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章 百隱披風

在潛龍巨大的眼睛裏,金歎月無疑是渺小的螻蟻!然而這隻連走路都如此艱難的螻蟻竟然拿著一柄破破爛爛的短劍,渾不畏死的朝潛龍殺去,這算是勇氣過人,還是愚蠢透頂?此情此景,便是活了幾萬年、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潛龍,也不禁怔了一怔!那一對綠油油的龐大眼中,分明露出了驚愕至極的光芒,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人啦,渺小的人啦,難道你竟不知我潛龍的手段麽?我隻要嗬一口氣,就能將你們吹出十萬裏;我隻要吐一口黑煙,就能使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我隻要輕輕一腳,就能將你們踏為粉末!可是,愚蠢的人,你為何不怕我呢?”

也許,潛龍的心裏,正在如是念叨著。所以它一動不動,就像是沉睡了一樣,靜靜的伏在那裏,注視著金歎月!

隻是金歎月簡直就是瘋了,不斷的向前衝去,向前衝去,雖然無數次摔倒在路上,無數次顫巍巍的爬起來,無數次挺起身板向前衝,無數次...他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找死!眼見他漸漸靠近潛龍的頭部,從十丈衝到了三丈,然後是兩丈,然後是兩丈半,然後是一丈......

潛龍仿佛也為這個渺小的人類給震驚了,半晌不曾采取任何應對措施,隻是瞪著一雙碩大無比的綠眼睛,一動不動的觀望著。仿佛,金歎月的所作所為,和它風馬牛不相及。仿佛,它就是一個悠然自得的看客,坐在寬廣的看台上,欣賞著一處好戲的粉墨登場。

金歎月的心中,詭異的浮現出了佛經中的八個字:“眾生皆苦,解脫為樂!”所以他笑了,笑的有點苦澀,有點淒涼!雖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潛龍是虛妄麽?

然後,他閉上雙眼,挺直了大天寶月,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想將匕首插入潛龍的身上。雖然他一廂情願的想要做成這件事情,心裏卻早已料到,在匕首碰到潛龍之前,自己肯定會提前被潛龍的鐵蹄踏成肉末!

別了!美麗的人間!別了!溫柔的芷蘭!這一世,我還不了你的恩,也報不了你的仇。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你,也不知道該不該愛你,總之,我永遠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你,如有來世,希望能夠換一種方式好好活著!隻有我和你,沒有別人!隻有快樂,沒有生與死的考驗;隻有簡單,沒有愛與恨的糾結;隻有灑脫,沒有情與仇的折磨!

潛龍,不可一世的潛龍,竟然為他低下了頭顱!它沒有噴出黑煙,也沒有抬起前蹄,隻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它,比誰都認真!也許,它也想看清楚,這是怎樣的一個瘋子!

眼看著,漆黑的匕首劍刃,即將觸及潛龍腹部的鱗片!這時候,金歎月的腰間忽然一緊,似乎被一條柔軟的緞子給纏住了,接著,在潛龍和寒石驚愕的眼神中,金歎月離奇的被拉了回去!

然後,他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依稀看見,腰間多了一條白綾,而白綾的另一端,竟然握在封芷蘭手中。此時的封芷蘭,雙眼沉甸甸的無法睜開,口裏呼出的氣息全是白霧,結了一層霜花的左手,微微的抬起了一點點。就是這隻微微抬起的左手,牽著那條細細的白綾,如冰棱一般的白綾。

他的眼裏忽然泛出了奇異的光彩,迅速把尋思的念頭拋至一旁,帶著一種意外的驚喜叫道:“芷蘭!”肚子裏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出口,話到嘴邊,卻化作了無聲的歎息。試問此時此刻,他能說什麽?他該說什麽?

封芷蘭臉色蒼白的令人害怕,沒有一絲血色,隻有一層霜花,慘白的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擠出了幾個微弱的聲音:“我不怪你,好好活著!”聲音低得仿佛不曾開口說過,金歎月甚至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是錯覺麽?不是!封芷蘭受了大天寶月的陰寒之氣傷害後,因久在流螢島修行道術,頗懂得一些抵禦之術,急切間將體內陽氣凝聚在心口,勉強護住心脈,不讓寒氣入侵!雖迷迷糊糊的昏死過去,但並未真的喪失神智,進入人事不知的狀態,其實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依然能影影綽綽的感受,隻是渾身乏力,無法將意思表露出來。待後來朦朦朧朧察覺到金歎月抱著必死的決心衝向潛龍,心情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幾次三番運功想借心靈上的那點陽氣衝破左手一脈的玄關,設法將他拉回來,奈何受傷實在太深,連續衝撞了幾次,差點弄的走火入魔全身癱瘓,可她對他用情太深牽掛太甚,始終不屈不撓的嚐試著,當金歎月最危險的關頭,竟然如有神助,一舉衝開了玄關筋脈,左手能使出一點法力,用身上的白綾飛出去纏著金歎月拉回來。雖勉強從鬼門關救回了金歎月的性命,自己身上的陽氣卻損耗太多,傷勢越發沉重。

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後,又聽見封芷蘭的哀哀之語,金歎月靈台猛地清明起來,霎時間如同換了一個人,仿佛從來沒有過求死的意思,怔怔看了看封芷蘭,忽地走過去,順手往她懷裏探去。

潛龍看著這人行動顛三倒四,一時間仿佛呆住了,不知他到底想做什麽,竟傻傻隻顧著看,而忘了痛下殺手。

寒石見金歎月眼中泛出喜悅光芒,與片刻之前的頹喪表情迥然不同,雖感到欣慰卻有點驚訝,待見他伸手向姑娘懷中摸去,因誤會他竟想趁人之危撫摸姑娘的酥胸,不禁憤然大怒,喝道:“臭小子,你想幹什麽?”

金歎月還沒來得及解釋其中原委,潛龍一見到寒石,立刻想起寒石乃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怒火瞬間膨脹百倍,二話不說,又是一口黑氣無情的射來。

寒石雖在對金歎月說話,可是暗中卻一直在提防著潛龍的一舉一動,待見黑氣又是鋪天蓋地的翻湧而來,急切間又想拉著他們向旁竄開,怎知一把抓去,雙手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道,一身的靈氣四處潰散,怎麽都凝聚不起來,不由如死灰,頹然歎道:“大事去矣,這下可是無路可走了。”

誰知金歎月恢複了求生的意念後,心思手腳都變得格外敏捷起來,眼見形勢凶險,忽地一手扶起封芷蘭,一手拉著寒石,側身一滾。寒石一時不曾醒悟過來,剛想破口大罵這小子搞什麽名堂。忽覺得身子一斜,仰天便倒,然後順著一道斜坡咕嚕嚕滾下去,足足滾了十幾丈才掉到坡地。

這時候,剛才所站的地方又是一聲滾雷也似的震響轟隆傳來,震的大地隱隱發抖。

寒石這才明白金歎月的意思,正想誇讚他心思機敏時,轉頭一看,恰好看到金歎月的右手竟然伸進封芷蘭的懷裏,正在窸窸窣窣的掏摸著什麽,以為這小子色膽包天,趁著危急關頭大肆輕薄這位美貌女子,不禁勃然大怒,順手一巴掌拍去,重重的扇了金歎月一巴掌,破口大罵:“**賊,你做什麽?”

金歎月身上有傷,且又全無防備,挨了這一擊巴掌後,身子隨之向後便倒,頓覺眼前金星直冒,頃刻間竟然分不出東南西北,明知他誤會了自己伸手入懷的意思,頓時氣呼呼吼道:“牛鼻子,你發什麽瘋?你以為我在幹什麽?你可知道芷蘭懷中有件神奇寶貝,名叫百隱披風,此寶妙用無窮,一旦展開,躲進其中,足可隱身三十六個時辰。在這些時候裏,披風可保我們不受外敵侵害。”

寒石聞言微微吃了一驚,尋思:“昨日他們在林中療傷時,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可我找遍樹林方圓兩裏之地,始終沒有一點蛛絲馬跡,莫非真是此寶的神奇妙用?”不免將信將疑,問道:“百隱披風?”

金歎月待要解釋明白,忽覺潛龍的巨頭分明又出現在斜坡之上,正虎視眈眈的向下眺望,於是懶得對他解釋,複又伸手探入封芷蘭懷裏,匆匆掏出一片極薄極薄的蠶紗。那蠶紗近乎白得透明,中央地帶依稀繡著一朵嬌豔欲滴的六瓣奇花,花開正豔,隱隱有誘人芳香之氣溢出,甚是稀奇。時機緊迫,無暇多說,忙將披風攤在掌心,並攏右手食中兩指,凝神念道:“聚我元神,分辨陰陽,淵兮大道,善養吾身,陰陽兩儀,本為一體,百隱玄術,以此為根。潛!”咒畢,隻聽到啾的一聲,那蠶紗般的披風瞬間化成一張半人高的透明紗帳,將三人當頭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