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章 大秘密

阮飛流臉上平淡的沒有一點表情,平素一派儒雅溫和神態此時已化作冷漠和殘忍,木然道:“你很傷心嗎?”

蕭人美美麗的臉龐幾乎因極大的痛苦而扭曲,咬牙切齒質問道:“我叫你取回黑石匣子即可,不要傷他的性命,你為何要下此毒手?”

阮飛流一動不動看著她,卻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頓了一頓後,竟然轉頭看著金歎月,展顏一笑道:“金兄弟,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殺?”

這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糾葛,金歎月完全不知情,對於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他根本答不上來,因為他並不清楚全神通的為人。不知道一個人的為人,何以判定他該不該死呢?於是他尷尬笑笑,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阮飛流默默點了點頭,笑道:“那也說的有理,你和他相識太淺,不過,我要說的是,他絕對該死。”

這番話不禁勾起了金歎月的興趣,他好奇問道:“為什麽?”話問出口後,猛然想起這般附和阮飛流的觀點,多半會惹惱蕭人美,遂惴惴不安瞟了她一眼,卻見她俏臉發白,雙目噴火,怒衝衝的瞪著阮飛流,簡直就是一副恨不得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樣子。

古老洞穴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陰鬱,暴風雨前夕的寧靜,總是格外令人不安。一直都沒有風吹進來的閉塞地方,無端起了一陣刺骨的寒風,背後陣陣發涼。金歎月渾沒料到這個節骨眼會鬧出如此變故,雖然滿腹智謀卻也猝然束手無策,隻能乖乖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如何收場。

蕭人美的臉色已經壞到不能再壞,彎彎的柳葉眉簡直成了兩柄**難耐的飛刀,急欲食人鮮血,雙眼中的怒火幾乎可以使得大海沸騰成火,隻不過,她的樣子卻依然還在苦苦克製,很明顯,她克製的十分辛苦,苗條纖細的嬌軀輕輕顫抖起來,嘴唇時而翕動,時而緊咬,半晌,仿佛已經將怒火壓製下來,語氣冰冷的問道:“你為何一定要殺他?你可知道殺他會有什麽後果?”

阮飛流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有什麽後果,也不屑知道。”

這個回答委實令蕭人美出乎意料,她的漆黑瞳仁瞬間轉了幾下,道:“你不打算管阮非煙的死活麽?你明知道違背我的意願,最慘烈的後果是由她來承當的,為何還要做出這等蠢事?”

阮飛流默然不語,怔怔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格外平靜,仿佛已經沒有喜怒哀樂,是一個死人了,不料,他沉寂半晌,幽幽回道:“非煙已經死了,三年前就死在蕭霸陵手上了,死人是不需要承當任何後果的。所有的後果都隻能由活人來承受。”

蕭人美的臉色愀然暗變,金歎月也暗暗心驚,大惑不解的看著阮飛流,知道他說出這番話的意思,擺明是想和蕭人美翻臉,他妹妹阮非煙的生死存亡,早已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可是,曾經的他,多麽在乎這個妹妹,三年來,他費盡心血,走遍大江南北,使了無數心機手段,隻為了湊齊幾樣靈物,從而打動蕭人美的心,請她出手救治阮非煙。今天,不知發生何種變故,他的心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最為牽掛的人,已不再牽掛,最想救活的人,已不願再管。

蕭人美似乎還想確認一下,加重了語氣冷冷問道:“你不想救活你妹妹了?”

阮飛流默然,隻是直勾勾的看著蕭人美,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就像炙人的火焰,又像冰冷的海水,更像明晃晃的刀子,時而欲焚盡天地萬物,時而欲冰封日月山川,時而欲置天下人於死地,這是一種隻有殺機而沒有生氣的眼神,這種眼神本不該屬於他的,偏偏出現在他的身上。以金歎月如今的修為和氣魄,無意中觸碰到他的眼神,心中竟湧出一種不寒而栗想要退避三舍的畏懼之意。

金歎月驀然想起,這種可怕的眼神,仿佛似曾相識過,就在不久之前,距離蚩尤林不遠的群山之中,那個半人半魔的青牛穀弟子荊三陵,露出的也是這種眼神,凶狠殘暴,冷酷無情,那兩個小小的眼眶裏,仿佛拘禁了萬千頭遠古凶獸的幽魂。霎時間,他心裏冷不防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驚得背後冷汗淋漓,情不自禁後退了兩步。

莫非,眼前文質彬彬謙恭儒雅的阮飛流,也曾修煉過三十六天魔雷火陣法?

好像是為了印證他心裏的某種懷疑,一直處於憤怒情緒下的蕭人美陡然收起了所有的怒意,臉色變得嚴肅鎮靜起來,秋波流轉的眼眸,刹那間前所未有的犀利和明澈,淡淡問道:“你身上散發出來的靈氣,全然不是堂堂正正之氣。我要是沒有看錯,你所修煉的,應該是魔道之術?”

阮飛流顯然不想隱瞞什麽了,冷笑道:“你現在才察覺到,不嫌太遲麽?”

蕭人美的臉色更鄭重了,繼續道:“我要是沒有猜錯,你修煉的應該是魔道失蹤了三千多年的天魔雷火神功。”

阮飛流先是怔了一怔,然後甚為佩服的豎起了大拇指,讚道:“了不起,從我身上散發出來微弱的氣息,就能推測出我所修煉的術法種類,你的這份修為眼光,當今之世恐怕無人能及,便是蕭霸陵當年也沒看透我的深淺。你比之當年的蕭霸陵,似乎更勝一籌,以前有點輕視你,看樣子是我的錯。”

蕭人美的臉已然全黑,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謹慎的表情,道:“想不到阮家後人,竟會去修煉如此陰狠殘忍的邪術,你這般做法,可對得起阮家的列祖列宗麽?”

阮飛流用頗為不屑一顧的口氣道:“阮家的列祖列宗?哼,我何必對得起他們,你怎麽不問問他們,可否對得起我們兄妹?”

金歎月忍不住插嘴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阮家的列祖列宗,怎麽對不起你了?”

阮飛流傲然斜睨他一眼,冷冷道:“就因為我有了那麽多懦弱無能的祖先,就因為我像是被上天詛咒一樣繼承了這個倒黴透頂的姓氏,自從我出生之後,每天都要提醒吊膽,躲避魔教弟子的追殺。我就像一隻過街老鼠一樣,光天化日之下都不敢在大地上露出本來麵目,每日裏躲躲藏藏,過著淒淒惶惶豬狗不如的日子。”

金歎月聞言憤怒駁斥道:“胡說八道,魔教弟子何曾追殺過你?你這不是存心毀謗我師父麽?”

阮飛流目光銳利如箭,狠狠了掃了他一眼,沉聲道:“金歎月,你是蕭霸陵的唯一弟子,跟在他的身邊,自然是高高在上,人人虔誠敬仰。可是兩千年來,魔尊阮家一係傳人一向被視為異類,魔教中的妖教勢力雖已遠遁西北荒蕪之地,人教卻始終不能容我。我們兄妹從誕生之日起,就被魔教弟子稱為魔尊餘孽,視為洪水猛獸,恨不得鏟草除根。”

金歎月道:“不可能,我師父從未下過追殺魔尊傳人的命令。就算有人曾經想要害死你們,估計那些人多半是你父輩祖輩結下的仇人。”

不過蕭人美貌似對這些過往恩仇毫無了解的興趣,輕輕咳了一聲,淡然道:“原來因為這樣,你就恨上了阮家的列祖列祖,想不到你倒是挺會遷怒於人的。你不但修煉了凶殘血腥的魔道之術,更想置親妹妹的生死於不顧,徒逞一時之快,不惜與我翻臉。你可曾想過,就算你真正修煉了天魔雷火妖法,在這陷空山的範圍內,又豈能奈何的了我?”

聽到這裏,阮飛流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幽默,仰天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

金歎月一直想問清楚他的天魔雷火魔功與荊三陵的三十六天魔雷火陣有何瓜葛,剛才一直沒有機會,趁他放肆大笑的時候,忍不住提高嗓子問道:“天魔雷火神功和三十六天魔雷火陣有何關係?”

阮飛流依然肆無忌憚的大笑,簡直就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簡直就像是瘋了一樣。這個儒雅的男子一向很有理智,今天怎麽會變作這個模樣?

他不回答,並不代表沒有人回答金歎月的問題。畢竟,這個世界有時候看起來很複雜,有時候卻顯得很簡單,複雜的時候,明明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出來。簡單的時候,明明一個很複雜的問題,很多人能回答出來。

金歎月的那個問題,他自以為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可是有一個人卻輕輕歎息一聲,用甜美而深沉的聲音款款道:“傳說在三千年前,有一個邪派的雷火魔頭,以天縱奇才將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三十六天罡神雷陣改成一個混合九天神雷和幽冥魔力的三十六天魔雷火陣。據說天魔雷火陣成型之日,西北天上降下猩紅血水,玷汙了昆侖聖地。當時昆侖仙派高手傾巢而出,想要將這雷火魔頭一舉剿滅,出乎意料之外的卻是,這個古今罕見的大魔頭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上了昆侖聖地,以威力強盛神鬼莫測的三十六天魔雷火陣大破聖地外圍的防禦封印,橫掃昆侖山,昆侖一派留守高手全軍覆沒,傳說中可以吸取天地靈力並積蓄起來的昆侖山天池也在這一場神魔大戰中毀於一旦,昆侖靈根從此斷絕,此後,原本靈力旺盛堪稱古今第一修仙聖地的昆侖山靈力源源不斷的外泄,流散到神州大地的五湖四海、三山五嶽。昆侖仙派那些被派出去的仙家高手偷雞不著蝕把米,除魔不成反被魔除,當然是怒不可遏,然而他們自忖雷火魔頭既然可憑一己之力滅掉昆侖仙派,魔功之可怖可想而知。因此也不敢貿然前去複仇,意欲籌謀一個萬全之策。想來想去,眾人最終決定使用美人計,安排一個年輕貌美聰慧過人的小師妹假裝背叛師門,投入雷火魔頭的懷抱,盜取破解三十六天魔雷火陣的秘法。那個小師妹有著傾國之色,傾城之容,一番柔情似水的甜言蜜語,將雷火魔頭哄得服服帖帖,惟命是從。半年不到,雷火魔頭在溫柔鄉中就已迷失本性,乖乖的把三十六天魔雷火陣的修煉秘法傾囊相授,還欲和她合體雙修,同證長生不老之境界。那小師妹一邊和魔頭虛與委蛇,一邊把天魔雷火陣的秘法暗中送給師兄弟,讓他們研究破陣之道。眾人均是才智過人之輩,可惜研究了大半年,一點頭緒也沒有。相反,小師妹經年累月的與魔頭合體雙修天魔雷火陣,因個人稟賦卓越天資聰穎,又有昆侖仙術為根基,在天魔雷火陣上的造詣突飛猛進,短短一年時間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竟將天魔雷火陣的陣法加以改觀,創造了不同於陣法的天魔雷火神功,脫胎於陣法的雷火神功威力較之雷火陣法尤為厲害。這時候,她若想除去雷火魔頭已是易如反掌,可惜可恨的是,此時的小師妹已不知不覺入了魔道,性情大變,荒**無道,好殺嗜血,每日午時都要**一個男子**,吸取男子的純陽精氣滋養自身。她的那些舊同門獲知此事後大為震驚,悄悄靠近她身邊以求喚醒她的良知。誰知她已經入魔太深,根本無藥可救,上門勸說的同門全部慘死在她的魔掌之下。便是昔日的雷火魔頭也是大為不滿,幾次勸說她不要玩的太過火,反而被她憤而重傷。雷火魔頭受傷之後心灰意冷,默默離開了她的身邊,一個人遠遁西北蠻荒戈壁,終此一生再也沒有返回神州大地。小師妹的魔功越練越深,造孽越來越深,終於,一個淒厲嚇人的雷雨之夜,天上降下萬道雷霆,誅小師妹於雷州半島。”說到此處,聲音陡然停了。

可是,另一個渾厚低沉的男人卻黯然續上了這段傳奇故事:“小師妹的肉身為天雷所毀,百年修行毀於一旦,令人稱奇的是,她的元神並未隕滅,反而依附在一頭鹿的身上從而安然保留下來。因被雷擊之後,她元神中的魔性幾乎全部驅淨,靈性卻奇跡般的完好無損,於是她改過自新,以鹿身修行昆侖仙術,窮八百年之功修成人身,成為功力深厚的鹿妖。這隻鹿妖一直眷念人世,後來嫁給了一個姓阮的書生,生下了一個人妖混血的男孩。”

故事講到這兒,金歎月的心已然由敬佩轉為了震驚,情不自禁打斷他的講述,朗聲問道:“這個男孩叫什麽名字?”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那個一貫儒雅的男子,木然繼續道:“那個男孩的名字,兩千年之後,依然被人提起。他叫阮笑雲,世稱魔祖。”

洞中一片寂然,阮飛流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呼吸的聲音,心跳的聲音,微風灌入洞口的聲音,清晰可聞。

阮飛流的臉色很平靜,沒有一點表情,蕭人美的臉色也很平靜,沒有一點表情,唯有金歎月驚得目瞪口呆,張開的嘴一時無法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