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章 火球

全神通哈哈大笑,身影一晃,化作青光揚長而去,竟不顧莊飲淩霄雲兩人,臨去時,不忘留下一句話:“兩個小家夥,斬妖除魔的任務,就交給你們這些正教弟子。老夫不過是閑雲野鶴,先走一步,失陪了。那妖女受了重傷,你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殺了她,替天行道。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滔滔不絕傳來,把莊飲和淩霄雲氣得七竅冒煙,他們哪裏會相信,威名赫赫的一代神人“通天先生”全神通,竟是這種卑鄙小人。

兩人想破口大罵,孤月宮主化成火球已撲來。兩人退無可退,連大罵全神通的機會都沒有,硬起頭皮憑自己本事鬥鬥孤月宮主。

莊飲雙掌一合,念聲咒語,右掌抵在洛神珠上,洛神珠白光大作。淩霄雲忙握住太戊神鋒,嬌叱一聲,身影融入劍光中,一劍朝火球劈去。

這劍氣貫長虹,與洛神珠一左一右,搭配天衣無縫。

火球說到就到,洛神珠耀眼白光,太戊神鋒的奪目劍氣,轉眼就被紅光給吞噬。

莊飲見勢不妙,推動洛神珠向旁一閃,讓過火球一擊,叫道:“小師妹,當心。”

淩霄雲不是傻子,也不是荊三棱那樣的蠻牛,該退的時候,會果斷暫避其鋒,不會螳臂當車,左手劈出一掌,虛晃一下,太戊神鋒劍尖朝上一指,人影跟著向上飛去。

孤月宮主的火球雖盛,可畢竟受傷在身,一時氣憤下,竭盡全力衝去,虛耗太多真氣。一擊落空,她支持不住,慘叫一聲,火球消失,身影清楚展現出來。

那個銀白色的身影,佇立雲端,承受巨大的痛苦,大口大口喘氣。她蒙著麵紗,可雪白麵紗被鮮血染紅。她的身體是柔弱的,眼神是剛毅頑強的。

她惡狠狠瞪著全神通,用撕心裂肺的聲音吼道:“狗賊,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

莊飲和淩霄雲互相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彷徨失措。

他們一直認定孤月是殺死漁陽城和紅鷹鎮百姓的元凶,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鬥法,多少帶來了一些新的線索。那件血案,也許並非孤月宮主的毒手。

紅鷹鎮死的那些人,精血全被吸幹,多半是神魔誅心鼎的妖力所致。如此說來,神魔誅心鼎在誰手上,誰就是殺人凶手。那個隱在石鼎下的人,才是殺人凶手。

孤月剛才所布陣法,似是克製神魔誅心鼎的。難道她不是殺人凶手,反而是好人?不,是好妖?

兩人徹底糊塗了,訕訕對望。

孤月此刻心情很壞,脾氣不好,傻子也能看出,她的憤怒再明顯不過。她罵完全神通,又惡狠狠盯著莊飲和淩霄雲,喝道:“臭小子,死丫頭,上午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你們一馬,你們又來壞我的大事。我費了好幾天的功夫,才布下這個困妖法陣,好不容易控製神魔誅心鼎的妖力。為什麽你們不知好歹,偏偏過來破壞?為什麽?”

以淩霄雲的性格,本應馬上出言頂撞的,可不知為何,她突然有點同情孤月,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神情看著孤月,歉然道:“我們不是故意的。”

孤月怒道:“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那你們去死吧。”

她的傷勢很重,淩霄雲看出來了,莊飲也看出來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受傷的孤月宮主,功力還是不容輕視的。

她瘋狂大笑,笑聲狂野不羈,一個女子,居然發出這種笑聲,委實令人不敢相信。

她的目光像狼一樣凶狠,憤怒像火一樣盯著他們。忽然,她身影一晃,在原地撲簌簌的轉了幾圈,又化作一個火球,衝向淩霄雲。

也許,在她的心中,淩霄雲比莊飲可恨。

莊飲、淩霄雲見她又化身火球衝來,嘀咕道:“她就這點本事嗎?”兩人雖覺得她翻來覆去總用這招,未免有點無聊,可迫於她的深厚道法,又不得不慎重對待。

可是,他們馬上明白,他們錯了。

孤月這法術看似平凡無奇,卻威力奇大。

火球衝到半路,頓了一頓,光芒陡然強盛許多,膨脹幾倍,跟著,那巨大球隊嘭的一聲炸開,分出成千上萬個大大小小的火球,最大火球與剛才火球差不多,最小的卻隻有雞蛋大小。

淩霄雲嚇一跳,急忙退後數十步,瞪大眼睛望著滿世界盤旋飛舞的火球,苦笑道:“大師兄,這下完了。”

莊飲聳了聳肩,無奈道:“誰說不是呢?”

火球鋪天蓋地,簡直像冰雹一樣,密密麻麻傾來。

每顆火球所發光芒本就十分強烈,成千上萬顆火球的光芒交織在一起,無與倫比,把天地萬物都給染紅了。

抬頭望去,天是火紅火紅的,白雲是火紅火紅的,群山是火紅火紅的,綠水也是火紅火紅的。

火紅,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色彩,多麽單調的色彩。

這是一副無聊的畫麵!

淩霄雲看見一團又一團火紅火紅的圓球,如滿天星鬥飛來飛去,看得眼花繚亂,幾欲暈倒。

倒是莊飲機靈,見情況不妙,喝道:“小師妹,閉上眼睛。”

淩霄雲驚道:“閉上眼睛怎麽跟她打?”

莊飲叫道:“物我兩忘,道心觀物。”

淩霄雲道:“你說什麽呢,我不懂。”

莊飲奇道:“你還沒修習坐忘嗎?”

淩霄雲搖頭道:“還沒修習,師父說我年紀太小,修習坐忘的定力不夠,過幾年再研習。”

莊飲大叫道:“苦也,苦也,對付妖術最好的方法,就是‘物我兩忘,道心觀物’,這麽有用的道術,你居然還沒研習。”

淩霄雲道:“那怎麽辦?”

莊飲看看滿世界的火球,喊道:“還能怎麽辦,拚了。”厲嘯一聲,雙手合攏,叫道:“小師妹,跟我念:‘獨食太和陰陽氣,故能不死天相既,試說五髒各有方,心為國主五髒王,受意動靜氣得行,道自將我神明光,晝日昭昭夜自守,渴可得漿饑自飽,經曆六府藏卯酉,通我精華調陰陽。’”

這是青牛穀的無上道術“太極分光術”,淩霄雲自小修習,跟著他念道:“獨食太和陰陽氣,故能不死天相既,試說五髒各有方,心為國主五髒王,受意動靜氣得行,道自將我神明光,晝日昭昭夜自守,渴可得漿饑自飽,經曆六府藏卯酉,通我精華調陰陽。”

莊飲洛神珠上月光大作,白森森如同裹著一層霜,在身前五尺之地,幻化出一層淡淡的護體神光。

淩霄雲祭出太戊神鋒,喃喃念咒語,念完後,以太戊神鋒為中心,升起了一層銀白護體神光,與太戊神鋒火紅形成強烈的對比。

孤月宮主化身出來的火球源源不斷衝來,一波又一波衝擊著兩人的護體神光。每一次撞擊,好像流星撞向地麵,嘭的一聲,火花四濺,聲音巨響,震得天地似乎都開始搖晃。

火球的威力雖然小了很多,可數量一下子增加千萬倍,無窮無盡的火球,撲頭蓋腦飛來,兩人竭盡全力阻擊,卻感到越來越吃力。

他們真的不明白,孤月明明受傷了,受了很重的傷,為什麽她的法力,還是這麽可怖?這個深不可測的妖物,她的道行究竟有多高?

淩霄雲膽子很大,脾氣也很大,被火球一輪又一輪打的無法還手,她心裏萬分不是滋味,憋了許久的那股窩囊氣,在五髒六腑裏不停發酵,迅速膨脹。她怒火不可遏製,忽然失控,大叫道:“我不管了,大不了跟她同歸於盡。”她淩空邁出一步,雙手猛地抓住太戊神鋒劍柄,撥開前麵的護體神光,如靈蛇出洞,向更高的天上飛去,揮舞著太戊神鋒,朝著火球最密集、火光最鼎盛的地方,用盡畢生道法,以橫掃千軍的氣勢,一劍,劈去。

這是憤怒的一劍,視死如歸的一劍,也隻有淩霄雲這種不怕死的女子,才會使出這種慘烈的打法。

一劍劈出,風雲突變,紅雲狂卷。

獰笑聲,猙獰的笑聲,似在天地間悠悠響起,都在嘲笑這個瘋狂的女子。

她的確是瘋狂的女子,一個不怕死的人,本身就是個瘋子,不可理喻的瘋子。

莊飲嚇得目瞪口呆,木然望著她。

千百年後,也許有人會問,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在劈出煌煌一劍的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麽?

問天,問她吧。答案,天知道,她自己知道。

她在思念一個人,一個讓她永生難忘的少年,所以她流下了訣別的眼淚,一滴淚水,隻有一滴淚水。情雖深,淚卻少,冰冷冰冷,從臉上滾到唇邊。

“再見了,歎月哥哥,來生再見。你若活著,希望你能永遠幸福;你若早已離開塵世,求上天垂憐,讓我們在幽冥相遇。三生石旁,奈何橋邊,我想再看你一眼。”

鋪天蓋地的火球就像蒙古草原上饑腸轆轆的狼群,它們仿佛嗅到了血肉噴香的氣味,突然向一個方向集中圍攏過去,火球飛的極快,極快,馬上把那個瘋狂的女子給包圍了。十麵埋伏,插翅難飛。

倘若莊飲的應變反應能力稍微快一點,趁著火球尚未合攏的最後時機,衝上去把淩霄雲拉出來,也許淩霄雲有幸能逃過一劫。

可是,莊飲明顯被嚇傻了,驚駭的目光凝固了。

他實實在在想不通,想不明白,小師妹為什麽要選這樣一條愚蠢慘烈的死路。這根本就是自找死路。以他們目前的道行修為,守著太極分光術的護體神光,或許勉強可以與孤月的詭異妖術抗衡一陣子。離開護體神光的庇護,他們根本不是孤月的對手,隻怕三五個火球就足以取了他們的性命。

他真不了解她。親人,永遠不如情人,親人不如情人了解的透徹。世上最了解我們的人,通常是我們最大的敵人,然後才是情人,最後才是親人。人,就是這麽奇怪,難以捉摸。

如果他了解淩霄雲,他就能看見那滴淚。

那滴淚水清澈透明,卻很複雜,從臉頰上流過時,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很奇怪的是,孤月看見了。

妖,畢竟是妖。在某些方麵,妖比人更有靈性,更聰明。

她本來附在最大的一顆火球上,運功勉強鎮住傷勢,不讓自己馬上倒下去。她的傷真的很嚴重,幾百年來,很少受過這麽重的傷。隻是,與她的滿腔怒火比起來,這點傷似乎顯得微不足道。她的心弦一動,內心深處一種潛伏已久的奇妙感覺被喚醒,有一點點痛,有一點點傷感。然後,她怔住了,自言自語道:“她哭了,這個小女孩哭了?”

“她為什麽會哭?”孤月問。

“她怕死嗎?”孤月再次問。

“不對,這小女孩天不怕地不怕,怎麽會怕死?她若是怕死,又怎會從護體神光中衝出來?她好像有心事,心裏裝著一個人,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很重。她深深愛著他。”孤月的心弦再次被撥動,錚的一聲,清脆悅耳,塵封許久的情弦,在這關鍵的時刻,突然奏出了一段淒涼的悲音:“原來她也是個癡情的種子。癡情人為何要為難癡情人?大家都是可憐人罷了。”

“罷了,又不是他們的錯,我為何要遷怒於他們?”孤月歎息,從沉思中蘇醒過來,剛想收回所有的火球,放他們離開,怎知就在她沉思的這段時間裏,那些火球早已將淩霄雲裏三層外三層給裹的嚴嚴實實。

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女,傲然揮動神兵利器,一劍劍劈向火球。

一劍,一個火球碎了,砰的一聲,火花四濺,天空一紅;

又一劍,一個火球碎了,又是砰的一聲,一陣火花四濺,天空一紅;

又是一劍...

她揮出了四劍,劈碎四個火球,那淒厲的紅光,照亮蒼穹。

當她揮舞著太戊神鋒,朝著第五個火球劈去的時候,一個很小很小的火球,像個陰險的刺客,擊中了她的後背。

砰!

她噴出一口鮮血,向前飛出,像斷線的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