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君子國可以名副其實,能夠抵擋邪魔肆掠了。”

心中縱使存有擔憂,但身後有追兵緊迫,眾黃麵狐是唯有將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了。飛馳行進,總算是在木禦領著血魔將追到之前先一步上岸。

逃到此時,黃麵狐仍有數十位,一湧上岸,是引來許多人的目光打量。

君子國中有妖類存在,本不算什麽出奇的事情,隻是自從西海宗門此前呈兵海岸開始,境內的妖類是走的七七八八,少有大膽留下的。現在忽然出現許多妖類,難免是讓人驚訝詫異。

“快,諸位快離開此地,後有邪魔殺到,非十二道命門的高手勢難抵擋!”小妮子方一上岸,便立刻大聲疾呼。

古海岸邊此刻大軍已退去,留下的隻是尋常之人,雖有修煉,但實力根本不足一提。一聽邪魔從海中殺來,眾人是顧不得去考慮事情真假,頓時慌作一團,騰雲駕霧是急急忙忙離開古海岸,生怕會殃及池魚。

眾黃麵狐同樣是沒有停下,隨著人群飛馳遠遁。“驚恐的眾人,定會將邪魔上岸的消息傳開。白虎府與君子國兩家,任意哪家聽到消息,都定然是要出手的。現在隻盼著有高手在附近,能夠來得及救援此地,否則少不了一場血腥屠殺。”

江都城內。

兵士林立,戒備森嚴。

白虎府的兵馬,還有自古海岸邊撤回的禁軍,是皆已經進城了。蕭殺之氣,充斥這一國都城,百姓臣民不得詔令,盡數都不能出門。往日喧鬧的江都城,眼下是一片寂靜,隻能夠時不時聽到鐵甲響動。

仿若邊關軍寨的森嚴氣氛,讓人人都有惶恐之感。明明身在屋內,看不見外麵情形,卻忍不住朝著禁宮方向望去。

禁宮高牆。

奢華雍容的禁宮,此時是一片狼藉,大殿秀宮,毀壞了大半。一場剛剛結束的惡戰,從留下的廢墟中可以見其慘烈。

朱喜半跪廢墟當中,天理寶冊碎裂在一旁,渾身鮮血淋漓,但仍舊是不肯服輸。“太明宮主,非是我朱家有不臣之心,而是天數使然。若是文士道仍在,便是先祖親臨,我朱喜也絕不做君子國的亂臣賊子。可現在開蒙筆碎裂,有文道統不可無主,理教取而代之,乃是大勢所趨。還請宮主三思,以武家上下為念呀!”

在朱喜左右兩側,兵主邱南光與武太明分立。

得了金武贈予的寶液,二人已經是連過數光,在區區三日之內是打開了第十二道命門,成絕頂修為。為一派尊上,掌自家重器,力克手握天理寶冊的朱喜,一番惡鬥,打爛了禁宮分出勝負來。

武太明身穿龍袍,頭戴寶冠,左手虛抬著,上麵浮著一方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玉璽,乃是君子國的重器——定疆璽!一璽壓下,便是再大的疆域也能夠定住,其威力遠超尋常的一品法寶,天理寶冊就是被這定疆璽一擊印碎的。

站立廢墟中,武太明衣袖一擺,掃去麵前的碎瓦灰塵,斥問朱喜道:“以我武家上下為念?你是在威脅孤王?”

“朱喜不敢,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有文道統也不可群龍無首。理教欲要行統領之事,是必取大位,否則名不正則言不順。太明宮主肯自行退位,那是正好,武家尊貴依舊不失。可若是一意戀棧,為了大勢著想,便是我朱喜不做亂臣賊子,也自有敢為人先的義士。到時候血流成河的,有我朱家之人,但必少不了武家一份的。”

朱喜神色恭敬,但是說的話卻絲毫不客氣,威脅的意思是顯露無疑。

而武太明卻沒有發怒,看著朱喜是輕輕搖頭,“你在此刻,敢隻身前來江都見孤王,直言勸諫,倒不負名臣大義。在你來前,孤王亦接到仙界傳信,先輩開蒙筆碎裂確有其事,你並非說謊。”

“既然太明宮主你已知曉,當知道大勢已去,徒留不得呀。”

朱喜稍整衣裳,行一大禮,高聲勸諫,“萬乘佛宗野心勃勃,血魔法王亂世在即,這是九州界中的亂象,而仙界當中想必也不平靜。我有文道統若要在亂局當中立身,就非得上下一心才行。請太明宮主早下決斷,既是為了大局,也可保武家永世尊榮。”

聲聲泣血,明知江都危險,朱喜仍舊要來,是為了他心中的擔當。匡扶社稷,安定天下,不僅是文士道的精義所在,也是所有有文道統都要講的大義,理教也不例外。

“你朱喜是一片公心,這孤王承認,但要說你理教取而代之乃是天數,那實在是荒天下之大謬!恐怕你來去的著急,還不曾知曉先輩開蒙筆碎裂,乃是你朱家先祖與至寶倫常書暗中偷襲所致!這難道便是你朱家的為臣之道?胸中大義嗎?”

武太明的兩聲質問,是聲聲都砸在朱喜心上,讓他徹底愣在當場,如死物一般。

從心而言,朱喜雖為理教門人,一身所學七成為理教,三成是文士道,但他確有做名臣義士的心。今日過來勸諫武太明退位,多半還是為了大勢考慮,極少是由於他身為朱家子孫的緣故。

當他知曉事情真相,開蒙筆碎裂竟然是朱家先祖所致,心中秉承多年的大義,頓時就與他自己的身份對立起來。如此消息,於他就是個天塌地陷的噩耗,心神頓失,是毫無知覺。

與此同時,以崇信、晏劌二位大夫為首,留在江都城內的一幹大臣是盡數過來,麵容或嚴肅或猶豫,是各不相同。開蒙筆碎裂的消息,武太明沒有瞞著一幹大臣,畢竟朱家是有前輩從仙界降臨的,就算她這裏瞞著,朱家為了動搖人心,也肯定會公布於眾的。

放眼掃去,將大臣們各異的神色都收於眼中,武太明是太清楚這些人的暗中心思了。肯定已經有人動了投效理教朱家,背棄君子國的打算。

這樣的想法,單純從利害上麵考慮,是極為正確的。九州界中雙方實力

如何暫且不管,單是開蒙筆碎裂,朱家先祖參悟倫常書,將成獨尊道統,就已經是決定了仙界的大勢。大勢所趨,說的便是這個了。

“諸位大臣,你等心思孤王皆明。趨吉避凶,人所共性,算不上什麽罪過。這事可算我武朱兩家死仇,無關大義,但凡是有別樣心思的,此刻都可以離開,孤王絕不阻攔。”武太明平靜說道。

既然已經有人生出異心,那不如是放他們離開的好。

這既是因為武太明對於仙界大勢的無力,也是她對於九州界局麵的顧忌。哪怕是要與朱家撕破臉,內鬥一場,都沒打算牽扯太多。朱家可以不顧大局,但她武太明不行!這是一筆開蒙立千古之文的傲氣與責任。

一國之主金口玉言,說了任其離去,眾大臣自不會有疑的,立刻便就左右議論,確有不少準備離開。

崇信和晏劌二位大夫,聽到四周的動靜,是臉帶憤怒,拂袖邁開幾步,羞於與這些趨炎附勢之徒為伍。“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若是身為文士,還如小民一般趨炎附勢,所讀聖賢書為何用,明理為何用!”

寥寥幾語,皆是忠義之言,聽得眾大臣是多有愧色,但是總有去意堅決的,並不受言語影響。任職國中左徒的程景因其母是朱家之女,同朱禮朱喜乃是表情,所以投效理教朱家的心意堅決。

不但不為所動,反而是將崇信大夫的話當做了譏諷,程景輕笑辯駁道:“君子所為者,義也;不為者,不義。順應天數,便就是那義之所在。理教當起,合該取而代之,我等順應天數,行義舉,正是君子所為才對。”

“謬論!”

一聲斥喝,不是出自崇信大夫之口,也非晏劌大夫,更不是武太明,眾人順著聲音望去,竟然是朱喜在訓斥。

方才乍聞實情的朱喜,心中混亂不堪,呆若死物,毫無神采,而此時他雖然身上狼狽依舊,鮮血還在流淌,但神色當中再不見疑惑和彌漫,麵容堅定,應該是已經通達徹悟,於文士道中更進一步了。

程景在辯駁崇信大夫之前,就已經想到會有人反對訓斥了,但他卻沒有預料到是朱喜開口。正想要投效理教朱家呢,就被朱家嫡傳朱喜給罵了,讓程景是十分尷尬,暗中傳言過去,“表兄,你莫非是糊塗了!武太明故作大方,要放人離去,我以言語動人心,是為你朱家著想,怎麽你反倒是拆起台來。”

“我沒有糊塗,讀書千載,我朱喜無一日有此刻通達清楚!”

朱喜大聲言道,並不與程景暗中傳音,遍掃在場的眾大臣一眼,他方才接著說道:“我等讀聖賢書,當為大義而行。義者為,不義者不為本沒有錯,但何為義者,卻得先行看清楚。若開蒙筆自行碎裂,理教取而代之,是為順應天數,確實是為大義。可是陰謀襲殺,搶而奪之,那就不是天數,而是賊!是盜!我等讀聖賢書,焉能為賊為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