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章 搖光

四人靜靜佇立在天璣使者墳前,一動不動,直到天明。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天璣使者墳上新鮮的泥土時,搖光使者想起天璣使者往日音容,終於情緒失控,噗通一聲跪倒在墓碑前,嘶聲裂肺叫了一聲道:“三哥!”

天璿、天權和金歎月眼眶一紅,淚珠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著轉,但他們強行忍住,不讓淚水流出。他們不止一次告誡自己,不要哭,千萬不能哭,一定要克製。可是搖光使者越哭越響,越哭越悲傷,三人終於克製不住,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滑下臉龐,在晨曦中分外晶瑩,就像圓荷上滴下來的一滴清露。

天璿輕輕歎息一聲,緩步走開,在密林中茫無方向的走著。天權使者和金歎月悄悄跟過去。

三人走到密林北麵的一處懸崖峭壁旁,此時朝陽從東麵升起,萬道金光照進林中。古木樹葉上的露水在晨光中閃爍著晶亮的光芒。

天權使者眺望著懸崖下起伏連綿的峰巒,如海濤般的蒼山,胸中陡然一寬,悲傷之情略微減輕,嘶啞著嗓子問道:“二哥,三哥怎麽突然…….?”他說到這兒,下麵的話噎住了,說不出來。

天璿使者麵帶淒楚,怔怔眺望著遠山奇景,頭也不回,沉聲道:“我們在蚩尤林與潛龍對抗時,三弟便受了點傷。他性子堅忍,不願在人前示弱,一直咬牙堅持,死活不肯退下療傷。我勸過他幾次,他完全不聽,我也無可奈何。九鶴宮背信棄義,臨陣脫逃,害死大哥、五弟和六弟後,他既痛惜兄弟手足殞命,又惱恨九鶴宮無恥,傷勢因此加劇。前幾日為了追九鶴宮的人,我們日夜兼程,休息不夠。昨天在那山峰上,三弟與神火老道一戰,被蛇銜鏡吞了子午骨珠,更是元氣大損,傷勢大大加深。我本以為他暫時應沒有性命之憂,隻要靜養數日,當可痊愈。誰曾料到,半路殺個老妖女。那老妖女的道行奇高,尤其是那隻召喚出來的鳳凰,威力驚人,就連我們一身完好,也被震的筋骨酸軟、渾身疼痛,更別說三弟重傷在身,怎麽禁得起?”

兩人默然垂下頭來,俯視懸崖。

隻見雲海飄渺,百鳥翱翔,在崖岸下穿梭往來。

金歎月心中卻在思考另一件事。牡丹仙子道行如此高深,似她這等神仙般的人物,怎會對一個不懂絲毫道術的凡人狠下殺手?她若想殺戮凡人,又有誰能逃脫她的魔掌?以前魔聖逼他修煉子午功法,他不願吸食人獸之血,便對道術產生厭惡。後來想到並非所有道術都要喝血才能修煉,比如正道金光神咒、太極分光術、日月精靈、無極禦神心法,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法術。可是就算修煉成至高無上的道法又如何呢?當真能長生不老嗎?若心術不正之人得到至高無上道法,隻會用來屠戮無辜百姓,道術豈不是成了殺人利器?雖說道術乃是一柄雙刃劍,既能殺人,也能救人。可是一把刀子,殺人畢竟有限,但一門絕頂道術,殺人直是無窮無盡。正道中人經常說,天道無親,恒與善人。他一直對這話很懷疑,天道既然無親,又怎會恒與善人?若恒與善人,世間怎麽有那麽多惡人橫行?他越想越煩,隻覺胸腹中充斥著一股鬱鬱不平之氣,無處發泄。人在麵對無情殺戮和親友死亡之時,往往會思索許多稀奇古怪的問題。這些問題平時看來常常無關緊要、荒誕不經,可一旦深入探究,又會覺得其中飽含著許多深奧睿智的哲理。人類自誕生之日起,心智逐漸開發,見識漸漸增加,但天地間的‘道’,卻一直未能探究透徹。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個門,要如何才能開啟?

他想來想去,想不出所以然,隻得頹然而止,長長噓出一口氣。

天權使者忽然叫道:“對了,大哥。”

天璿使者奇道:“你怎麽了,有什麽事?”

天權使者滿臉憂慮之色,看著天璿,說道:“花王抓了仙雲嶺駱千雪姑娘,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告知紫瓊仙子,請她前去救援?”

他知道己方四人道行不如花王牡丹仙子,救人之事,必須要請紫瓊仙子出馬。仙雲嶺和七星使者經蚩尤林一役後,隔閡盡去,交情匪淺,他們對仙雲嶺的事自然格外關心。

天璿使者忙道:“四弟,你說的對。我們趕緊去找七弟,然後齊上仙雲嶺。”

三人緩步下峰,沿著原路朝天璣使者墳墓而去。穿山越林,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天璣使者新築的墳墓前。隻見四周一派清幽,古木森森,樹葉的露水斑斑點點,在晨光照射下,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令人眼花繚亂。

一座新堆的墳墓,泥土清新,高高聳起,仿佛一座蒙古包。那塊昨晚雕刻的巨木墓碑,矗立在墳墓前,未曾除盡的枝葉開始枯萎,無精打采垂在枝幹上,似乎也在為死難者默哀。但墳前空無一人,原本伏在墓碑前痛聲大哭的搖光使者,已不見蹤影。

三人吃驚不小,急忙四處尋找,找了一會,忽然一抬頭,模模糊糊看到天邊有點白光好像流星劃過天幕,迎著朝陽流去。

天璿使者眉頭一皺,經道:“七弟傷心糊塗了,怎麽一個人走了?”

金歎月驚叫道:“搖光大哥該不會去找那妖女報仇吧?”

天璿天權知道此事大有可能。搖光七弟乃是至情至性之人,他多半是追牡丹仙子去了。

三人擔心他突遭不測,匆匆忙忙祭起法寶,騰空飛去。

金歎月駕馭大天寶月,天璿天權則祭出子午骨珠,三人並肩齊進,如三股颶風朝東邊卷去,刹那間消失在蒼茫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