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章 怒斬

“什麽人在裏麵?”石洞一端傳來男子聲音,在幽深靜謐的石洞中,顯得格外清晰。那聲音並不響亮,可鬱金和天雄聽得明明白白,如在眼前。

兩人眉頭一皺,對望一眼。天雄道:“什麽人?”

那人頓了一頓,沒有吭聲。

天雄眼中發出殺戮紅芒,臉色鐵青,右手揮出,腥風旗迎風飛去,劃出一條詭異痕跡,散發濃濃血腥氣味,射向聲音傳出的地方。

那人咦了一聲,驚道:“小心,是天雄老怪。”

啵的一聲,腥風旗與對方法寶撞在一起,激起一陣閃亮火花。腥風旗不敵,徑直反彈回來,落入天雄手中。

天雄吃了一驚,接住腥風旗,低頭細看,更增驚懼,原來對方道法是純陽一路,對腥風旗隱隱有克製之能,腥風旗與他法寶撞一下,血腥氣息瞬間驅散一半。他忖道:“世間怎麽還有這等高手,道行竟比我高出這麽多?我隱居山野五十年,這月才重出山門,他一眼就能認出我,難道是什麽前輩高人?”

五十多年前,淮水之畔,他從一個村落抓了兩名童男童女練功,不想從淮水中鑽出一個老者,厲聲數落他的諸多罪狀。他乃邪派第一高手,戾氣深重,大為憤怒,馬上祭出腥風旗,想把那老者碎屍萬段。那老者道行高的出奇,十幾個來回,輕鬆震壞了他的腥風旗。他既驚且懼,跟著祭出血雨幡,不過沒幾個回合,又被那老者給破了。他見勢不妙,奪路而逃,那老者卻如影隨形,窮追猛打,打的他三佛出世六佛升天,幾乎不成人形。無奈之下,隻得犧牲三十年道行,以血遁之術逃過那老者追殺。自此之後,他道行大損,躲在窮山惡水處苦修道行,同時暗暗打聽,終於得知那老者原來是魔教教主蕭霸陵。他心中恐懼到了極點,此後再不敢胡作非為,終日躲在深山老林,唯恐被魔教弟子發現蹤跡。沒想到這一躲就是五十年。五十年啊,大好年華,他卻用來逃命,過得淒惶無比,戚戚然如喪家之犬。這份恥辱,這份仇恨,該有多深?隻是這份恐懼,也更為深厚。

想到那人道行奇高,他立馬就想起來五十年前的蕭霸陵,嚇得麵無人色,怔怔盯著那段石洞,一時呆住。

天雄乃驚弓之鳥,自不會細細推想,可鬱金眼光就敏銳多了,一眼看出,黑暗深處與天雄交手的法術,絕對不止一人,對方法寶光芒不純。這細微差別,天雄若是看仔細了,肯定也能發現。

鬱金見天雄一招落敗,大有驚恐之色,暗自好笑,暗罵此人當真窩囊,空有一身絕世道行,腦子卻這般愚昧,膽子又這般小,大大的草包一個。他冷哼一聲,沉聲道:“你們是什麽人,有種就出來一教高下。鬼鬼祟祟的躲在見不得人的地方,算什麽好漢?”他倒忘了,他們嚇唬金歎月的時候,也是躲在那裏。然而那也不叫躲藏,隻是不見光的洞穴罷了。

話音剛落,石洞黯淡無光處緩緩走出幾個人。當先一人劍眉星眼,英氣逼人,渾身散發一種桀驁不馴的英雄氣質,唇邊蓄著一撮小胡子,更增英氣。鬱金對他並不陌生,兩人曾有過交鋒,此人正是五聖山弟子端木齡。另外幾個人,有男有女,一個個氣宇非凡。倘若單單是端木齡一人,鬱金絲毫不懼,這小子道行雖高,畢竟修為有限,尚不是他的對手,可這小子身後幾人,看起來皆非易予之輩。他不由皺眉,幹笑兩聲,道:“咳咳,小兄弟,想不到又見麵了。”

端木齡手持天嘯神劍,一步一步,極慢極慢走去,神情凝重,如臨大敵,冷峻望他,嘴角笑笑,道:“是啊,想不到什麽鬼地方都能看見你。該說冤家路窄呢,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鬱金勃然變色,絕沒想到端木齡如此直白,連客套話都懶得說。須知道門中人,不管有多大深仇,見麵時都會虛與委蛇兩句,表示有點修養。可端木齡偏不吃那一套,此人性格剛烈直爽,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絕不虛與委蛇,人世間的客套話不是為他而生的。當日在蚩尤林以南的大草原中,鬱金義子長毛強奸牧女,被端木齡看見。端木齡立馬要殺了那長毛,可惜被鬱金橫插一手給救了,並逼走端木齡,他自此引以為奇恥大辱,鬱鬱不樂。之後鬱金聯合魔尊攻打五聖山,更讓他恨之入骨,今日一見鬱金,他隻覺得手中天嘯神劍錚錚作響、躍躍欲試,要飲盡仇人鮮血而後快。

鬱金見端木齡說話直接,為之一滯,臉色陡變,冷笑道:“臭小子,當日我放你一馬,本以為你會有點長進,哪知你這牛脾氣變本加厲的臭了。都說五聖山那群臭道士教出來的徒弟很有涵養,嘖嘖,可知世間謬傳太多,我從你身上看不出一點風度。”

端木齡哼了一聲,道:“當年晏子使楚,曾對楚王說,出使狗國者,才進狗洞。我今日要對閣下說,對有風度的人,才講風度。至於閣下嘛,不過是惡狗一條、惡鬼一隻,與風度無關。”

他身後幾人撫掌大笑,附和道:“罵得好罵得好。的確是惡狗一條、惡鬼一隻。”

陰森森的石洞,氣氛說變就變,陰風陣陣不知從何處傳來。鬱金臉上布滿殺機,怒火熊熊燃燒,憤怒扭曲他的五官,他雙眼發紅,口齒微動。怒到極致,會有短暫的失控,當他從失控中蘇醒過來,將會爆發出毀天滅地的雄奇力量。

端木齡性子直爽,卻並非魯莽之人,他說那話,本是存心激怒鬱金。激怒敵人,讓敵人憤怒抓狂,失去理智而無法保持冷靜,也是克敵製勝的一項法寶,隻是用這種方式對待敵人,自身需要承擔極大風險,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被敵人的怒火吞噬。

鬱金如淵渟嶽峙凝然不動,狠狠望著端木齡。那雙淩厲而憤怒的雙眼,如刀如劍,如槍如戟,如隆冬朔風。他的手,微動,又似乎沒動。

端木齡等人握緊法寶,嚴陣以待。

血祖天雄受了微挫,不敢卷入這場風波,帶著若有若無冷笑,後退兩步,退到鬱金身後,眼神閃爍不定,不知在打什麽鬼主意。不久前,天雄為搶白蛇藍鷹,在苦山以南的群山峻嶺中,以腥風血雨術與端木齡等人打了一架,施毒計害死五聖山兩名弟子,可端木齡等人的中天紫微大陣,道法強橫,全方位壓製住他的腥風血雨,打的他毫無招架之力,記憶猶新,適才再次交手,他隱隱受了點小挫,心中驚懼,不敢輕舉妄動,隻想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希望端木齡等人莫找他的麻煩。

此情此景,鬱金自然全部瞧在眼裏,他雖不知天雄心裏在盤算什麽,可一想多半不是好事,靈機一動,轉頭看了一眼天雄,輕輕哼了一聲,眉頭皺的更緊,臉色更加凝重,腳步悄悄一動幾步,遠遠離開天雄,背部依靠石壁。

弓已上弦,弦已繃緊,雙方都不敢馬虎。端木齡喝道:“天雄老賊,你也一起上吧。今日正好替五聖山昔日枉死的師兄弟們報仇雪恨。”

天雄暗自苦笑,不想對方言辭無禮至極,他雖不願卷入這風波,此時已身不由己,他冷冷瞪著端木齡,陰沉沉道:“嘿嘿,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年紀不大,架子倒不小。”

端木齡咬牙切齒,道:“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日終於可以替同門師兄弟們報仇雪恨了。”

天嘯神劍一橫,陣陣金光,耀眼奪目,如金烏初上,雲海翻騰。此時他的身體與神劍融入不可一世的金光中,一聲厲喝,金光如閃電劈向鬱金天雄二人。

鬱金、天雄二人以前與端木齡交過手,對他知根究底,以為他就那麽點斤兩,本不很忌憚,誰知他一劍揮出,竟有雷霆之勢。神劍金光浩浩****,襲來時直如驚濤駭浪,氣勢磅礴,又如黃河奔騰,洶湧澎拜。兩人嚇了一跳,身形一晃,霎那間退出一丈有餘,先後祭出法寶。鬱金的太陰玄劍、天雄的腥風旗血雨幡同時祭出,太陰玄劍青光鬱鬱,腥風旗血色斑斕,血雨幡鬼氣森森,帶著嗚咽鬼哭聲,飄**在洞中。

石洞空間有限,不過半丈來寬,但天嘯神劍等法寶的神光亮起來後,讓人仿佛看見大海滔滔、水天一色的神奇大觀。

但見東海之上,海浪滔天,波濤滾滾,旭日初升,從水平線上緩緩射出金紅金紅的神光,金光照耀在白浪翻湧的海麵上,如金蛇萬道,翻翻滾滾,氣象萬千。

鬱金天雄心頭疑問:“他的道法精進怎麽如此之快,當真罕見罕聞。數日前,他不過隻有金光神咒六七重的修為,今日看來,他起碼達到第八重修為。這是什麽緣故?”

豈止他們驚疑不定,便是端木齡身後數人,也不住輕歎,聳然動容。須知端木齡身後站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同門師弟慕容檀等人,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關係匪淺,然而就連慕容檀,好像也吃驚不小,眼睛瞪的如銅鈴一般,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羨慕望著端木齡。

慕容檀身後的三名女子,皆著長裙,但顏色各異,不是五聖山弟子,是仙雲嶺童艾、白薇、青黛,蚩尤林一戰的幸存者。白薇是仙雲嶺掌門紫瓊仙子師姐,法寶為冰火塔,童艾是紫瓊仙子師妹,法寶為紫煙爐,青黛卻是紫瓊仙子的大弟子,駱千雪師姐,法寶為九陰竹。仙雲嶺源於五聖山,其創派祖師韓雲仙子本是五聖山的弟子,仙雲嶺法術和五聖山同為金光神咒,以道行而論,白薇童艾俱比以前的端木齡慕容檀高上一籌,金光神咒修為達到第八重,而青黛卻低了幾籌,剛邁入第六重不久。

白薇等人與端木齡算比較熟,對他的道法修為,多少了解,知他修行大致在第七重和第八重之間,可端木齡一出手,這盛大氣勢頓時讓她們傻了眼,以為產生了幻覺。作為同樣浸**金光神咒數十年的高手,她們如何看不出來,端木齡那氣震山河、撕裂蒼穹的煌煌一劍,隱隱然已是第九重的威力,且是第九重最頂尖的威力。便是掌門紫瓊仙子一百多年的修為,比他似乎還弱了一分。

要知端木齡今年才二十五歲,僅僅二十五歲。他三歲開始修道,到今日不過短短二十二年。就短短二十二年,他居然把金光神咒修到了第九重?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雖說五百年前,昆侖山曾經有一個遊行道人,自稱為白鹿道人,無意中偷學到五聖山的金光神咒,隻花了二十年就修煉到第十重,此事畢竟隻是傳說而已,並沒人能夠證實。

白薇,童艾,青黛,慕容檀,四人麵麵相覷,四個人,八隻眼睛,同時射出了疑惑光彩。四人都不開口,他們早已驚訝的說不出話,震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