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章 劍名上邪

金歎月見鑄劍老祖要靠酒儒龔曉月扶著才能站穩,精神萎靡,不似修行之人,知他受傷未愈,忙道:“鑄劍前輩的傷勢還沒好?”

酒儒龔曉月道:“他被那斑竹枝所傷,要靜養三四天才能痊愈。昨天醒來後,急著要見你,我去找你時,發現你不辭而別,回去跟他一說,他臉色大變,吵著說要馬上找到你,否則你有性命之憂。”

金歎月愕然道:“我有性命之憂?”

龔曉月道:“我也一頭霧水,問他又不說,隻顧催我們往青牛穀趕,說趁你沒用法寶前把你找到。我們窮追不舍,本來昨晚可到青牛穀,但他傷勢突然加重,便在兩百裏外的小鎮上休息兩個時辰,耽擱些時候,今早才到。喂,老頭子,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鑄劍老祖一雙病懨懨的眼睛盯著巨大的大天寶月,一時癡了,怔怔念叨:“合二為一了,合二為一了....”

慕竹和尚愕然望著青牛穀方向,念聲佛號:“阿彌陀佛!這是怎麽回事?青牛穀如何成了阿鼻地獄?”

龔曉月一怔,不由看了一眼,大受震動,他剛才忙著用火葫蘆吸濃煙,未細看慘狀,待看到屍骸遍野的青牛穀,也不禁傻眼,竟忘了鑄劍老祖那無辜可憐的表情,追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金歎月黯然道:“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我也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大概隻有青牛穀的人才說得清楚。鑄劍前輩,你怎麽了?”

慕竹和尚麵露慈悲之色,大有哀傷之意,突然不顧身邊好友,僧衣一拂,往青牛穀飛去。

龔曉月叫道:“和尚,你去做什麽?”本想追去,見鑄劍老祖的神色不對,在他肩上一搖,道:“老頭,怎麽了?什麽合二為一了?”

鑄劍老祖大聲慘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十年心血,竟然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可笑啊可笑啊。”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精神看著更差,搖搖欲墜。

金歎月忙道:“前輩,你怎麽啦?”

龔曉月急忙扶住,知他傷重體虛,不可飛行太久,急忙朝四象山飛去,都不去追慕竹和尚。

金歎月望了一眼青牛穀,長歎一聲,隨著龔曉月落在四象山最北一座山峰上落下。四象山龐大,方圓數十裏,共有四座山峰,形如巨象,連綿起伏,因此得名。化妖池的山洞在四象山最南山峰的底下,距青牛穀不過一裏路程,但最北山峰距青牛穀二十裏之遙。

龔曉月金歎月落在半山腰一片草地上,旁邊一條小溪澗潺潺流著,水流甚緩,鳴佩鏘鏘,時有鳥雀飛過,唧唧喳喳叫著,與青牛穀的慘狀簡直是天壤之別。

二人扶著鑄劍老祖坐在草地上,一起運功助他療傷,龔曉月何等修為,加上不容小覷的金歎月,不過半個時辰,鑄劍老祖的傷勢已穩住,精神恢複,緩緩睜眼,用非常難看的笑容看著金歎月,淒然道:“金歎月公子,我真羨慕你!”

金歎月不解其意,愕然相望,道:“前輩,你羨慕我什麽?”

龔曉月也是一臉迷惘之色。

鑄劍老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半晌不言不語。

金歎月和龔曉月知他在弄什麽玄虛。龔曉月雖常和鑄劍老祖鬥嘴,可二人相交數十年,情如兄弟,見他受傷甚重,不禁把平時損他的話收了起來。

那輪紅日已不是盛夏的炎炎烈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四麵林木深深,墨綠樹葉搖曳生姿,綠意盎然,絕不似金秋肅殺之氣。流水潺潺,順著溪澗幽幽流淌,甚為雅致。若非鑄劍老祖病懨懨讓人操心,龔曉月和金歎月真恨不得在山水之間酣睡一場,聊以遣懷。

鑄劍老祖沉默半晌才睜開老眼,看著金歎月的臉,頹然道:“金兄弟,我花了十年心血,想不到好處卻讓你得了,這莫非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嗎?”

金歎月更糊塗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靜候他往下說。

龔曉月果然忍不住了,忙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能不能說明白點?從昨天到現在,我一直被你搞的暈頭暈腦,讓人聽著有氣啊。”

鑄劍老祖慘笑道:“哎,老酒鬼啊,前天晚上在玄陰火洞中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龔曉月道:“當然記得啊。”

鑄劍老祖道:“嘿嘿,那天你們看到的斑竹枝,來曆我已經說了。斑竹枝被我用玄陰地火鍛煉十幾年,因支持不住而裂開,藏在斑竹枝中的靈氣衝出斑竹枝,失去控製....”

龔曉月眉頭一皺,打斷他的話,道:“不可能吧,據說所有法寶靈氣都不能離開本身,否則會灰飛煙滅,斑竹枝的靈氣怎麽可以?”

鑄劍老祖笑道:“我也不知,也許這正是它的奇妙之處。那道靈氣蘊含情愛神力,從心心而生,源源不絕,無窮無盡,離開斑竹枝後,要尋找寄主。我手中沒有合適的法器可承載,本想用法術暫時禁製,不讓其灰飛煙滅。誰知世事難料,它鑽進金兄弟的法寶中,哎,我半生心血,終成泡影,可惜可歎。”

金歎月忙抽出大天寶月,道:“前輩,此事當真?那道靈力進入我的大天寶月了?可否用法術將其逼出?”大天寶月變長變白後,神力大漲,如神龍一般,向四麵八方噴吐冰雪寒氣,凜然生寒。

龔曉月猝然見了,也暗暗稱奇,知是不世神物。

鑄劍老祖搖頭道:“現在遲了。前日遇到你的時候,我見你的法寶大天寶月雖色澤黝黑,短小精悍,靈力非凡,可我隱隱覺得,這並非它的真身,它的真身應是一柄雪白神劍。之所以呈現黑色,應是被極高的法術禁製,改了麵貌。斑竹枝靈力進入你的法寶後,若被你的劍靈給逼出,那神劍不會改變形貌。可今日看見你的神劍,已沒有法術禁製,原本黝黑劍身已化作雪白,我就知那道靈力與你的劍靈合二為一了。靈氣既已合一,縱有大羅金仙下凡,隻怕也分不開了。金兄弟,可見冥冥中早已注定,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啊。”

金歎月忙道:“前輩,這...”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安慰。

鑄劍老祖長長籲出一口氣,笑道:“老酒鬼,你常常笑我庸庸碌碌一生,未鑄成一柄神兵,嘿嘿,果然被你一語中的。”

龔曉月麵有黯然之色,長歎一聲,道:“老頭子,那些嬉笑之言,你何必耿耿於懷?再說了,斑竹枝的靈力被你用玄陰地火逼出,化入金兄弟的法寶中。金兄弟又是千古一聖魔聖蕭霸陵的唯一傳人,前途不可限量。法寶在他手中遲早會名震天下,這也是你的功勞啊!金兄弟,你說是不是?”

金歎月怔怔盯著大天寶月雪白劍身入迷,正在回想昨晚發生的變故,心知大天寶月之所以會變成這般模樣,果然有緣故。當日師父煉劍時,情知若把神劍煉的崢嶸外露,我道行淺薄,恐有被搶之虞,故用極高法術禁製劍身,讓外人不識它的廬山真麵目,以為不過是一柄小匕首,也就懶得打主意。

龔曉月猝然問之,他竟沒聽到,又提高嗓子,重複道:“金兄弟,你說是不是?”

金歎月反應過來,連忙道:“什麽?”

龔曉月麵露不悅,似有見責之意,鑄劍老祖身子微微一晃,忙道:“好啦,好啦,你也不要安慰我了,這點我也想到了。我終生隻鑄劍,於修道一途從未用心,修為極淺,就算煉成了神兵,隻怕也保不住,金兄弟是魔聖蕭霸陵的弟子,當然比我這糟老頭子要強得多。這法寶在他手上,自然不是壞事。對了,金兄弟,你這法寶叫什麽名字?”

金歎月適才沒聽清龔曉月的話,心裏正惴惴不安,忙道:“前輩,這法寶名叫大天寶月,是我師父起得。”

鑄劍老祖喃喃念了兩句‘大天寶月’‘大天寶月’,道:“為何取這個名字?有何意思?”

金歎月忙道:“法寶煉成之日,我師父曾請一位至交好友命名。那朋友回信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天降異寶,其黑如鐵,煉為神兵,其華如月,是為‘大天寶月’。”

鑄劍老祖點頭道:“原來如此,金兄弟,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金歎月忙道:“前輩有話盡管吩咐,晚輩一定遵從,何必如此客氣?”

鑄劍老祖沉吟道:“我花了半輩子心血,想煉成一柄神兵,不料把斑竹枝的靈氣逼出後,反而成了大天寶月的一部分。如今你手中大天寶月,既有你師父的心血,更是我一生心血所係。魔聖前輩功德巍巍如山,舉世皆知其名仰其功德,縱曆經千秋萬世隻怕也難以磨滅。我鑄劍老祖雖取了這個名字,說來實在汗顏,當真是名不副實,生前默默無聞,死後隻怕也沒幾個人記得我的名字。老夫求你,你能否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把大天寶月的名字改掉,用老夫取的名字可好?”

金歎月忽然退後兩步,大天寶月微微一晃,神劍一動,白光萬道,照的山峰雪亮,如鋪霜雪。

龔曉月吃了一驚,忙攔在鑄劍老祖身前,喝道:“你幹什麽?”

金歎月急忙將大天寶月攏入袖中,惶恐道:“龔前輩切莫見怪,鑄劍前輩的要求實在太過突兀,晚輩心中吃驚,舉止失措,請前輩恕罪。鑄劍前輩,這大天寶月是恩師花了一百多年的心血鑄成,可以說,凝聚我師父一生心血,您的要求,請恕晚輩難以答應?”

鑄劍老祖很痛苦,麵目近乎扭曲,忽然慘笑起來,笑了兩下,費盡力氣往前一撲,似想跪倒,隻因他傷勢極重,腰方挺起,雙腿一晃,便倒在草地,嘴角溢出鮮血。龔曉月把他扶起,聲色俱厲道:“金兄弟,老頭子一生從不求外人,此次破例求你,可算是破天荒第一遭。我也知這要求有點強人所難,你對魔聖前輩的孝心可鑒日月,但老頭子的話也有道理,魔聖前輩功蓋四海,名震八荒,億兆百姓有口皆碑,他老人家必將永垂青史,不需假法寶而留名。再說了,你手上法寶有斑竹枝的靈力,多少也有老頭子的一份心血,此時我若幫老頭子出頭把大天寶月搶過來,隻怕不會太難,也不算違背道義。但我老酒鬼顧全交情,不願恃強淩弱,成為不義之人,如何你就不能急朋友之所難,急朋友之所需?為法寶改名,對你並無損害,大天寶月改個名字,還是大天寶月,這有何不可?”

金歎月啞口無言,略一沉思,便緩緩點頭道:“前輩言之有理,晚輩過於迂腐。大天寶月隻要還在我的身上,不管叫什麽名字,我帶著它,就永遠可以緬懷師父。鑄劍前輩,您說吧,你想改什麽名字,晚輩悉聽尊便。”

鑄劍老祖擦淨胡須上的血跡,笑道:“金兄弟,多謝多謝。”

龔曉月大笑道:“好金歎月,不愧是蕭霸陵的傳人,夠爽快,話說一遍就明了。你既遂了老頭子的心願,我老酒鬼既是老頭子的好兄弟,為感激你的大德,今日我對天發誓,日後願助你完成三件大事。不管你有何差遣,隻要帶一句話過來,我龔曉月上刀山下油鍋,絕不皺眉。”

金歎月忙道:“前輩言重了,這話可折煞晚輩了。晚輩怎敢隨意驚動前輩?”

龔曉月森然道:“哼,你當我老酒鬼是什麽人?我可跟你說,我是真心感激你,你不可推辭。我說從今天起,欠你三件大事,就是欠你三件大事,不要多說。”

鑄劍老祖急道:“你有完沒完?能不能聽我說兩句?”

龔曉月忙道:“好好好,老頭子,你說你說。”鑄劍老祖完好時,兩人終日鬥個不休,想不到他受傷後,這龔曉月倒收起了往日脾氣,可見兩人交情之深。

金歎月也道:“晚輩洗耳恭聽。”

鑄劍老祖撐著坐起,精神雖差,臉上卻有喜色,輕輕道:“金兄弟,前晚我說過,那段斑竹枝是娥皇女英的血淚所化,凝聚著一段纏綿千年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又沐浴天地精華日月靈氣,成了情的化身,那道靈氣便是情的力量。隻要天道不死,人間有情,那靈氣便永世不滅,無窮無盡。正因如此,我想,給它改名為‘上耶’,稱其為上耶劍。你說可否?”

金歎月心弦一動,似有所悟,念道:“上耶!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自古言情詩詞,以《上耶》詩為冠,纏綿悱惻,催人淚下。好,情劍化身,便稱上耶劍。前輩,日後晚輩若能仗此劍縱橫四海,**盡妖魔,造福蒼生,一定讓天下人都傳頌前輩大名。”

龔曉月一拍大腿,連聲讚道:“好,好,好,好一句‘縱橫四海,**平妖魔’,不愧是蕭霸陵的傳人,出言便見不凡。老頭子,你放心吧,憑金兄弟的本事,他日成就絕不會輸給魔聖前輩的,你半生的心血,絕不會白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