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但從天明等到日暮,她始終沒有對錄音筆說話,隻是嚼著石榴葉子,像咬破他的雙唇……

突然,X手裏多了一支圓珠筆,他在這行字下又寫道——

她在塔頂

X用這台iPhone拍攝的吧——院牆鐵門鎖著,鏡頭天旋地轉,想必翻牆進入了。圍繞別墅掃了一圈,前院鋪著鵝卵石,後麵是小花園,地上滿是枯黃野草。從正門無法進入。黑屏片刻之後,亮起時已在書房,她知道這是二樓。有隻手進入畫麵,男人蒼白的手,果然很年輕——按牆上開關沒反應,想必是空房子斷了水電。

她想起6月22日,淩晨時分,聽到程麗君樓上響起的古典音樂,就是從這張唱片裏放出的吧。

他是寫給牆上程麗君的遺像看嗎?讓那女人的鬼魂尋找這座爛尾樓頂來複仇?

現在,他該相信崔善的每句話了吧。

手電照亮這個寬敞的房間,窗外搖曳著幹枯樹影。屋子正中有張大床,鋪著床單與被套。X的手輕輕碰上去,揚起鬼影般的灰塵。

視頻就在這裏結束,崔善的十指顫抖,抓緊這台手機,仰望業已深黑的天空。

X的手在顫抖,看得崔善也頭暈眼花,簡直又要重新嘔吐一遍。

手電照射書架,大部分是法律方麵的書。走出書房,來到一間大客廳,照出幾張昂貴的真皮沙發,同樣落滿灰塵與蜘蛛網。

崔善的左眼皮有些跳。

鏡頭總算平穩了,二樓除了女主人的遺像,還有整套昂貴的組合音響,牆上整齊排列著黑膠唱片——崔善知道這是林子粹的最愛。

還是他的右手進入畫麵,用白布擦了擦相框的玻璃表麵,手電照出四個女人的臉。

最後,鏡頭落在床頭櫃上,一張蒙著灰塵的相框,依稀有幾人的合影。

崔善把X送的床單在腰間纏繞兩圈,做成一條寬大的裙子。每寸纖維都充滿他的氣味,雖然沒有煙草與酒精,卻有男人的荷爾蒙。她有過許多裙子,但最喜歡這條,毫不束縛雙腿。穿著它在庭院散步,像盛裝晚禮服走過紅毯。做女人唯一的好處,是冬天能穿裙子,比男人更耐寒冷。

第一百一十三天。

差點沒把這台iPhone扔到水池裏。

X異常小心地在殺人現場尋找什麽,抽屜是空的,但有過某些重要的東西。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忽然,鏡頭閃過一雙特別的眼睛……

樓下的馬路在開膛剖肚,日夜響徹打樁機聲。烏雲在天空移動,落日躲藏在雲朵縫隙間,傾瀉金色刀尖般的光。天氣漸冷,白晝愈加短暫,天黑得越來越早,似乎每一天都像冬至。崔善在樓頂早早陷入恐懼,最後一棵石榴樹,葉子枯黃掉落,隨風在庭院中旋轉。等到最寒冷的困難時期,野草與藤蔓都會被燒光取暖的。

重新打開屏幕,視頻抖動的畫麵中,不過是掛在牆上的黑白照片,邊緣鑲著黑框——這間別墅死去的女主人。

再看手機屏幕上的畫麵,唱片封套被翻到反麵,卻有著一行女人的字跡——

手機攝像頭反複對著唱片,要不是這房子沒電,X肯定會把它放到唱片機裏,躺在沙發上聽一段《天鵝湖》呢。

最後,鏡頭裏的手推開主臥室的門。

剛才遺像裏的女人,就是死在這張**的。

幽暗的手機屏幕,顯示不斷搖晃的畫麵,夜色中布滿陰森的樹林,鏡頭對準布滿落葉的甬道,直至一棟沉睡的大屋。有道手電光束亮起,照著波希米亞或巴伐利亞式的房子,右邊有個私家車庫,看來很久沒用過,鎖都快要鏽了。

她叫程麗君。

牆上有張女人的臉,憤怒地注視這個私闖民宅、打擾長眠的不速之客。手電光圈與鏡頭都對準了她,單眼皮,姿色中等,三十出頭,身材倒是不錯,穿著一件白色晚禮服,目光憂鬱地穿過手機屏幕,注視著巴比倫塔頂上的崔善。

忽然,X的手伸入這些唱片,翻了一兩分鍾,抽出一張放到手機前。唱片封套有個外國老頭的畫像,手電光線中看不清楚,但有銳利深邃的眼睛。

瘋狂的X,竟夜闖五個月前的殺人現場,翻牆實地考察,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就為了核實崔善回憶的真偽?因為說謊者總是容易忽略細節。

傍晚,航模飛臨空中花園,帶來那台沒信號的iPhone,打開看到一段新的視頻——

她認得這棟別墅:林子粹與程麗君的家。

奧傑塔 OR 奧黛爾

唱片的標題是《天鵝湖》。

九九藏書網

九_九_藏_書_網

99lib?net

http://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