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章 追逐

白蛇藍鷹的人見兩位首領先後受傷,都有點猶豫不決起來,拿不定要不要逃之夭夭,待見敵人風一般的飛走,這才放下心來,急急忙忙圍過去噓寒問暖,表示忠心。那白骨妖人見白蛇藍鷹連敵人的麵都沒見到就受了重創,心裏雖佩服對方的修為之高卻還是忍不住嗬嗬冷笑兩聲,留下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嘲諷言語,帶著自己的人馬一陣風似的跑進深山裏。

寒石心道:“果然日月精靈!不知是北溟流螢島哪一位高手?嗯,日月精靈的光芒甚弱,此人修成日月精靈不久。她絕不是流螢島四大仙子,多半是四大仙子的弟子。”他久聞流螢島“冰雪霜風、四大仙子”和日月精靈的盛名,始終無緣得見。這次有緣遇到流螢島的弟子,豈能白白放過?見日月精靈朝綠水對岸飛去,一時心癢難搔,祭起法寶青竹杖朝對岸飛去。

剛到綠水對岸,聽到一陣極細聲音嗤嗤響起,遠處出現一道白影,宛如白鷺,振翅衝向雲霄,在天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寒石讚道:“好身手!看看究竟是你北溟流螢島的道術厲害,還是我五聖山更勝一籌。”他修道百年,按理來說早該勘破紅塵心如止水,可畢竟是修道中人,爭強好勝之念不弱於常人,見了日月精靈,不免動了爭強好勝的念頭,一心要與她見個高低。白影如閃電掠過天際,青影如流星劃過雲端。兩人一前一後,保持著三裏路程,始終不遠不近。白影加快,青影也加快,白影放慢,青影放慢。

寒石追了近一個時辰,還是無法追上,那白影依舊在前麵三裏之地。他暗忖:“我是五聖山長老,虛活二百五十歲,修道二百二十年。瞧那女子不過剛修成日月精靈,按流螢島慣例,她不會超過三十歲,況且抱著那個受傷的少年金歎月。我怎會勝她不了?”深呼吸一口氣後加速飛行。兩人一前一後又飛了兩個時辰,白影陡然一轉,忽朝地麵落去。寒石吃了一驚,緊隨其後落下去,生怕被甩掉。

白光落入地麵後,一眨眼便消失在密林深處。那兒古木參天,青鬆翠柏,蓊蓊鬱鬱,籠罩著一層愁雲慘霧。寒石不見了白光,擔心她藏入山洞裏,那可就難找了,便跟著落入林中。沒走幾步,抬頭隻見一道白光迎麵飛來,迅捷無比,靈氣逼人。他情知那女子誤會了,卻又來不及解釋,不暇多想,咻的一聲祭出法寶青竹杖。青竹杖三尺長短,通體碧綠,晶瑩剔透,類似祖母綠。杖端發出淡淡金光,堪堪敵住白光。白光氣勢淩人,啵的一聲撞在金光上,激起一陣狂風,卷的塵土飛揚,落葉旋轉不休。隻這一招,雙方便分出了勝負,白光吃了點暗虧,瞬間被震退老遠,懸在半空中隨風上下晃動。

“咦?”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聲音悠然響起,驚道:“金光神咒?你是五聖山的人?”聲從樹間來,人卻渺無影,隻知她聲音寒冷如冰,冷的耳朵好像都要凝結成冰。這少女自然是封芷蘭無疑。

寒石環顧四周,到處尋找,卻不見那少女身影,不由豎起大拇指讚道:“姑娘好眼光,貧道五聖山寒石。不知姑娘是流螢島哪位仙子的高足,可否出來一見?五聖山與流螢島世代交好,貧道對姑娘絕無惡意,隻是想見姑娘一麵。”封芷蘭並不買他的賬,冷冷道:“你鬼鬼祟祟跟著我做什麽?你明知五聖山和流螢島世代交好,卻好意思來欺負我。我回去告訴我師父,要你這牛鼻子老道好看。”

寒石苦笑著自我辯解道:“姑娘千萬莫誤會。貧道一直仰慕流螢島四大仙子的風采和日月精靈的神奇,很想拜見拜見。今日見姑娘恰好是流螢島弟子,一時心血**,順便見識一下日月精靈。”封芷蘭冷笑道:“聽你的口氣,莫非想和我動手?”寒石忙道:“姑娘誤會了,貧道與姑娘無怨無仇,又豈會與姑娘動手?貧道懇請姑娘出來一見,隻要見姑娘一麵,貧道轉身就走,絕無虛言。”

封芷蘭道:“我為什麽要出來?你有什麽資格要我出來?哼,你口口聲聲說仰慕流螢島的法術,怎不去北溟拜會我師尊,向她老人家領教?枉你一把年紀,胡子全白了,做事卻沒一點前輩風範,真讓人好笑。鬼鬼祟祟跟了我這麽遠,我還以為是魔教的爪牙呢。”

寒石羞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苦笑道:“姑娘真是得理不饒人,貧道自知冒昧,可是這個小小要求,還請姑娘答允。”封芷蘭沒料到這牛鼻子道士的涵養如此之好,被凶了半天竟不動怒,想了一想,遂心平氣和道:“好吧,你走吧,小女子這點微不足道的修為,不足以博五聖山高手之一哂。閣下想見識日月精靈的厲害,大可上流螢島拜見我師尊寒霜仙子。”

寒石喜道:“原來姑娘是寒霜仙子的高徒,失敬失敬。”封芷蘭道:“你這老道怎麽沒完沒了?”寒石微微笑道:“姑娘隻要現身相見,在下立刻就走。”封芷蘭啐了一口道:“隨你去,我要為朋友療傷,沒功夫和你瞎耗,你愛等不等,我看你能等多久。”她說完這話,便不吭聲了。

寒石在林中踱來踱去,到處尋找封芷蘭。他踏葉前行,每行一步,便激起沙沙之聲。不停走來走去,沙沙聲便陸陸續續傳來。他頗感詫異,明知這少女必定躲在附近的某個角落給那少年金歎月療傷,但偏偏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找了半個時辰,始終一無所獲。有意喋喋不休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想引少女出聲。可少女似乎看穿了他的用意,聽而不聞、聞而不應,由他自言自語說個不停。

四周古木森森,蒼勁挺拔,枝葉繁茂,地上落葉森森,發出一陣陣腐爛氣息。風拂林間,激起一片沙沙聲音。除此之外,再也無其他聲音,說不盡的淒清冷寂。最古怪的是,如此茂密的一座山林,卻連半隻鳥叫也聽不見,更沒有野獸的咆哮哀號。

過了大半個時辰,封芷蘭的聲音再次響起,慍道:“你不用找啦,你看不到我。”聲音在咫尺間,人影卻不知藏在何處。寒石明明聽到聲音從左前傳來,仔細一看,那兒卻隻有一棵鬆樹,約摸兩人環抱粗細,筆直遒勁,樹皮斑駁脫落。他暗暗稱奇道:“姑娘,這可是流螢島的仙術?果然妙不可言。”封芷蘭輕輕哼了一聲,卻不回答。寒石喜得心癢難搔,不停圍著鬆樹打轉,一心想瞧個究竟。

封芷蘭見他始終糾纏不清,終於忍無可忍道:“你這人有完沒完,真煩人。咦,你醒了?”前麵那句衝著寒石而發,語氣冰冷無情,後麵這句卻是對少年金歎月而說,溫柔關切之至。寒石一怔,繼而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猜想定是那受傷的少年金歎月。

“你別動,先休息一會。”少女溫柔道,口氣依然帶著冰天雪地的寒氣。這麽溫柔的話,她口裏說出來,卻還是跟寒冰一樣冷。不料金歎月對她不太客氣,粗暴憤怒道:“我不用你管,你給我走開,走的越遠越好。”

寒石緊緊盯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卻見鬆樹之後突然冒出一個少年的頭。那少年劍眉星眼,滿臉英氣,相貌不凡,十分俊俏,正是綠水河邊被白蛇打傷的少年金歎月。他雖受重傷,臉色蒼白,但英挺之氣一如往昔。他露出半個頭後,接著全身露出,手撫著胸口,顫巍巍站起來,雖然艱難,卻是一臉的堅毅。寒石見他如此頑強,心中暗暗讚賞。

金歎月頑強站起來後,奮力往外走。這時鬆樹後冒出一個少女,寒石陡然見了,也吃了一驚。這少女看來十七八歲,鵝黃臉蛋,鼻梁高聳,體型婀娜,眉如青黛,一雙脈脈含情的妙目秋波流轉,長發披肩,白衣勝雪,上下彌漫著一股超塵絕俗、紅塵罕有的仙氣。

寒石修煉百年,早已勘破紅塵,看見這少女仍不免為之一震。他遊曆半生,見聞廣博,生平所見的傾國傾城、沉魚落雁也不在少數。那些女子與這少女比起來,多了些紅塵俗氣,少了些仙姿靈氣。這少女如冰山雪蓮,讓人如癡如醉,遠非世間女子所能比擬。追思起來,生平所見女子中,大概隻有三十年多前青牛穀的那個女弟子蘭若,才能與這少女媲美。他早就聽說過北溟流螢島四大仙子,“冰雪霜風,四大仙子;貌美如花,傾盡天下”,寒冰、寒雪、寒霜、寒風之名,天地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時傳聞:“冰雪霜風,四大仙子;驚世容顏,寒冰第一;孤傲清冷,寒雪第一;溫婉聰慧,寒霜第一;嫵媚**,寒風第一。”那是何等的令人神往!這少女是冰雪霜風的弟子輩,都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容貌,名震天下的師父輩,又該如何貌若天人?

封芷蘭從百隱披風中出來後,對寒石視若無睹,滿腔柔情傾注在金歎月身上。她臉上帶著柔情,帶著關切,緩緩跟在金歎月後麵。金歎月傷後無力,可他性子堅忍,哪怕疼得額上冷汗直冒,還是緊緊咬緊牙關往前走,每一步都仿佛要把人世間的苦難踏在腳下,踩成齏粉。

封芷蘭關心情切,忙去攙扶。金歎月憤然甩開她的手,傲然向前走,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艱辛,好像用盡了一生一世的力氣,豆大的汗水從額上滴溜溜滾下來。封芷蘭一急,淚光在眼眶中打著轉,急道:“金歎月,你生我的氣可以,但不要跟自己的傷過不去。”金歎月霍地轉身,一臉悲憤盯著她道:“封芷蘭,你給我聽著,我們從此一刀兩斷,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給我滾得遠遠的。”這話如晴天霹靂,封芷蘭嬌軀一顫僵在原地,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裏撲簌簌滾下來,瞬間哭成了淚人。

寒石看到這種情形,不用多想,便知是小情侶在鬧別扭。至於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讓少年如此悲憤決絕,他一概不知。見金歎月腳步虛弱,但無比堅定,一步一步往林外走。封芷蘭星眸中淚珠潮湧,怔怔望著他的背影遠去,不禁柔腸寸斷、心如刀割。

寒石自覺沒趣,也無意逗留下去,祭起青竹杖往林外飛走,心裏遺憾溢於言表。飛了一會兒,又克製不住內心的好奇,回頭往林子一望。但見暮靄沉沉,林中飄起一陣淡淡的黑氣,帶著一絲絲妖異鬼魅的氣息,絲絲縷縷、斷斷續續,無休無止。

寒石暗想不妙,這妖氣如此強盛,卻又凝而不散、聚而不發,該是多厲害的怪物,莫非潛龍就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