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章 偏見

金歎月接住嶽青兒嬌軀,發現她身子冰涼,全然沒有體溫似得,心裏咯噔一沉,無限憐愛和痛惜湧上心頭,少年人血氣方剛,熱血衝頂時,有話便大聲吼了出來,半點也不含蓄:“端木齡,你真混蛋,不分青紅皂白就狠下殺手。人家是來幫我們的。”

端木齡一劍劈出時才聽到金歎月驚呼,想收手時早已收勢不住,微微怔了一怔,才發現周圍迷霧突然間變淡了,一丈之外的金歎月,已清晰在望,不由愕然問道:“她是你朋友?”

金歎月怒火正熾,心想兩個時辰前,你五聖山三個師弟不分青紅皂白以反五行神雷法罩傷了人家,慶幸那三人功力有限,隻傷了皮肉,未傷及筋骨,可是已然不該,這次人家拚了性命闖進妖霧來助你我脫險,到頭來卻落得這般結局,莫非正教中人全是這等沒心沒肝隻知斬妖除魔?悲憤之餘,因被天羅妖霧圍困許久,早已受了妖霧的影響,恰好又激發了子午神功積聚的陰毒,瞬間兩眼冒出凶光,神智大亂,惡狠狠瞪著端木齡怒道:“她自然是我朋友,你卻不是,這等無情無義的冷血之徒,看我取你性命。”

端木齡見他神色不似往常雍容瀟灑,反而露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由暗暗吃驚道:“金兄弟,你怎麽啦?”

金歎月獰笑道:“我神色不對,我看你神色不對。”跟著右臂一揮,上邪劍白光瑩然,竟如海潮一般洶湧撲去。

端木齡原本以為二人道行難分軒輊,待見他神情古怪難以捉摸,又這一劍之威,所蘊含的法力竟遠在自己之上,不免十分震驚,且自己傷了他的朋友,正自心裏有愧,不願與之動手,急切間隱身退後,閃進濃濃妖霧之中。

金歎月劈出一劍後,滿腔憤憤之情得以發泄,且因功力深厚,恍惚間身子一晃,腦海中仿佛聽到一陣悠揚悅耳的鍾鳴聲,扣人心弦,體內子午神功陰毒漸漸散去,漸漸靈台清明,很快清醒過來,迷迷糊糊環顧四周,卻不見了端木齡,心裏好生詫異,剛想張口大喊,又似想起一事,低頭打量著懷中的嶽青兒,見她臉色蒼白如紙,肉身全無體溫,呼吸若有若無,已是命垂一線,心裏大為著急,輕輕叫了一聲:“嶽姑娘,嶽姑娘。”哪裏會有回音?

急了片刻,這才猛地想起,自己和端木齡明明被困在天羅妖霧中,為何不知不覺間,漫山遍野的妖霧已離奇隨風散去,隻剩下一縷縷一絲絲的薄霧,尚籠罩在原野之上,朦朧飄渺,令人如置身於仙境幻景之中?原來他適才之舉,自己全然懵懂不知。

“這怎麽回事?莫非端木大哥破了天羅妖霧?可是他手中並沒有可破天羅妖霧的法寶啊。據說要破天羅妖霧的唯一法寶,便是巫山神女峰靈泉洞紅雨老母的黑風刀。”微微沉吟,又覺得嶽青兒性命要緊,現如今不是追究前事的時候,四處眺望幾下,雖是濃霧散去,薄霧卻隨風飄搖,未曾散去,目光所及,不過隻有幾百米,想著端木齡駱千岩乃是名門正派高徒,端木齡功力突飛猛進一日千裏,如今道行之高,早已不在尋常仙派的頂尖人物之下,駱千岩更有山河社稷圖在手,自保足可無虞,便不想耗費時間找尋他們,打算折返長沙城,去請求孤月宮主救活嶽青兒。

正要起身時,忽想起當日在荊州城宮家時,寒冰仙子曾贈給他幾粒靈丹妙藥,頗有療傷活命之奇效,因一向不曾用到,故幾乎忘記身懷此物,從懷裏掏摸出來,喂她吃了一粒。因她口齒緊閉,仿佛死人,喂這粒丹藥破費周章。吞了丹藥後,又過了一刻左右,臉色始有紅潤之色,呼吸漸漸粗起來。金歎月大喜過望,叫道:“果是好藥,竟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嶽青兒嚶嚀一聲,悠悠醒轉,微微睜開一雙半開不開的含情目,眨著兩行柳枝般顫動的細睫毛,細聲細氣道:“金公子,你逃出妖霧了麽?”

金歎月絕不曾想到她死裏逃生之餘,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自己的生死安危,心裏感動的一塌糊塗,隻覺遇到這種知恩圖報重情重義的好女子,便是馬上為她死無全屍,也是死得其所死的壯哉,連忙道:“我沒逃出妖霧,隻是不知為何,妖霧自行散了,如今所剩無幾,霧中的妖魔鬼怪也不見了。”

嶽青兒聽到第一句話時,臉上生出一頓緊張牽掛之意,待聽完後麵幾句,才露出喜色,輕聲道:“這是吉人自有天相,好人自有好報,或許是有高人助你一臂之力,破了妖霧。”

金歎月聽了這話,心裏莫名一動,暗想多半如此,要不然天羅妖霧絕不會散的這麽容易,還想說點什麽,忽見西邊天上,有一道白光如電劃破蒼穹,白光射過之處,薄霧瞬間消失,蒼穹中現出一條又長又細又白的光柱,跟著又是一道青光,在數裏外一閃而過,青鬱鬱的竟然十分醒目。那白光似曾相識,依稀在哪裏見過,隻恨暫時想不起來,可是那道青光何等熟悉,竟是魔教前任護法鬱金的太陰玄劍。既然鬱金在此,不用多想,天羅妖霧多半是他散布出來的,因為毒心老人死後七十年,鬱金就搬進了毒心老人曾經住過的玄月壇中,或許就是在那裏,鬱金找到了毒心老人留下來的天羅妖霧。再一想,鬱金不但與金歎月勢同水火,更與端木齡有不共戴天之仇,也隻有他會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致二人於死地。可是有一點,金歎月卻怎麽也想不明白,鬱金如何知道他們二人會同時出現在嶽麓山下?在一天之前,金歎月自己也不曾想到,一天後他會來到嶽麓山腳,來到此處,可說純屬偶然,鬱金又從何知道,還在此布下了天羅妖霧這等厲害之極的妖法?須知布置天羅妖霧至少要五六個時辰,且要配合幻影神鏡和幻影陣法使用,若無密如鐵桶的陣法禁製,妖霧一旦從葫蘆裏放出來,不出三個時辰,就飄散的幹幹淨淨,哪裏可以對付敵人?金歎月想了又想,始終不明所以,隻得不再胡思亂想,心想過去看看不就行了,遂對嶽青兒道:“嶽姑娘,你現在感覺如何?”

嶽青兒臉色白中泛紅,依稀就像是雪地上蒙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嬌柔中滿是楚楚可憐之態,卻勉強提起精神,溫柔道:“我不礙事了,隻是胸口有點疼。”

金歎月麵帶微笑,用手搭她的脈搏,潛運神功暗查她周身筋脈骨骼、五髒六腑,雖說他不懂醫術不會療傷,可是這等運用玄功查看傷勢,多少學了一點皮毛,不探則已,一探幾乎嚇了一跳,她的髒腑有幾處竟然受到極大創傷,若不及時醫治,多耽擱幾日,哪裏會有性命?此時她精神狀態看似不差,卻多半是因為那枚靈丹發揮神奇功效,暫時護住了心脈,保住了性命,於她的傷勢卻似乎沒有很強烈的的治療效果。想著,眉頭不由自主皺了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嶽青兒服下靈丹後,感到體力有一股熱流從肺腑間緩緩流向四肢百骸,非常舒暢,以為傷勢並不礙事,見他神情凝重,麵有憂色,心中沒來由一寒,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詢問道:“金公子,我的傷勢是不是很重?”

金歎月正在沉思,未聽到她的話,她又提高聲音問了一句。金歎月這才回過神來,微一沉吟,馬上計上心頭,微笑道:“不是,你的傷不礙事,不要胡思亂想,你瞧,你的精神不是好多了麽?隻要休息幾日,就無妨的。那邊好像有人正在鬥法,其中一方是我的朋友,我想過去看看,你可願意陪我一起去嗎?”說完,才覺得自己十分可笑,眼前她傷勢這麽沉重,都不能自由行走,他若過去看看,她豈可不去?不去就隻能躺在這裏。不等嶽青兒開口,笑著敲打著自己的額頭,自嘲道:“你瞧我都傻了,你傷的下不了地,我還這麽問你。”

嶽青兒莞爾一笑,癡癡凝望著他,一句話也沒說,卻勝過了千言萬語,那神情,與封芷蘭、駱千雪有異曲同工之妙,讓人又憐又愛,情難自已,隻是與淩霄雲截然不同。一想到這幾個女子,他心裏甜甜的,好似吃了蜜一般,感到萬分的溫馨快樂,忙道:“本來你傷得這麽重,我不該帶你到處走,可是那邊鬥法正緊,我不得不過去相助朋友一臂之力,再者,那與我朋友鬥法的人,與我有解不開的仇恨,十之八九便是釋放天羅妖霧暗害我的人,我若不去,等他害了我朋友,遲早會找上我。”

嶽青兒柔聲道:“去吧,我的傷不礙事,我隻是覺得很累,想睡一覺,就在你的懷裏,你說可好?”

若是在半年之前,有這麽一位溫柔可人的女子柔順的靠在懷裏,吐氣如蘭,散出淡淡的少女體香,說些含情脈脈的話,他難免會心慌意亂,戰戰兢兢,可是此時的金歎月,先後與封芷蘭、淩霄雲、駱千雪有過親密的擁抱之舉,可以說,在與美女相處方麵,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心態趨向平和,手段漸漸嫻熟,聽了嶽青兒的話,心裏雖然怦然一動,卻並不感到如何難以自持,隻是淡淡回了一句:“好,你先睡一會,我現在過去,希望你能睡得安穩。”

嶽青兒真的緩緩合上了雙眼,輕輕的靠在他肩上,就像是嬰兒蜷縮在慈祥母親懷裏一樣放心,然後幽幽睡去,長長的睫毛掛在眼瞼上,輕微的顫動,淡淡的呼吸,飄散著蘭花的香氣。這一刻,人與妖之間,沒有半點隔閡。他們隻是一男一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