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章 呼延赤

遠處一個火紅的光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來。

龍禦雲眉頭一皺,斜視光點,眼中閃爍寒芒。

那光點飛的極快,一瞬間功夫,又近了好多,越來越大,初如夜空流火,慢慢的,慢慢的,變成璀璨星星,通體如赤炭一般紅,再過一會兒,變成大大火球。

龍禦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深沉,目光深邃難測。

又過了一刻鍾,隻聽到嗖的一聲,那光點化作一道人影,落在龍禦雲所在的山頭。此人兩鬢斑白,眉宇清秀,目光如電,身材頎長,豐神俊朗,氣質大大不凡,美中不足的是,鼻上戴著一個古怪套子。

龍禦雲連頭都沒轉,嘶啞嗓子吼道:“你來做什麽?”聽他的口氣,竟認得來人。

那人沉吟須臾,臉上神情鄭重,字斟句琢道:“聽說你以拜祭蚩尤林屠龍英雄亡魂為由廣發英雄帖,召集正邪兩派中人,在蚩尤林舉行公祭大典?”

龍禦雲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始終一動不動,聲音冰冷冰冷,冷得讓人難受,道:“不錯。”

那人眼中寒芒一動,提高嗓門道:“你想幹什麽?”

龍禦雲霍地轉過身,電一般銳利的眼神死死盯著來人,反問道:“你以為我想幹什麽?”

那人渾然不懼,與他針鋒相對,道:“我認識一百年多了,你的性子,我怎麽會不知?”

龍禦雲冷笑道:“你知道?那你說出來給我聽聽。”

那人明顯被他的冷笑激怒了,吼道:“你是不是瘋了?”

龍禦雲喝道:“是的,我是瘋了。她死了,我能不瘋嗎?”

那人怔了一下,苦笑道:“我錯了。”

龍禦雲似沒料到他會這麽說,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問道:“你錯了?”

那人點頭道:“不錯,我錯了。我原以為過了一百多年,你對她的情意會隨著時光的流逝,慢慢消失。想不到,到現在為止,你對她的情,依然那麽深,與一百多年前比起來,並沒衰減多少。”

龍禦雲慘笑道:“真正的情,是亙古不滅的,與天地同生,與日月齊輝。一千年也好,一萬年也罷,都不會磨滅的。時間越久,情越深。”

那人道:“可你們並沒走到一起。”

龍禦雲搖搖頭,黯然神傷,淒然道:“你不懂得。這種刻骨銘心的愛,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罷,都不會泯滅的。我愛她,我始終愛她。”

那人怒道:“你愛她,可你不能遷怒與他人。”

龍禦雲道:“我什麽時候遷怒於他人了?”

那人吼道:“你別以為我不了解你,你滿世界發布屠龍英雄貼,表麵上說祭奠蚩尤林上各門各派的英魂,其實,你隻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召集一批人為寒霜仙子報仇而已。你的目的,多半就是我青牛穀和九鶴宮。”

龍禦雲用犀利眼神死死盯著他,似乎想把他從頭到尾看穿,看了半晌,才讚歎點頭,豎起大拇指,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呼延赤也,我的心思果然瞞不了你。你既然知道我想做什麽,為什麽還來見我?”

眾所周知,青牛穀掌門虛穀先生首席大弟子便叫呼延赤,也就是淩霄雲的師父,呼延赤在一百多年前是道門四公子之一,與龍禦雲並駕齊驅,後來被一邪教妖女設計陷害,被割掉鼻子,從此日日夜夜都要戴著鼻套遮醜。

呼延赤瞳孔微微收縮,冷冷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想殺我?”

龍禦雲嘿嘿笑道:“粗算起來,我們相識已經有一百四十多年了吧?百年交情,著實不淺。按理來說,我不該為難你。隻是,為什麽你要是青牛穀的弟子呢,這可真叫人為難了。”

呼延赤厲聲道:“你恨上了整個青牛穀?”

龍禦雲深深呼了一口氣,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語氣道:“不隻是青牛穀,還有九鶴宮,甚至五聖山仙雲嶺的人,都該死。”

呼延赤奇道:“關五聖山仙雲嶺什麽事?你怎麽連他們也恨上了?”

龍禦雲臉色一沉,怒道:“青牛穀不派一兵一卒支援寒霜他們,自然該死;九鶴宮臨陣脫逃,死有餘辜。更可氣的是,五聖山仙雲嶺那群道貌岸人的家夥,門人弟子無數,數百年來享受人間香火,高高在山,到緊要關頭,居然讓寒霜寒風寒雪三個弱女子去麵對潛龍這怪物。他們難道不該死嗎?”

呼延赤不怒反笑,笑得東倒西歪,指著龍禦雲的鼻子笑道:“哈哈...一百多年了,你一點也沒變,你一點也沒變,還是老樣子,還是老樣子,看樣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一點也沒錯。”

龍禦雲悠悠道:“錯不了的。”

呼延赤突然收斂笑容,一本正經勸道:“你收手吧。寒霜若是在天有靈,也不想你做出這麽瘋狂的事情。”

龍禦雲淡淡笑了笑,道:“你怕了?”

呼延赤冷冷望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鄭重道:“我怕。”

龍禦雲笑道:“你不是說,你是正道嗎?為什麽還怕我這邪門歪道?”

呼延赤閉起雙眼,似在承受極大痛苦,半晌,才狠狠一咬牙,睜眼道:“若是放在以前,我一點也不擔心,可現在的局勢不一樣。算我求你,不要瘋了,好嗎?”

龍禦雲笑道:“我認識的呼延赤,可不是喜歡低聲下氣求人的人吧?”

呼延赤目光冰冷,帶著刀一般銳利的鋒芒,狠狠瞪著他。

連綿起伏的群山,佳木蔥蘢的山頭,從蚩尤林上吹來的寒風,黑雲翻滾的蒼穹,這一切在他們眼中都消失了。

呼延赤的目中,隻有龍禦雲的身影;龍禦雲的眼中,卻隻有蚩尤林中漂浮的那屢芳魂。

斯人已逝,芳魂何托?

龍禦雲突然意興闌珊,黯然掉頭,幽幽望著蚩尤林,悄聲道:“你走吧,兄弟一場,我不想和你作殊死鬥法。一百三十年前,我們交手兩次,各有輸贏,每一次都拚的筋疲力盡才分出勝負。”

呼延赤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笑道:“原來你還記得那些事情,我還以為你忘了。”

龍禦雲望著他,肅然道:“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仇人,最親的兄弟,每件事我都記得。除了寒霜,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瞧得上的人。蒼茫大地,人海茫茫,又有幾人能入我眼?”

呼延赤笑了笑,道:“你還是這麽桀驁不馴,歲月如流,絲毫也沒有磨平你的棱角。現在的你,跟一百年前一模一樣。”

龍禦雲跟著笑了笑,笑得非常愉快,道:“可是你卻變了,現在的你,和一百多年前比起來,變了好多,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曾經溫文儒雅、風流倜儻的毒龍手呼延赤,現在活得像個糟老頭,總喜歡杞人憂天。不知你的天罡火網,現在練到什麽程度了?”

呼延赤淡淡一笑道:“都快兩百歲了,怎麽還不老?我的天罡火網早已經擱下了,倒是你的龍影神針,放眼天下,隻怕沒幾人是你的對手吧?”

龍禦雲陰沉沉笑了笑。與他笑聲相呼應的,隻有天邊滾滾濃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