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獨孤睿突然有些後悔,他或許真的應該早點籌謀離開,一旦進了宮,再想平安無虞地出來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雖然明白此時的局勢對自己十分不利,但連公公已經候在門外,由不得獨孤睿不出去,稍稍平靜了一下思緒,獨孤睿隨侍從來到正殿,用帶了幾絲愧疚的語氣向

連公公道:“本王手中正好有些庶務急於處理,耽擱了一些時間,還請公公見諒。”

“二皇子言重了。”連公公臉上掛著慣有的溫和笑容,在行了一禮後,繼續道:“皇上有請二皇子進宮一敘,二皇子請。”

“如今已是宵禁時分了,父皇可是有什麽緊急事務要處理?”獨孤睿麵帶疑惑地問道。

連公公自然清楚皇上為何宣獨孤睿進宮,更是明白過了今夜隻怕這大夏朝就再也不會有這位二皇子存在,但他自是不會跟獨孤睿提及半分,隻含笑道:“皇上隻是派老奴來傳二皇子,其他事情就不得而知了,您一會兒入宮後,直接問皇上就是了。”

連公公雖然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又出了名的嘴嚴,但平時若是無傷大雅之事,他也會明裏暗裏提點上一兩句,如今這般情況,獨孤睿已是明白事情恐怕要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嚴重許多,是以眉毛輕挑,淡淡笑道:“如此,就有勞公公稍等片刻,本王換身衣服就隨您入宮。”

這些年他暗中培植的勢力雖然沒有獨孤夜的夜部強大,但全部動員起來卻也是一支不少的力量,此番進宮雖然凶多吉少,但按照以往的規矩來推測,即便皇上要處置自己也不可能當場處死,有那些暗衛在,他保全性命不是問題。

連公公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早已混成了人精,如何看不出獨孤睿的企圖,隻見他淡淡一笑,一如既往的恭敬聲音中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決,“二殿下,老奴腿腳慢,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想必這時候皇上已經等急了,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連公公這般表現,讓獨孤睿越發覺得不對,又怎麽會放棄最後的希望,隻見他朝連公公點點頭,不由分說地邁出正殿朝內殿走去,口中道:“本王如此麵見父皇豈非無禮,還請公公稍作等待。”

獨孤睿武功不弱,腳步之快又豈是連公公這等內監能攔得住的,而且事情未名,他又不方便讓侍衛直接阻攔,隻得麵色有些不悅地等在原地。

且說獨孤睿進到內殿,將房門關好後,並未換衣服,而是走到桌邊抬筆飛快地寫下幾行字,隨後疾聲道:“出來。”

“主子!”黑夜裏出來一道人影,閃到獨孤睿麵前。

“把這張字條交給飛鶴,若本王在宮中有任何不測,讓他調集人手來營救。”獨孤睿聲音陰沉道。

“是,主子。”如此說了一句,那黑衣人有些不甘心地繼續道:“殿下既然清楚此番進宮會凶險無比,又如何非要去,不如……”他指了指門外,做出一個殺

人的動作。

連公公一共就帶了十個護衛,縱使這些護衛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抵擋得了獨孤睿這些隱在暗處的人手,一不做二不休處置了,倒還是能給他們爭取到不少時間。

這一點獨孤睿並非沒有想過,隻是如今宮中情勢未名,自己並非就沒有回旋的餘地,若是殺了連公公,這謀反的罪名就算是徹底落實了,哪怕他現在能夠逃走,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況皇後和獨孤夜都恨毒了他,他又能逃到哪裏去?

可是……

不得不說,擺在獨孤睿麵前的的確是一道及其難辦的選擇題,容不得行差踏錯一步。

“如今時間緊迫,還請主子盡快定奪。”黑衣人繼續道。

“你且等一下。”活了這麽多年,獨孤睿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舉棋不定,過了片刻,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緊緊攥住衣袖,冷聲道:“本王進宮,其他的事情,按照這張紙上的吩咐行事。”

他需要搏一搏,這樣就放棄辛苦經營多年的一切,他怎麽能甘心,而且,他手上還有皇後很重要的把柄,不是麽?

“是,屬下遵命。”黑衣人點點頭,即刻消失在黑夜中。

在其之後,獨孤睿匆匆換了衣服,來到正殿,向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連公公道:“有勞公公久等,走吧!”

連公公遲遲不見獨孤睿出來,心中已是有幾絲不祥的預感,如今見他出來,且看不出有任何異常,不禁微微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

獨孤睿的府邸離皇宮並不遠,眾人又騎了快馬,不過兩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勤政殿內燈光通明,所有人都保持著之前或跪或坐的姿勢,沒有絲毫變化,可見氣氛凝重到何種程度。

連公公頂著壓抑到極致的情緒,仿若無人般向坐在上首閉目養神的皇上行了個禮,輕聲道:“皇上,二皇子來了。”

“讓他進來。”皇上點點頭,把玩著碧璽手串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

他並不想跟自己的親生兒子走到這一步,可事到如今,卻隻能把彼此之間最後一絲溫情撕開,露出最本質最醜陋的真相。

這便是天家的殘酷,哪怕再怎麽規避,也總歸是避不過……

在眾人各異的思緒中,獨孤睿緩步從殿外進來,當看到皇後和其身邊跪著的女子時,獨孤睿心裏的不祥預感更甚,隻是慎兒一直低著頭,他尚且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獨孤睿按耐住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緒,如常跪地恭敬道:“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福金安。”在此之後,他又給皇後請了安,方才‘疑惑’地繼續道:“不知父皇母後深夜傳召兒臣進宮,是有何要緊之事?”

皇上抬頭看了看獨孤睿平靜中帶著疑惑的麵容,隻覺得暴風驟雨般的怒意從心底蹭蹭往上冒,但到底沒有發作,而是淡淡抬手道:“你先起來回話吧!”

“多謝父皇。”如此說

了一句,獨孤睿起身,但還未等他站穩,隻聽皇上繼續問道:“你可認得這個女子?”

“額?”獨孤睿微微愣了一下,方才明白皇上說的是慎兒,隻見他打量了對方一番,搖頭道:“兒臣的確覺得這個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沒有看到她的麵容,無法判定認不認得。”

原本聽到獨孤睿熟悉的聲音,慎兒心裏是存了幾分期待的,可這幾句話,卻像一盆冰冷蝕骨的水,從她頭上當頭澆下,這麽多年,她自認為彼此之間是真心相愛,雖然迫於身份和情勢,對方不能夠娶自己為妻,長相廝守,甚至還要為了籠絡住權臣而把她當做棋子,但她總覺得對方心裏是記掛著自己的,直到這一刻,方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沒有,什麽都沒有,他甚至連自己的身段如何都沒有分毫印象……

是了,他如果真心愛自己,又如何舍得將自己拱手讓於他人,讓自己在別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是她錯了……

若說一開始慎兒來揭發獨孤睿是受了皇後的脅迫,那麽此時此刻卻完全不同了,她要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這麽多年來的癡心錯付,討回公道!

正想著,皇上淡淡的聲音傳入慎兒耳中,“你且抬起頭來。”

“是。”在西域這幾年,慎兒無數次想過自己跟獨孤睿重逢時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如此境況,隻見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獨孤睿,冷冷一笑,“二皇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麽快就不認得奴婢了嗎?”

看到慎兒那張跟記憶中並無二致的臉龐,獨孤睿幾乎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慎兒的存在是個隱患,這段時間他派了許多親信找尋她的下落,卻讓她一再逃脫,不成想,她竟然落到了皇後手中!

慎兒知道太多事情,他……

獨孤睿恨死了自己剛才沒有早下決斷,如今隻怕是在劫難逃!

雖然心裏被恐懼充斥,但獨孤睿麵上卻是假裝茫然地蹙眉道:“慎兒,你不是前年就被外祖許配人家了麽?如何會出現在宮中?”

獨孤睿想了許多,慎兒已經明確指出認識自己,自己若是一味地否認,隻會讓皇上更加懷疑,倒不如順勢應承下來,左右對方在外祖父家養大是真的,三年前以許了人家為借口將其送走也是真的,這個過程並沒有任何虛假,至於之後發生的事情,隻不過是她的一麵之詞而已,自己執意否認,皇上沒有確鑿的證據,又能如何?

“奴婢如何會在宮中,二皇子不是應該最清楚麽?”慎兒冰冷的笑容中帶著明顯的諷刺。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想衝上前去把獨孤睿的心剖開,看看裏麵到底是不是黑的,這個男人怎麽能夠如此絕情,自己為了他搭盡了最好的青春年華,難道走到這一步,他對自己都沒有任何愧疚之意麽?

“慎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的行蹤,本王如何知曉?”獨孤睿有些不悅地看著慎兒,眼眸中帶著幾絲威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