了救人,是以要掩飾行蹤,進入冀州地界後,便喬裝打扮,以遊人模樣在外行走。兩男兩女,倒真像是年少多金的公子小姐。

隻不過若是細看,總能夠瞧出了一些端倪。像他們路遇佛像不行大禮,麵對僧人,也無多少恭敬的舉動,便可以知曉他們並非冀州人士了。

“萬乘佛宗本事可不小,將冀州一地,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是滴水不漏。無論何種身份,都是佛門信眾,區分起來僅僅是帶發和剃度而已。億萬生靈億萬僧,並非是虛言呀。”

以遊曆九州,初到冀州為借口,剛剛打法掉幾位上前詢問的僧人,金身孔雀眉頭緊蹙,是自感此行的困難。“這還隻是才入冀州,等再靠近鬆山一些,隻怕我們拿什麽做借口都是無用。那些僧人們,要麽是逼著我等信佛,要麽就是送我等去往生輪回,等著下一世信佛呢。”

萬乘佛宗在冀州的興盛,是遠超金武的預料,也讓他原先的打算直接熄滅了。

本來是準備靠近鬆山,想法送侯青和彩煙去聯絡被俘的族人們,稍加集合,然後金武和金身孔雀二位暴起動手,救了人便走。雖然要麵對萬乘佛宗的強敵,但隻要做的迅速,還是有幾分機會的。

可現在看來,定然是

不行了。

金武轉頭思索,正要同幾人商量,看看該換何種辦法行事時,忽然前麵的市集處有吵鬧聲傳出。

靠近些細聽,發現是一位法號明能的大和尚,要在城中的大雄寺講經。那可是位來自鬆山寶地,出自萬乘佛宗的高僧,四周的信眾自是聞訊而來,要叩拜聽經。

此時離著講經還有半日多,便就已經有人就地行五體投地大禮,一步一行禮,直往大雄寺去,可見其誠心。

金武心思轉動,微微一笑,“我們還有機會,或許這位明能大和尚能夠幫忙的。‘明’字輩的高僧,想必在鬆山也有些地位的。走,我們也去聽經。”

三人聞言,隻以為金武是要同那位明能大和尚動武,摩拳擦掌,一道而去。

大夫朱喜,從江都城出來,快馬加鞭,一刻沒敢耽擱。隻是一日一夜的時間,便行至蒙山外數百裏處,遠過揚州,直上徐州。

其兄長朱禮是襲殺了鎮守荊州,扼守住甘丘妖類東來要道的鎮西大將,以近千位理教門徒,裹挾著大軍直接北上。在措不及防之下,已經是將鎮北大將也給殺了,犯上作亂的消息,方才是傳揚開來。

他的攻伐速度,不可謂不迅速,時機把握之準確,裹挾兵力之龐大,都是讓朱喜心驚膽顫。

此刻君子國大軍,半數在武太明之手,半數在朱禮這邊。分庭抗禮,分疆裂土,甚至取而代之,都已經可以從奢望變成期望了。

而這也幾乎將朱喜給活活嚇死。“兄長呀兄長,你究竟是在想什麽呢!亂臣賊子,豈是我理教門人能夠做的!君上失德昏庸,臣方能夠代而攝政,眼下武太明可還算不上。兄長你這是要逼死我朱家,壞了我理教呀!”

站在夜色中,朱喜望著遠方忽隱忽現的微弱火光,知道那是在蒙山下安營紮寨的大軍。軍寨連綿百裏,虎踞一地,有轉戰天下的雄威,可是朱喜卻隻覺得風寒刺骨,生不出一絲一毫取而代之,朱家升天的心思。

要說朱、武兩家的實力,曆來都相差無多。朱家有理教傳承,每代幾乎都有飛升破空而去的,在君子國中並不比武家要差上多少。甚至於在倫常書出世的當年,朱家先祖的實力,更是遠勝武家國主,門徒弟子不計其數。若是當時要取而代之,僅僅是一句話的事情,都無需動刀兵,武家國主就能將大位拱手相讓的。

可是朱家先祖卻沒這麽做,因為他傳承的是理教道統,生來便是要為治國教化的臣子。上下尊卑,旁人可亂,但他朱家不可亂!

朱禮此刻要借大軍行叛逆之舉,在朱喜看來,已經是徹底背叛了理教傳承,便無國主詔令,他也是非得來阻止才行。

“我便隻身入營,親眼看看兄長你究竟發生了何變故!”

朱喜咬牙下定決心,騰空而去,飛馳去了蒙山山麓。

在將校被理教門人或威脅,或勸解的情況下,這些大軍依舊還保持森嚴的戒備,未亂成一盤散沙。朱喜奪空而來,立刻是被哨探發現,火把林立,強弩高聳,殺陣飛速集結,以大敵來犯的情況

做著準備。

“國中大夫朱喜在此,奉國主詔令尋朱禮問話,何人膽敢放肆,還不退去!”

這些將士本無反心,是被朱禮帶著理教門人給裹挾了的,兵卒殺校尉,校尉殺將官,逼得他們沒有退路了。此刻聽聞是國主派人來,多數心中都有愧疚,下手便是一緩。營中的理教門人,聽到朱喜自報家門,趕緊是命將士收兵。

朱喜精通理教典籍,教化天下,這裏的理教門人有不少是以他的弟子自居,那敢放肆,趕緊是將他恭恭敬敬的請進了軍營。

當然,朱喜能夠如此輕易進來的最大原因,還是他與朱禮的兄弟關係。若是換另外一位他姓大夫過來,就算是理教再怎麽精通,有多少弟子聽過他授業解惑都沒用。

進到軍營中沒多久,很快朱喜便見到了兄長朱禮。

一見麵,朱喜的臉色便陰沉如水,一顆心猛地沉到了底。因為他沒有發現兄長有任何的不妥,被邪魔侵蝕,被他人以秘法蠱惑,甚至於有仙界大妖下界來占據軀殼等等,都從朱禮的身上尋不到跡象,朱喜事先的一切猜測,通通都落了空。

這隻能說襲殺將領,擁兵作亂,這亂臣賊子的舉動,都是朱禮自己的意思,與外事外物無關了!

這對秉承理教綱常的朱喜來說,無疑是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個結果。

“為何,兄長你為何要行這大逆不道的事情!武太明以女子之身,執掌一國大位,確有違背綱常之處,但她隻要未有大過,這女子之身隻能說是小節而已。君君臣臣,可是在女子三從之前的,你安可如此胡來!”想不出任何兄長有任何的理由來行此事,朱喜忍不住大聲的指責訓斥,似乎是想要罵醒兄長。

朱禮歲數比朱喜大不少,掌君子國中的理教道統多年,一身威嚴氣度更在朱喜之上。麵容嚴肅,是不怒自威。“你既知綱常尊卑,可知我為你兄長,這番教訓,輪不到你來說。想要知道為何,你便隨我進內堂,我引你拜見一位我朱家長輩。”

“長輩?”

朱喜稍稍愣了一下,猜不到是何人。

在朱家上下,比他輩分高的人,不是破空飛升了,就是壽元耗盡,魂歸陰冥了。遍數一遍,都找不出幾位存世的長輩來。況且就算是有那還留存世間的長輩,怕也是拚著最後的壽元,要謀個長生不老的。沒有空閑,也沒有那個資格來左右兄長朱禮的想法,能夠說動他犯上作亂。

心中疑惑,朱喜便跟在兄長後麵去了內堂。

內堂之中,明明是門窗皆閉,卻風起呼嘯,推開門的那一刹那,朱喜便感到有一股清風撲麵而過,幾乎將讓給吹得睜不開眼。

裏麵點著幾根明燭火,但是在沒由來的風嘯下,是盡數都熄滅了。淡淡的星光灑進來,朱喜就隻看見在風嘯中有一個威嚴的身影,正安坐堂中。

其兄長朱禮將門合上後,直接跪拜行禮,“孫兒朱禮,帶弟朱喜前來拜見五祖爺!”

聽到兄長的稱呼,在看著那有些微弱記憶的威嚴身影,朱喜隻覺得是腦袋一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