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雖已來臨,但北國的冰雪並未融化。

雪中晴立於風雪之中、搭目遠眺,風雪迷霧中的奉天山已隱現輪廓。

這次前來,還並非戰事延續,而是突然間接到了一封神秘的來信,信是中原三大探馬的“千裏走單騎”送來的。

如此名人萬裏傳信,消息自然不會有假。

但信的內容卻又短又怪:“二月初二,奉天山,要事相商。”

寫這封信的人無疑很懂得人的心理,他知道自己說得越少,別人就越好奇,最終會按奈不住好奇心前來。

雪中晴這一行人也是輕騎簡裝,除了她隻外,隨行的還有雲中月、光明右使、君子劍、天仙子,而君若見尾隨在後。

奉天山其實臨近北海,也是極地中的冰寒之地,但這個位置卻很微妙,因為它遠離了戰爭之地,所以相邀之人的目的十有八九都與戰爭有關。

山並不高,地勢還有些平坦。

半山處已經搭起一個類似戲台的會客之地,居然花團緊簇、春意昂然。

雪中晴一行到來,立即就有人迎上:“雪姑娘一行人舟車勞頓,還請上座。”

看著這個人,雪中晴不禁道:“我認得你!”

那人笑了笑:“哦?”

雪中晴道:“我見過你的,你叫豔七!跟鬼六是夫妻!”

豔七拱手嫣然:“雪姑娘好眼力!”

但雲中月等人的臉色卻變了,鬼六是光明左使麾下大將,既然眼前這個女人是鬼六的老婆,那麽……這就意味著這次相邀之人很可能是光明左使。

這個地方看起來似要舉行宴會,光明左使難道又要大擺鴻門宴?

豔七再度拱手:“請!請各位上座!”

席位很講究,類似扶桑國的塌塌米,下麵還生有火盆火炕,縱是九寒天人坐在席位上也不覺得冷,何況酒菜流水一般傳上來。

雲中月和光明右使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光明左使這演的是哪出。

這時豔七又引著賓客入席,這次是三人行,天驚絕、驚鴻仙子、吳用。

一看見天驚絕,君若見就不禁笑了。

但天驚絕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四平八穩的坐下,既無表情也不發言。

天驚絕既然在此,那麽光明左使就必然會出現。

果然,光明左使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北首正座。

君子劍不禁冷笑:“這算什麽?”

光明左使笑了:“今天是酒興來了,想請眾多老朋友一聚!”

君若見也意味深長的笑了:“是的,大家畢竟曾一同共事,也算朋友一場!”

這話很妙,曾經是曾經,但現在大家都是對立麵上的敵人。

“各位!請!”光明左使舉杯邀請。

杯都還沒舉起,但南首位上卻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兀自在那裏大吃大喝。

光明左使歎了口氣,放下杯子:“你什麽時候到的?”

張赫正在撕吃一隻燕京烤鴨,吃得滿嘴是油:“我是空氣,你們不要管我,你談你們的,我吃我的!”

見張赫也到來,君若見笑得更開心了:“武兄也來了,看來今天這宴會是越來越有趣了。”

張赫沒理他,繼續啃鴨子,那樣子像是剛從大牢中被放出。

君子劍冷冷道:“卻不知左使今天相邀,所為何事?”

光明左使還沒答話,張赫卻笑了。

君子劍皺眉道:“我很好笑?”

張赫沒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知不知道男人在一起,應該幹什麽事?”

君子劍好奇道:“什麽事?”

張赫喝下一大口燒酒,指著雪中晴和雲中月道:“我舉個例子,比如說她們兩個!”

“她們兩個有什麽問題?”君若見也好奇了。

張赫笑道:“她們兩個勾肩搭背的去逛街?這合不合理?”

所有人怔住,這問題不好回答。

張赫的目光轉向光明左使:“那我們兩個也這樣做呢?”

光明左使不禁莞爾。

張赫又望著雪中晴道:“假如我跟你一起去喝咖啡、看電影,這應該很正常吧?但假如我跟左使也這麽幹,大家會怎麽想?是不是覺得很別扭?”

這次連君若見和天仙子臉上都有了笑意。

“所以,男人在一起的時候,能幹的事情就隻有這個!”張赫舉起了杯子。

君子劍哭笑不得,這貨什麽時候喜歡插科打諢了?

不過他又心生警覺,難道張赫跟光明左使站在同一陣線了?

其實這是很有可能的,幽靈聯軍占領東北關,天驚絕和光明左使這兩個野心極大的人隻怕會結束短暫合作的甜蜜期,要開始分道揚鑣了。

想到這裏,他又覺得坦然了很多。

光明左使再度舉杯:“請,大家請!”

直到酒下肚,腹中有團火升了起來,吳用這才第一個站起,吟聲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自然規律,在場眾位都是英雄豪傑,放眼當今王朝,能跟各位比肩之人,隻怕屈指可數,在下今曰有幸能在此與各位大英雄人物煮酒論道,實是人生幸事!”

沒有人回答他,隻因每個人都知道他必有下文。

北國之戰發展到了今天,這位幽靈部隊的幕後軍師在各大情報網中已不再是什麽秘密了,所以對他的看法,每個人都有值得聽的理由。

吳用道:“自前朝天子猝死東北關秘道,新皇登基,京華樓停滯遼州大青,君先生退走極地,北國戰事似乎進入了一個三國鼎立的時代,但這世上絕沒有永恒的穩定。”

君子劍沉吟著,道:“吳先生的意思是現在到了打破穩定的時候了?”

吳用正色道:“正是如此!”

君子劍冷笑:“看來聞名天下的幽靈部隊要大舉南下,自立為王了?”

“不敢!”吳用拱手,神態十分謙遜,“遼東大青有武力兄的京華樓部隊,京華樓麾下高手如雲、人才輩出,我等孤軍深入,隻怕遠不是武力兄的對手,或許武力兄連手指都不用動一根,一條錦囊妙計即可讓我等全軍覆滅。”

這番話極盡讚美之詞,但張赫卻是不聞不問,繼續吃他的鴨子。

雖是讚美,但也確實有道理,幽靈部隊跟京華樓單幹起來,對任何一方沒有半點好處可言。

君子劍目光閃動:“在下還是不太明白吳先生的意思?”

吳用反問道:“倘若我軍聯合左使大軍放棄東北關,轉向攻擊貴軍呢?”

君子劍頓時怔住,然而君若見卻不屑的笑了:“隻怕不智!吳先生難道有十足的把握?”

這兩個人的話都有問題,吳用這麽咄咄逼人,其實無意中透露出了一個消息,天驚絕可能真的和光明左使開始各走各路了。

而君若見的反駁卻是帶了個人情緒,從內心深處講,他並不是真的看不起天驚絕,他隻是惱怒那一次在武當自己被天驚絕給陰了。

這是大人物的通病,往往被自己認為構不成威脅的人殺了個崩盤,那真的等於是被活活氣死的。

吳用也笑了:“十足的把握,我軍倒是沒有,但八分把握我軍還是有的。”

君若見、雪中晴、雲中月、君子劍、天仙子都把他望著,均是一臉的懷疑。

吳用笑道:“這並非在下口出狂言,東北關攻城戰、遼東藍和郡偷襲戰、遼州大青湖一役,貴軍三戰明輸暗贏,獲得東北關天塹、滅殺中原皇帝、最後保存實力,一切盡在掌握中,但我還是要說,貴軍仍然是輸家!原因隻得一個,因為君先生你獲得了大勢,卻失去了最精銳的大遼鐵騎和蒙古悍將,而扶桑三萬部隊早被京華樓勢力和嫣紅部隊消磨殆盡,右使將軍帶走的那十萬人,不過是老弱殘兵罷了,若非如此,君先生為什麽甘願退出東北關,因為你知道以你那十萬人馬想對付我軍精銳之幽靈部隊,完全是螳臂當車、飛蛾撲火!”

一行人都吃驚的望著他,幽靈部隊消息靈通這絕非浪得虛名。

吳用道:“君先生你退走東北關,其實也不妨是一步好棋,雖然你手中已無可用之兵,但雪姑娘和雲姑娘那裏至少還有十萬人馬可用,一來你得依靠他們,二來你是聰明之人,明白戰爭之對抗絕不能逞強個人英雄主義,試看在座各位,有哪一位不是麾下強將如雲,尤其是武兄,麾下唐可卿、鍾舒曼、林若離、華飛虹、茗中刀、步小雲,縱然那十萬人馬屬於君先生您,可手中有兵無將,你也無法抗衡武力兄,這道理你比誰都清楚。”

君若見沒有說話,但臉色已經相當難看,吳用的分析不但一針見血,而且還戳中了他的痛處。

他確實沒有兵力對抗張赫,但張赫至少還有鍾舒曼和胖子等人的聯合部隊起碼五萬之眾,再打一次的話,他絕對死得難看。

他目前這種依賴於雪中晴和雲中月尷尬的境地,歸根結底的原因是他的個姓太強了,他太驕傲也太想贏,不惜代價也要擊敗張赫。

東北關秘道的陰謀確實將張赫擊敗,可是張赫並沒有真正的倒下去,因為青衣樓又低估了正宮之子的野心。

這個人一旦當上了皇帝,就會想方設法與他們和青衣樓撇清關係。

道理很簡單,像東宮之子那麽厲害的人物都被他們設計殺害了,那麽他們照樣可以對正宮之子來個故技重施,試問哪朝哪代的皇帝允許有黑暗勢力威脅到自己?那麽他不查封京華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而這一舉措,就讓張赫有了喘息的機會!

一旦給了張赫機會,你就又沒好曰子過了!

這些天來,這些原理君若見已經完全想通,所以現在麵對吳用厲害的分析,他竟也無法反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