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章 譴責

蕭穎娘怔怔地看著昏過去的金懷月,見他臉龐因痛苦幾近扭曲,氣的直跺腳,咕咕唧唧罵道:“你這人真沒福氣,算了,我懶得管你了,就讓你在地板上睡吧。”出門看了看,隻見樹林陰翳,光線漸漸晦暗下來,估摸著已經到了酉時,天色將黑,猶豫半晌,回頭衝人事不知的金懷月叫道:“喂,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你好好在這裏待著,我明天早上再來看你,順便給你帶點吃的。”說完知道金懷月不會回答她,轉身就離開草屋,沿著向北的山路蹦蹦跳跳走了。

金懷月被雷火擊中,全身皮膚連同骨骼筋絡都受到巨創,這還多虧了他有一身渾厚的鴻蒙紫氣保護著,倘若換了別人估計早就嗚呼哀哉去見閻王了。他的運氣不壞,半死不活的時候遇到蕭穎娘,她偷來虎骨續命膏給他灌下去,好歹將他從閻王殿拉了回來,可是這個蕭穎娘實在堪稱粗枝大葉笨手笨腳的姑娘,把剛出爐的藥湯直接灌進病人的喉嚨裏,金懷月全身皮膚本來就給雷火給燒焦了,黑的不成人形,如今竟連喉嚨腸胃也被滾燙的藥水燙的撕心裂肺疼痛不已。

這虎骨續命膏真不愧是救命神藥,他傷的如此慘重,且被藥水燙傷腸胃,喝完藥偏偏又暈倒了,可是他昏睡之中藥性還是迅速走遍全身,一點點發揮了作用,等到半夜他醒來的時候,從四肢骨骼筋絡深處滋生的那種鑽心劇痛不知不覺消失了,他下意識的抬了抬手,手臂漸漸地能夠舉到胸前,抬一抬腿,白天沉甸甸的雙腳開始可以緩緩挪動,盡管目前還是不能直立行走,但是能夠勉強支撐著爬到那張木板**。

他小心翼翼爬上床,然後仰麵躺著,雖然不知具體是什麽時候了,可是從斜斜探頭射進來的晶瑩月色不難推斷,不是子時,就是醜時,尋思:“我是白天被雷劈下去的,然後昏迷了大半天,現在應該是十三日夜晚。這藥如此神奇,今晚好好休息一夜,明天縱然不能完全痊愈,但是禦劍飛行應該不成問題,隻要天一亮我就立即出發趕回仙雲嶺。哎,也不知師父她們有沒有收到這個消息!”他思前想後,不知何時又懨懨睡去,這一覺直睡到天亮。

醒過來的時候感到有點冷,原來這草屋十分簡陋,到處都是破洞,且又位於山腳之下,早晚兩個時辰都有凜冽山風烈烈吹拂,在平時他固然不以為意,可是眼下受了重傷,連這點山風都抵抗不住。斜眼隻見一束束柔和的晨曦從狹窄的門**進來,幾乎將整個屋子都照亮了,他躺在**,借著陽光默默地看著手上燒焦的皮膚,悠悠歎息道:“這次死裏逃生,小命算是保住了,可是全身皮膚被燒成這個鬼樣子,估計容貌全毀了。”他自小修道,且長期與百靈兩人結伴居住在照心穀中,與外界交流不多,對這身臭皮囊不是特別看重,心裏雖有幾分悵惘失落,卻並不感到傷心難過。

長籲短歎了一會兒,再默默檢查了一遍身體,發覺除了燒焦的皮膚還隱隱作痛外,其他地方竟然完好如初,四肢沒有一點痛楚,比起受傷之前似乎更強勁有力了,興高采烈之餘一躍而起,迅速衝出小屋,在屋外的院子裏興奮地轉了幾圈,嚐試著跳躍了幾次,果真是浴火重生,精神奕奕,不禁憤然指著蒼天桀驁不馴地叫囂道:“老天,你降天雷都劈我不死,可見我命大於天,連蒼天都無可奈何。哈哈哈…”

“喂,看樣子你很囂張呀,還敢辱罵蒼天,就不怕再來一個雷劈死你呀?”一個女孩的聲音在籬笆外悠悠響起,金懷月吃了一驚,轉身一看時,隻見蕭穎娘手裏提著一個籃子,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裙子,頭發鬆散隨意的披在香肩上,迎風飄擺,眼神複雜地看著劫後餘生的金懷月。

金懷月對她很是感激,躬身作揖道:“原來是你呀,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此恩此德在下沒齒難忘。”

蕭穎娘默默地凝視著黑乎乎的金懷月,半晌不言不語,金懷月詫異道:“你怎麽不說話呢?”蕭穎娘一聲不響徐徐走進院子,將籃子遞給金懷月,原來裏麵裝著一疊菜幹幾個饅頭,憂心忡忡歎道:“你的命我算是救回來了,可是我一直不知道救了你這麽一個被雷劈過的人,到底是福是禍。老實說,我總覺得你不是好人。”

金懷月順手接過籃子,拿起饅頭一頓狼吞虎咽,四個饅頭被他風卷殘雲收拾幹淨,隻剩下一疊菜幹原封不動,笑道:“哈哈,好人壞人,對你有那麽重要麽?對了,我想請教一下,這是什麽地方,距離仙雲嶺還有多遠?”

蕭穎娘驚訝道:“仙雲嶺?你問仙雲嶺幹嘛?你是仙雲嶺的弟子,還是想去仙雲嶺?”

金懷月正色道:“不瞞姑娘,在下正是仙雲嶺弟子,急需趕回仙雲嶺紓解師門大難。”

蕭穎娘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眼神漸漸明亮起來,不禁嘲諷道:“嗬嗬,嗬嗬。”

金懷月道:“你這是什麽表情?不相信我的話?”

蕭穎娘緩緩走到他的麵前,定定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冷笑道:“臭小子,你真以為我是山野之人,毫無見識麽?仙雲嶺位居正教五大仙派,向來隻收女子,什麽時候有過男弟子了?再者,你若是正教仙派的弟子,無緣無故怎麽會遭雷劈呢?”

這點不好解釋,金懷月頓時語塞,臉色漸漸尷尬紫漲起來,支支吾吾半晌,不由暴躁起來,吼道:“算了,懶得和你在這裏浪費唇舌,你別管我為什麽遭雷劈,隻需告訴我,此處是什麽地方,哪個方向是仙雲嶺?”

蕭穎娘似笑非笑地搖著頭,斬釘截鐵道:“你不告訴我你的身份,我絕不會告訴你仙雲嶺在哪個方向。”金懷月氣的直跺腳,央求道:“姐姐,我真的是仙雲嶺弟子,名叫金懷月,我師父就是仙雲嶺掌門落雪仙子。”

“鬼才信你,你再不說實話,我可走了。”蕭穎娘快步走到院子口,回頭望著金懷月威脅道。金懷月知道自己遭過雷劈的緣故,這姑娘成見太深,怎麽解釋都是蒼白的,不禁感到束手無策,其實如果隻是萍水相逢漠不相關的路人,他完全可以不用如此客氣且大費周章,甚至肆無忌憚的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折磨她,然而眼前這人偏偏是有著救命之恩的恩人,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個道理他一向銘記於心,想了又想,隻得沮喪道:“好吧,你不說就算了,大不了我去找別人問路。”說著抬腿就要沿著左邊那條通幽曲徑下山。

蕭穎娘奇道:“你想去那兒?我可告訴你呀,這兒是是鳳凰崖山腳下,方圓百裏內隻有一個寨子,那就是半山腰的鳳凰寨,你往山下走去,休想碰到一個人。”

金懷月聞言猛地轉身,怔怔地看著蕭穎娘,腦海中靈光一閃,道:“鳳凰崖?莫非是漢中地區的鳳凰崖?這麽說我還在漢中地區?那麽仙雲嶺應該在正西偏南方向,多謝姐姐。對了,姐姐,你救了我的性命,我連你的名字還不知道呢,日後如何報恩?”

蕭穎娘躊躇道:“我嘛,姓蕭,閨名穎娘,聰穎的穎,姑娘的娘。我呢,雖然救了你的性命,可是一點兒也不圖你報答恩情,隻求你答應我一件事。”金懷月奇道:“什麽事,你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夠辦得到,一點全力以赴。”蕭穎娘鄭重其事道:“求你以後不要幹壞事,不要害人。”

金懷月憤憤道:“為何你覺得我一定是壞人,肯定要做壞事?我看起來像個惡人麽?”蕭穎娘含笑道:“至少不是好人,因為蒼天有眼,好人絕對不會遭雷劈。”金懷月哭笑不得地仰首望天,冷冷道:“蒼天有眼?哼,我看老天瞎了眼吧,那些荼毒生靈的人他不去劈,無緣無故偏偏要來劈我。”

蕭穎娘道:“無緣無故恐怕不見得吧?請你捫心自問,你迄今為止到底殺了多少人?”這句話倒是把金懷月徹底問蒙了,從小到大他確確實實殺過不少人,上次仙雲嶺一役他一舉手就殺了太陰教數百弟子,然而在他的意識裏,那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親人保護仙雲嶺才出手的,況且對方都是魔教的壞人,壞人幾乎等同於禽獸,就算殺了也從來沒有惻隱之心的。他心念急轉,緩緩點頭道:“不錯,我的確殺了不少人,應該有幾百個了吧,可是我殺的都是壞人,是替天行道,那有錯麽?哼,如果蒼天欲將此事歸罪於我,我能說,我無愧於心,無愧於天。”

蕭穎娘俏臉森嚴,厲聲譴責道:“嘖嘖,殺人還理直氣壯毫無懺悔之心,自詡什麽替天行道,你果然就是個壞人胚子,我瞧你最多才十八歲,小小年紀竟然殺了這麽多人,做了這麽多孽,雷不劈你劈誰,天不譴你譴誰?”

金懷月桀驁不馴地冷笑道:“要是殺了太陰教的人就算作孽,那麽,就讓天雷來的更凶點吧,我不怕。”蕭穎娘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冥頑不靈怙惡不悛,氣的七竅冒煙,恨恨道:“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該救你,讓你趴在那地溝底等死。”

金懷月笑道:“可是你已經救了。好啦,我有急事要趕回仙雲嶺,沒工夫聽你在這裏說教。你記住,我叫金懷月,是仙雲嶺掌門落雪仙子的弟子,日後你如果遇到麻煩,可以上仙雲嶺找我。告辭。”右手長袖一拂,意欲祭起如意玄光疾馳而去,不料心念動處,忽然胸口劇痛起來,如被鐵錐狠狠的錐了一下,痛徹心扉,連忙捂住胸口蹲在地上,頃刻間已經冷汗涔涔,額頭青筋暴起。

蕭穎娘關切道:“怎麽啦?”金懷月死死的捂住胸口,可是那股撕心裂肺的劇痛感如同海潮一般一潮又一潮的撞擊著肺腑,幾乎要將他撕裂,疼得他滿地打滾。蕭穎娘漸漸慌了心神,走過去想扶又不敢扶,一雙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叫道:“喂,你到底怎麽啦?是不是傷勢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