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轟鳴的引擎終於慢慢熄掉。

蒙月探頭往玄窗外張望著,一輛銀色的勞斯萊斯銀魅,早已在私人機場等候,旁邊站了兩排身穿統一製服的家丁。

這種排場,也許比令家還要奢華,令月蓉歎息著。

艙門打開,蒙毅紳士地伸出手臂,讓蒙月挎著自己的胳膊從懸梯緩緩而下。

家丁們齊齊尊敬地弓腰90度,大聲致禮——“總裁好,小姐好。”

蒙毅微微點頭,蒙月臉上卻發出熾熱的溫度,不知是因為剛才被太陽曬到,還是因為有別的什麽原因。

一個身材高大,擁有一頭濃密白發的中年男子從銀魅旁邊走到他們麵前,優雅地往前傾了傾身子,操著一口流利的倫敦口音說,“總裁,小姐,歡迎回到法國。法爾曼已經將車子已經備好,現在可以出發了。”

蒙月打量了一下法爾曼,他的皮膚是完美的金棕色,一雙深陷的灰色眼睛透出嚴謹恭敬神情,高聳的鷹鉤鼻子顯示出他應該是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卡其布的製服、挺括的白襯衫、藍西裝和棕色皮鞋——一身經典的管家製服,毫無疑問地表明他曾經在管家學院修習過。他的聲音也像管家學院裏教導的,溫和清晰極富感染力。

在他的引導下,蒙毅和蒙月雙雙坐在車子的後排,關閉好車門後,法爾曼坐在了司機旁邊的副駕駛位置。

車子啟動了,行駛時卻如鬼魅般無聲無息。

蒙毅微微後仰,把頭靠在椅背上,如水的墨發從上垂瀉下來,落在肩畔,淡淡的水一般的氣息縈繞在整個車內。

蒙月再次被這道熟悉的氣息勾動了心緒,她轉頭假意望著車外那飛馳而過的景致,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離得他越近,被封閉的空間越小,她的心就沒來由得跳動得更猛烈。

這個擁有琥珀色眸子的男人,像是可以桎梏靈魂的枷鎖,她無時無刻不感覺到自己是在他的陰影中找尋著什麽。

是尋找一個靈魂的出口,還是在尋找一個已經被遺忘了的人?

心頭猛地有最微弱的刺痛。

法國,這個最能帶來浪漫和詩意的地方,竟也不能讓她的心稍稍有所安嗎?

“沒事看看風景,心情會好些。”

驟然發出的聲音,讓蒙月心驚了一下,急忙回首,蒙毅卻並未睜眼。好似剛才隻是一句夢囈。

咬著唇,她落下了玻璃,真的去看窗外的風景。

一陣混合了薰衣草、百裏香、鬆香的自然香氣撲了進來。蒙月心裏小小的驚呼,竟是到了普羅旺斯!這獨特的隻屬於普羅旺斯的味道,她永遠不會忘記!

因為這裏是她和媽媽最後一次共同待過的地方,這裏有著她對媽媽最清晰最柔美的回憶。

她貪婪的呼吸著,眺望著,真想讓一切回憶都重新複活。

跌宕起伏的丘陵,廣闊無垠的平原,寂寞的峽穀,蒼涼的古堡,蜿蜒的山脈和活潑的都會,一幕幕在腦海中回閃。凝眸卻見了7~8月間的熏衣草迎風綻放,濃豔的色彩將翠綠的山穀裝飾成一片紫色的海洋,一如十年前。

無論如何,普羅旺斯都隻是一個寫滿浪漫和回憶的地方。在她絕望地以為這個世界已完全將她忘掉的時刻,這裏的一切卻誠懇地提醒著她,它們還記得她,它們還保留她的回憶。隻要她願意,這裏仍是和以前一樣給她最多情的浪漫、給她最溫馨的記憶。

紫色的眸子映入紫色的薰衣草,薰衣草上似乎有點沾染了雨露。

*

很快,車子在一棟古老的帶有法國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築前停了下來。

下了車,蒙毅頷首,對蒙月說:“這就是盧特斯博物館。”

整個博物館氣勢恢弘,很有點像巴黎傷兵院新教堂,中央頂部覆蓋著三層殼體的穹窿,外觀呈拋物線狀,略微向上提高,頂上還加了一個文藝複興時期慣用的采光亭,穹窿頂四角上是四個圓形的收藏室。

走進裏麵,蒙毅唇角逸出一絲嘲諷,眼神望著一座黃金雕像微有些不屑地說,“這座博物館原名為月光下的蓮花,實在不知道那位遠祖為何起非要用這麽蹩腳的名字,要求後人命名本家所有建築。”

月光下的蓮花……

蒙月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