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來
周日的早上，某人終於接到林希的電話，說是下午回來。
本來對方也就是交代一聲回來的時間，然而電話裏短暫的停頓卻讓某人腦子一抽，不知怎麽的，竟問了具體的航班。
直到從停車場走出來，某人盯著明亮空闊的機場大廳，才驚覺：自己這是在做什麽？那個人本來就是本地人，在這邊住了那麽久，早就認路的，自己怎麽就自動請纓說要來接他了？
剛下飛機的林希穿了一件暖色的外套，裏麵的白色t恤幹幹淨淨，不像是旅途勞頓，倒像是剛從家裏出來的樣子，隻是身上巨大的背包和左右兩邊的旅行箱還是泄露了一切。
看到同樣一身休閑裝的某人，笑了笑，直接走過來：“ives，好久不見。”
“怎麽拿這麽多東西？”某人躲開迎麵而來的身影，左手推了推下車前臨時戴上的眼睛，右手接過了一隻行李箱的拉杆，隨即向停車場走去。
“趕上換季，東西總會多一些。”林希跟在某人身後，身上的巨型背包沒有壓倒他的趨勢，卻反而讓人注意到了一些平時沒察覺的事。
比如，在車門口透過眼鏡悄悄打量久別重逢之人的某位，看著林希毫不吃力地把行李一一放到後備箱裏，然後把大背包放了後座上，不免眯了眯眼：平時總在辦公室倒看不出來，林希其實也挺結實，身高嘛，咦，似乎不比自己矮。
“打算在哪裏落腳？訂好地方了嗎？”某人握著方向盤，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坐在副駕駛上的人笑了笑：“訂好了，我的行李不是都已經到了嗎？”
“什麽行李？不是還在後備箱……”某人說了一半話，忽然想起上周的事來，不免卡住。
“所以，帶我回去吧。”林希瞥了一眼某人的窘狀，笑眯眯地說。
“我送你回賓館。”某人目視前方，薄唇微抿。
林希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賓館那邊跟我確認過了，說是一位姓竹的先生替我取走了行李。她們說——那人又高又帥，還差點問我要你的電話號呢。”
薄唇依舊抿著，卻不免也有了些許上挑的弧度。
本說是找個地方接風，誰知原本訂的那家餐館忙裏出錯，居然沒有預留位子。某人在侍應生一連串的抱歉聲裏走出了餐館，藏在鏡片後麵的眸色不免加深了幾分。
“總吃這些東西，換換口味也不錯。我記得附近有幾家老店，很久沒去了，也不知還在不在，正好順路去轉轉。”林希看了看他的神色，率先向路口走去。
某人看著眼前的街道，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也是一緩，跟了上去。
兩個人沒有開車，沿著筆直街道行進，一個西裝革履，一個休閑適意，不時有路人注目，甚至有一個女孩子跟著兩個人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某人打趣道：“路邊的妹子們，要是知道你我的取向，會不會碎了一地的芳心？”
“多半不會，她們會驚喜地尖叫圍觀，然後會衝回去發帖子炫耀。”
聽林希這麽一說，某人想到網上的那群天天打雞血一樣尋找和圍觀jq的妹子們，不免也笑了起來。
“現在的妹子們啊，真不知道她們眼裏的我是什麽樣子的。”
林希笑著伸手摘了他的眼鏡：“看得太清，反而不好。”
“眼鏡給我……”某人試圖反抗。
“原來你戴的是平鏡。”林希說著仔細看了一眼，轉而雙眼一彎，隨手掛在自己胸口的口袋上：“不是工作時間，不用這個做裝飾。”
某人沒有說話，然而或許是因為沒有了眼鏡的遮擋，眼神柔和了些，連步調也隨之放緩了。
“其實你不帶眼鏡，真的挺好。”林希站在他身側，眉眼清澄成一彎泉水。
某人抿了抿唇，轉移話題：“所以，咱倆現在是要往哪邊走？”
“前麵路口右轉，晚照街，你該知道的。”
兩個人穿過垂暗門，走過幽深的胡同，青石板的路麵把人從繁華的都市一直帶回了久遠的年代，遠處傳來似有若無的白蘭香，似是一抬眼，就會有布衣荊釵的婦人提著籃子沿街叫賣，吳儂軟語伴著熏風陣陣：“白蘭——白蘭——”
彎彎轉轉了幾個來回，像是打開了記憶的大門，頭腦中的地圖愈加的清晰，腳下的步子卻愈加地放緩。
終於，腳步停下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一條再熟悉不過的街道。
“這是以前常走的一條街，小時候家住在街側麵，恰好有窗戶可以看到街景。”
當初聽西山講起的時候，他沒有說，自己也曾住在這條街附近，也曾有一扇可以看得到街景的窗戶。
傍晚的時候，會有斜陽靜靜地透過窗口灑進來，照在人身上，不燥熱，卻一直暖到人的心尖上。
沿著小街踟躕而行，林希一直盯著路邊的一草一木細細地看，眉目間滿是柔和的神色。
他見了，不由想起初見那天身邊這人的一襲白衣和被日光熏染過的笑容，心神一滯，遲疑著問：“你以前也常來這邊？”
才問出口，卻又懊惱起話語的多餘。眼前的這條街是老城區的標誌，曾經繁華的所在，s市的老住客誰不曾到過這裏？誰不曾留戀？誰不是把這裏藏在了記憶的深處？
“以前住在附近，後來搬走了，可還是惦記這裏，總覺得這裏存住的才是屬於家的記憶。”
某人的諸多屬性裏，可以傲嬌，也可以中二，可以沒皮沒臉，也可以冷麵薄情，這麽多年，唯獨沒有學會把煽情的技能點加滿。
更何況，身邊的人眉目那樣的柔和，像是染了舊時光卷軸裏的色彩，暖到了骨子裏去。
因而這些話聽到某人耳中，襯著眼前的人，配著眼前的場景，像是被無數細小的針刺到了，嘴角微微**，一轉頭剛好看到前麵的一家小吃店，立時無間隙轉換畫風。
“你看，那家店還沒倒閉！裏麵的黑暗料理又難吃又貴，吃了還會胃疼，被人吐槽了這麽多年居然還能屹立不倒，真是奇跡。”
林希微微皺眉看過去，也跟著笑了起來，一瞬間，像是有風，輕輕吹散了什麽。
路邊，暖陽微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