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豈會不知。”

金武輕輕搖頭,“世間稍起殺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殺戮無人可製。自祖龍身化天地開始,你們便紛爭不斷,累得多少生靈無辜受難。這份罪孽,今日總該清算了!”

道統紛爭,辯是辯不通的,金武深知今日一切都要見分曉,便不再多說。直接運出五行大爐,一氣將其給崩碎,萬丈烈火溝通天地,充斥宇內。

他有求道唯一的雄心壯誌,幹脆舍棄外物,要以天地為爐,徹底將各家道統煉化歸一!

“困獸死鬥,又有何用處?各家道友與我合力,將此子斃殺了吧。”

大日如來為首,率先朝金武動手。

他們這些各家至尊們,皆是將道推演到極致的人物,耗時百萬、千萬年,自己都超越不了自己,可見其厲害。此刻一同出手,天地的神采都被奪去,各家將各家的道法演化,是盡出其極。

遍數天地,盡看過往,從亙古以來,往未來而去,也沒有哪一刻能夠爆出如此絢麗的色彩。百家爭鳴,萬道求一的大爭之世,是在最後一刻爆發。

金武崩碎了五行熔爐,炸起的衝天火光,一時也被死死壓製住了。

這一切都與大日如來從慧眼中看到的一致,現世在跟著未來再走,而未來是不存在有洪爐一道的。大日如來看未來五百年,所看到的就是大道征伐,佛門獨尊,隻手一指,則萬道盡皆臣服!

“除非……”

除非是那個慧眼中的疏漏,應在了金武身上,否則未來都是固定的,絕不會改變。“血魔法王,他在做什麽?”

心有此念,關切那唯一的疏漏,大日如來稍加注意,發現血魔法王並沒有如約定好的那般朝金武動手,而是冷眼旁觀。

坐山觀虎鬥,準備坐收漁翁之利是眼下的血魔法王最好寫照。

本來魔道並不被大日如來放在眼中,哪怕是血魔法王盡吞陰冥十王,裹挾龍脈之力,可以與至尊爭鋒,大日如來也有把握和雄心將其給鎮壓了。真要出工不出力,準備隔岸觀火也就由著他去,可是偏偏慧眼看過去未來的那點疏漏,就是在這魔頭身上。

大日如來害怕有什麽意外波折出來,是以幹脆運轉佛門大神通,集合靈山多年以來的念力於一身,要將血魔法王這一點疏漏,與金武一同葬送掉。

佛光中有萬佛現世,一人一掌,一人一眼,一人一口,廣發佛力於宇內。如雄山崩塌,大海倒卷般的勢頭,把血魔法王也給蓋在其中。

血魔法王旁觀多時,隻等機會動手。見大日如來要以佛力席卷自己,頓時大怒,“好你個大日如來!我不朝你動手,你倒打起本法王的主意來,那本法王今日就以魔吞佛,奪你佛門造化!”

魔氣滔天,反壓無邊佛力。血魔法王就像是被激怒的野獸一般,奮力反撲。

可無論是大日如來,還是血魔法王自己,都知道這股反撲看似勢大,但卻是無根之木,長久不了的。比較底蘊,佛門多年記載的念力,足以傲視群雄,無論仙魔都沒有可以匹敵的存在。

但是,血魔法王也不會白白坐視自己的攻勢被逆轉,而是拚盡全力,壓著大日如來直入各道至尊攻擊的核心。

那裏麵有鼓動洪爐烈火的金武存在!

“本法王先送你這禿驢去死,看你如何抵擋洪爐烈火的威力!”血魔法王如此動作,並非是有意要相助金武,而是要借機除去心頭大患。

在所有的至尊當中,血魔法王唯一所慮的,便就是大日如來了。隻要這佛陀一除,那麽等到回頭洪爐

一道被抹殺幹淨,騰出手來的各家至尊們,也至多就是將他血魔法王給逼回陰冥而已,無法傷及他的根本。

這份打算不是什麽隱秘難猜的事情,大日如來瞬間就有了明悟。“我隻怕你不來!”

顯然,大日如來並不認為血魔法王有實力壓製自己,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初時的抑製之後,多年積攢的念力終於顯現鋒芒,佛光如刀如劍,是將血魔法王的萬裏龍軀給割裂,幾乎是瞬間就分出了高下來。

“壞了!”

見到此等情況,血魔法王哪還有不明白的,立刻就知道剛剛佛力被壓製的情況,純粹便是大日如來設套,引他親身犯險!

現在被佛力打得潰不成樣才明白這點,已經是晚了!

大日如來佛力席卷,就要將這剛剛吞噬陰冥十萬的新晉至尊給打落,可就在這時候,一直被各家至尊所死死壓製住的洪爐烈火,驟然爆發。苦苦支撐多時的金武,似乎也正等著這一刻。

轟!

烈火崩裂,赤紅色的身影疾射而出,是金武!

他舍了滔天烈火,單以真身殺到,後發先至,趕在大日如來之前直撲血魔法王。

“不好!此子要竊那唯一變數!”見到金武殺出,大日如來心中便是一頓。可以說他最擔心的事情,那就是這個了。

無論洪爐一道有多麽強,那都在他的慧眼中清晰可見,未來並無洪爐一道的立足之地,注定是要被佛門給掃滅的。唯有讓那一點疏漏,同洪爐一道本身產生交集,未來的詭計才會有不確定的變化。

現在血魔法王代表著變數,金武代表著洪爐一道!

若真讓金武趁機拿下血魔法王,將變數竊取,那麽大日如來所看見的未來,便不在那麽確切了!洪爐一道,很有可能就真要煉化萬道歸一爐了!

“速速擊殺此子,否則萬事皆休!”

心中早有警惕,大日如來怎能眼看金武得手,立刻運轉佛力,舍棄對於滔天烈火的壓製,直襲金武本身而來。其他各家至尊,在大日如來的疾呼下,也是知道事情不妙,盡皆調轉火力,想要撲殺金武本身。

如此同時,半空上猛地有一聲巨響出現。聲音像是放大億萬倍的鍾聲,又像是普普通通兩塊銅錠互相敲擊,比之佛鍾還要震耳欲聾。

至寶大洪爐化身的老者,從雲霧中走出來。

“是你!你不是說要惜命,不與此子為伍嗎!”至尊當中霸下性子最急,見大洪爐出現相助金武,阻攔自己等至尊,立刻是張口質問。

這無關什麽信義,而是事關尊嚴。出言誆騙這種事情,沒有哪家至尊能夠做得出來,大道爭鋒,若連心中話都不敢說,哪還有資格成為至尊。霸下等是相信大洪爐早前所言的,所以才會有質問。

“小老兒確實惜命,未曾相助洪爐道主一絲一毫,但此前你等來訪時,我也曾說過,若是有一日此子真能盡得道統,成為洪爐道主,心性不弱通天大帝的話,小老兒也會甘願赴死。今日,便是時候到了!”

微言一句,大洪爐並不多說,立刻就顯出寶相原形。以煉化萬物的洪爐本身,往下鎮壓各家至尊而來。

轟!轟!轟!

各道手段盡出,敵住大洪爐的壓頂之勢,但是阻攔金武的時機卻是徹底失去了。

赤紅一體的金武,撲及血魔法王麵前,雙臂大張,“我以我身為薪柴,點星星之火,起燎原之勢!火起!”

一道火光,從金武身上亮起,順眼蔓延血魔法王全身。萬裏魔龍,通通燃燒起來,在這份助力之下

,大洪爐上的韻味愈加沉穩。

原本銅鐵模樣的爐身,正飛速的退去金鐵色澤,化作土石之相。這樣的趨勢,正是大洪爐的歸宿,十萬載孕育而成的至寶神靈,在這一刻歸於平淡,像是大江大河,大山大海那般,萬般生機皆在其內,但無一點靈智存於其中。

洪爐變石胎,也是洪爐一道走出了求一的關鍵一步。

某種似乎玄奧,又似乎平常的色彩,在石胎上麵浮現,而正是這股越看越平平無奇的色彩,使得各家至尊皆是感到力不從心。

這種乏力感,是他們已經幾乎忘卻了的。反手之間,改天換地的大神通,讓他們早已將自己淩駕於天地之上了。直到此刻,他們卻忽然意識到自己依舊是在天地之中,與活不過百載的凡人沒有什麽區別。

對,他們確實是一出手,就能夠讓天地變色。翻江倒海,摘星毀日,都並非是什麽難事。可是日月輪替,你攪得天翻地覆之後,等到塵埃落盡,天還是這個天,地還是這個地,看似讓天地失色的大神通,到頭來不過是春風拂去,什麽都沒有變化。

“求一,其實並不難。”

在烈火中燃燒的金武,看著被石胎壓製住的各家至尊,也看著遠處眺望的金身孔雀等,一步一步走到石胎旁邊。

“如你們到了至尊這一步,想要求一,那隻是缺少一個條件而已,就是舍棄自己。從心靈到身軀,完全的放手。祖龍放棄一切,身化九天九地,這是他求的唯一;大日如來你手持菩提樹出世,有大智慧,替佛門開大乘佛法,本該有機會求一的。”

“上天入地唯我獨尊,若按你早年禪宗之解,這‘我’為人人,人人皆是獨尊,皆是平等,今時今日,唯一道果早就在你佛門了。可惜你舍不下一切,為佛祖坐鎮靈山,有你這尊大神存在,這‘我’到最後也沒有成為人人,而隻成了你。”

“今日我洪爐一道要求唯一,所麵臨的劫難,不在於你們,也不在於其他,隻在我這一心。若我不死,留存於世,手掌利劍,高懸於生靈頭頂,懲惡揚善看似公道,實則何人審我?何人督我?最後也得做了你這樣的獨尊。”

“我身入烈火,甘為天道赴死!”

說話石胎大開,金武最後再看了世間萬物一眼,投身其中,化作一朵火焰矗立。滾滾烈火,席卷各家至尊,將萬道一網打盡,都投入到石胎之中。

瞬間天地寂靜,剛剛還讓日月無光的大神通,徹底都消失了。

萬物齊暗,鳥獸歸巢,日月皆沉,世間的一切都好似進了暮色當中,再無生機。

金身孔雀與武太明等人,久久不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金武之前同金身孔雀許諾,說萬道歸一之後方是新生,而眼下的情形,明顯不是那樣。可要說金武背信,他又確確實實是投身烈火,甘願赴死了。

“難道說大勢有差,連洪爐一道都算錯了?”

正在疑惑之時,石胎崩裂,像是敲開的蛋殼一般剝落,隻有一朵火焰花驟然開放。

此花一開,頓時萬物生機乍現,日月齊升,花鳥齊放。山有龍吟虎嘯,水有魚躍鯨起,佛鍾唱響,書聲悅耳,寂滅的道統,再次浮現於世間。

而在這股生機盎然當中,還有一個很明顯的變化,那就是高懸於一切生靈頭頂的利劍。雖看不見摸不著,但凡有擅起殺戮,泯滅天良的,立刻就有雷霆降世,造覆滅打擊。

通天國度雖無其形,奉行之法雖無其條,但一切生靈,萬族同存,不敢有違。

天道昭昭,報應不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