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對不起。”一身休閑西裝的年輕男人,愧疚地執著她的手,祈求著她的原諒。

已經是第十九次了。

愛情,於她,如風一般,每次輕輕的來,又輕輕地走,總是無疾而終。

這次,亦然。

她再一次聽到了抱歉,換做第十九個不同的男人。

“我們已經訂婚了啊。”令月蓉無法理解,他和她,與以往不同,自然的相識,自然的相戀,甚至於那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已經有過刻骨銘心的海誓山盟。

我愛你,請允許我照顧你一生一世。

他曾經那樣熱切地盯住她的眼睛,在上麵留下一個如蝶的輕吻,然後虔誠地把閃著璀璨光芒的訂婚戒套進她的無名指。

那樣的一幕,許下的應該是永遠。又怎會在此時看到歉疚的他不敢再對視自己的眼?

“抱歉。”他低著頭,無法說出再多。

又是抱歉。

她已經聽夠了十九次。

注定,她的愛情隻如流水,永遠留不住,隻會匆匆劃過指間,再不回頭?

“給我理由。”換做她顫抖著抓住他尚有溫存的大掌,隻是一個理由,然後,心死不怨。

“我們不合適。”

又是不合適麽?

每個瀟灑轉身的男人都這麽說,隻是不合適。

可是,既然不合適,為何會有十九次浪漫的開始?

唇角緩緩漫上淒楚的笑,莫非是前世作孽,是個戲耍人間玩弄感情的浮誇公子,所以注定今世不能守得所愛攜手一生?

……

媒體新聞鋪天蓋地,論調出奇的一致:令家大小姐第十九次高位被甩,不知下位駙馬花落誰家。看得出來,輿論很樂於渲染這樣的結果。此刻,令月蓉三個字隻要登上頭版頭條,就意味著加版大賣。

“老爺,媒體很不像話,對小姐的事……”管家張古垂首立在麥色沙發旁邊。

“去,去——給我封住那些媒體的口,另外給我把那小子抓回來,我令甫律容不得人這樣糟踐我的女兒。”頭發有些花白的令甫律狠狠把報紙摔在地上。

“爸爸,算了。”一旁的令月蓉語氣淡淡的,“已經第十九次了,也許我真的不適合結婚。”眉宇間舒展地沒有一絲破綻,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別人的事。

“那怎麽行?爸爸舍不得你委屈。”令甫律的聲音突然放柔,對女兒,他永遠不像叱吒商場的風雲精英,隻是慈祥。

“爸爸,封鎖媒體,不是辦不到,追回那個男人,不是不可能。隻是嘴巴和心都長在別人身上,那是封得住要的回來的嗎?你的女兒,沒那麽不值。況且,自己越在意的事別人盯得越緊,當事人自己不在乎,別人才會漸漸沒了關注的興趣,由他們去吧。”語氣已經慵散,神情似乎真的無謂。

“你確定?”

“嗯。”她,令家的唯一繼承人,有太多的責任,傷口的鮮血必須盡快舔舐幹淨,令家的尊嚴才不至於由她而損,這點,她和父親都很清楚。“頂多……我出趟門散散心……”

“要去哪裏?”

“前幾天劉倩讓我去香港出席一個慈善晚會幫她籌款,之前我一直沒定下時間,現在,我……去忙忙吧。”

令甫律點頭,眼中盈著對女兒理解卻也心疼的神情:“好,去搞點慈善也好。能幫到人,心會寬慰點。”

第二天,令月蓉定好機票飛往香港,抵達酒店的時候剛好是晚上八點。

這場晚會是為一個叫王果果的六歲肝癌晚期患兒籌集手術費舉辦的,劉倩說大約需要一百多萬。晚會現場布置的極其煽情,到處都張貼著王果果瞪著一雙求生的大眼睛貪戀地望著這個世界的特寫照片,不必聽詳細介紹,單是那雙單純可憐的眼睛就足以感染所有人的心。

令月蓉掏出支票,準備捐款。

劉倩拉著她的手說:“準備捐多少?”

“不是需要一百多萬嗎?我捐一半。”

劉倩搖了搖頭:“不必,如果你真有心,捐十萬就好。”

令月蓉驚異:“你要我來不是為他多籌集些款子?”

劉倩淡然一笑:“不是,是要借你們令家的聲望。你來,帶動了人氣就足夠。況且,你也知道,我做慈善,經常少不了你幫忙,每次幾十萬的,老爺子也撐不住啊。”

令月蓉想了想,也沒再多說,抬手在支票上簽上十萬的碼數。

“細水長流比一次痛快要好,內陸還有許多需要我們救助的人,況且……果果已經是晚期,不可能再挽回他的生命了,我隻是希望他能走的不那麽痛苦……”

說著,劉倩的眼圈已經紅了。

令月蓉心裏也很堵。

六歲……生命隻不過剛剛起程,就馬上要枯萎了。

劉倩握著令月蓉的手一陣唏噓:“老同學,做這個久了,心比灌滿了水的氣球還要脆弱,針一紮都能流出血來。我也看明白了,人這一輩子別期待那麽多,找個愛的人嫁了,好好幸福的過一生也就完了。對了,你這次怎麽樣?不是說訂婚了嗎?”

令月蓉有些撐不住,嘴唇一陣哆嗦,心事,正被戳中。

劉倩一看不好,趕緊拽著她走到旁邊,進了一間招待房。“怎麽,又……”

眼淚簌簌而下,令月蓉伏在她肩上低聲啜泣著,肩膀的顫抖讓劉倩一陣子難受。

“還是不行嗎?”

令月蓉從喉嚨裏哀戚地嗯了一聲,在這個同窗好友麵前,她終於不再顧忌。“十九次……第……十九次……了,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

劉倩皺了眉,“怎麽會這樣呢?大學的時候我以為你是看不上那些追你的毛頭小子,到現在居然還是……”歎了口氣,她又若有所思地說,“實在不行,找個人給算算。都說前世的債今世還,你該不是前世欠了誰的情沒還吧?”

令月蓉抬起頭,看劉倩的表情不像開玩笑,抽泣著說:“那種事兒,沒譜的,我不信。”

劉倩搖了搖頭:“凡事自有命理,你也別擰……”

這時候劉倩的手機響了。

她的臉上露出意外加驚喜的神色:“什麽?蒙氏總裁親自出席?太好了。趕快迎接!”

掛上電話,劉倩拍了拍令月蓉的肩膀:“不管怎麽樣,你這塊玉引來一條大魚,蒙氏總裁來了。”

令月蓉收住淚,掏出手帕擦了擦發紅的眼睛:“你真不厚道,把世界首富都搬來了,還說讓我來招攬人氣,早知道這樣,我就另找個地方養傷了。”捶著胸口,作怨婦狀。

不理她的佯怒,劉倩一笑:“這就好了嘛,早知道首富來能治好你的傷,我一早就給蒙總裁發邀請函了,說不準還能把你們撮合成一對。人家可是多少公主小姐的夢中情人啊。全世界首屈一指的鑽石王老五。”

說著,劉倩從令月蓉手裏搶過麵餅,給她補了補妝,然後拉住她的手往外走。“你這個亞洲首富陪我去見見世界首富吧。聽說最近蒙氏有樁生意要全球招標,我給你們牽個線,要是成了你就包個大大的紅包給我。”

令月蓉哭笑不得,這個劉倩就是有法子逗她樂。

走到大廳,劉倩一直把她拉到第一排的首席,為早已坐在那裏的蒙氏總裁作引見。

“蒙毅先生,您能出席晚會,我代表天使基金會表示最衷心的感謝。這位是令氏集團的掌門千金令月蓉,也是位熱心慈善的,介紹給您認識。”

一身高級黑色西裝的蒙毅優雅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用平和禮貌的目光看著令月蓉:“令小姐,請恕我冒昧,和您相見似乎有種相熟的感覺。”說著,他眼中閃過一縷光芒。

劉倩在身後捅了捅令月蓉,令月蓉臉上一紅:“是麽?初次見麵,認識你很高興。”

不相信一見鍾情,但就在見到他的刹那,心房亦然有相同的顫動。隻是,他那般說了,她倒也不再好附和。

蒙毅溫和地拉開一張椅子:“可否邀請令小姐共坐此桌?”

不等令月蓉回答,劉倩高興地說:“當然,聽說蒙氏最近有全球招標項目,月蓉坐在這兒,正好可以和蒙毅先生探討探討,你們生意人不是最看重時間的嗎?”

蒙毅微笑著點了點頭:“是。令氏集團原本也在我們邀標的考慮內,提前溝通也是有必要的。”

劉倩拍了拍令月蓉的手說:“那你就留在這兒好好和蒙先生溝通,我去準備開幕儀式。”說著,她轉身留下一個火紅的身影走了。

令月蓉微有些尷尬,蒙毅伸手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她隻能在已拉開的椅子上坐下。而蒙毅,看似隨意的在她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定,一雙修長的腿霸道地占據了很大的一塊空間。

事實上,這一晚,蒙毅一直到晚會結束前都沒再和令月蓉說一句話,反而隻是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在她身上探究著什麽,好幾次,令月蓉偏過頭去,都看到一雙深如雙潭的眼睛緊緊鎖在自己身上,仿佛根本不在乎她會看,也不在乎別人會看。那種至尊的倨傲,根本不將任何人放到眼裏。

直到劉倩最後在台上升起一個小型的透明真空箱,他才稍微收回目光望著台上。真空箱裏是一隻古埃及的陶碗,那是他以私人身份捐出拍賣的,底價是五十萬。

由於很多人衝著他的名氣,第一次開價已經到了八十萬,之後數分鍾叫價噌噌漲到了一百五十萬。蒙毅就那樣似笑非不笑地盯著台上,唇角牽動,竟是不屑的神色。

最後陶碗以三百萬元的驚人價格成交,他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而後,緩緩站起身來,對令月蓉說了最後一句話:“那碗隻值十萬塊,你沒競價我很高興,睿智的人才可以成為合作的對象。十天後,歡迎令氏到埃及蒙氏約克子公司參與競標。”

之後,瀟灑的轉身,無視周邊無數仰慕致敬的目光,走出大廳。

令月蓉微愕,但,轉念一想,唇角一彎。

這樣的人,大氣,卻也精明,轉手間為一個病危的孩子用十萬的價值換來三百萬的治療費用。

一分鍾後,劉倩興奮地從台上小跑下來,對她眨著眼睛說:“這次籌募的效果太好了,竟然達到了五百萬,怎麽樣?有什麽花邊?”

令月蓉搖了搖頭,“就一句話:歡迎令氏到埃及蒙氏約克子公司參與競標。”她隱沒了前半句沒提。

“不會吧,剛才他還那樣熱情邀請你和他坐一桌來著……難不成……”劉倩趕緊捂住了嘴巴,緊張地怕又刺激到令月蓉的傷心事。

令月蓉不以為意,主動說:“興許,這就是第二十次,還沒開始,就已結束。不說了,回去後,帶我去看看果果。這麽多錢,送到國外也可以救治了,說不定有轉圜餘地。”

劉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