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兒,你果然料中了。”

王邑站在高台之上,望著遠方已經被三麵包夾在其中的那支叛軍,隨後爬了下來,得意地對著王睦笑了笑。

這一次,他終於不用再擔心憂慮了。口袋已經編製完畢,而目標也順利地被驅趕進了口袋之中。

這也多虧了自己的兒子,能夠那麽精準地判斷對了劉秀的目的,才能及時安置好了這個口袋型的包圍網。

現在,劉秀已經徹底成為了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東西兩側的部隊作為口袋壁,正在向著中央合攏。南側尾隨的部隊,也很快便會趕到戰場,將口袋封口。

而北方自己所處的位置,則是兵力最雄厚,部署最嚴密的。為了防止劉秀自這個方向突圍入城,王邑沒有拆除營寨,反而再度加固了不少。隻要劉秀膽敢向著這裏突圍,那便必然會撞得頭破血流。

劉秀的叛軍已經停下了腳步,不再前進,想必是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困局。然而即便發現,到了此時此刻,又能管上什麽用?

“劉秀死了,陛下也終於該放心了。”王邑重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大笑著:“這新朝天下,終於還是會穩如泰山。陛下如此喜歡你,或許將來……”

王睦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而是抬起頭望著天空。

“你在看什麽?”王邑順著兒子的目光向上看去,發現了天空中的那一道亮光:“啊,是流星啊……白天能夠看到的流星,真是少見。這種災禍之象,便是為劉秀送葬的哀樂吧!”

“父親,你不覺得那流星,大得有些過分了麽……”王睦緊緊皺著眉頭,心中有了一絲憂慮。

此刻已是清晨,日光已將天空映得發白,而那流星卻依舊清晰可見。這實在有些太不尋常。

王睦又想起了此前在宛城之中所遇到的那一幕,那從天而降的冰雹……

那個劉秀,似乎總是有著難以理解的好運氣,就好像天命真的依附在他的身上一般。而今天……

王睦正想著,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後便隻感覺到肩膀上一陣大力傳來,隨後整個人如同落進了雲端之中一般,飄飄忽忽,天旋地轉。

當他自混亂中清醒過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馬背之上,而身後傳來的,是韓卓的聲音。

“但願你能活下來。”

韓卓把著韁繩,與王睦一前一後共騎在馬上,向著西麵疾馳而去。不顧身後的王邑大聲呼喚,仿佛壓根聽不進耳中一般。

“韓卓,你這是幹什麽?!”王睦晃了晃腦袋,想要掙脫,但韓卓握著韁繩的雙臂卻仿佛鐵箍一般,怎麽也掙紮不開。

“救你。”韓卓隻簡短地說了兩個字,便再不答話,而是死命地抽著身下的馬匹,瞬間便催動到了極速。

王睦的心頭猛地一沉,他已經想到了韓卓為何會那麽做。

他竭力扭過脖子,向著後方的天空望去。那流星的軌跡,此刻已經漸漸變得更加清晰。不僅未曾消失,反而隨著下落的過程變得越來越大,而落下的方向,恰恰是——

中軍營地!

“這……這不可能!”王睦嘶啞著嗓子狂吼了起來,然而發出的聲音卻幹澀虛弱,幾不可聞。

“我現在……也開始相信所謂天命了。”

韓卓策馬狂奔個不停,永遠波瀾不驚的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恐懼的表情。盡管細微,但卻畢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流星越是接近地麵,下落的速度也便越來越快。剛剛還遠在天空之上,此刻便已落到了新軍大營的頭頂。而直到此刻,一個個士兵們才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開始了慌亂。

然而現在不論再做些什麽,都已來不及了。

能夠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的,唯有韓卓。然而這片刻之間,馬匹也不過隻能跑出不到一裏的距離而已。

韓卓猛地一咬牙,隨後重重勒住了馬,以雷霆閃電般的速度自腰間抽出長劍,人還未下馬,便一劍斬掉了**的馬頭。

戰馬被勒住時的一聲長嘶剛剛響起,便戛然而止,鮮血自頸腔內狂噴而出,隨後抽搐了一下,轟然到底。而在戰馬倒地的那一瞬間,韓卓已經抱著王睦跳下了馬背。

“韓卓,你這是幹……”王睦話還未說完,韓卓已經一把將他推開,隨後長劍一閃,倒在地上的馬腹已經被斬開了一道狹長的口子,自前胸直到下腹。

腥臭的內髒自馬腹中嘩啦啦流出,韓卓猛地一扯,掀開被切開的馬腹,隨後便粗暴地拉住王睦的脖子,將他塞進了馬腹之中。

王睦終於意識到了,韓卓究竟是在做什麽。然而韓卓的動作快如電光火石,根本便沒有讓他反應開口的餘地。

血腥味與內髒的臭味,充滿了王睦的鼻腔,隨後他便隻感覺到身後的韓卓用力按住了馬腹,將他緊緊包裹在了戰馬的腹腔之中。

就在馬腹剛剛合攏之時,一陣巨大的衝擊也隨之而來。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王睦隻感覺自己仿佛暴雨巨浪中的小舟一般,天旋地轉。

然後,便是如永恒般漫長的黑暗與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