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內宗一處高崖,張天來盤膝而坐,左手捏著塊石子,旁邊插著霸刀。背後是片一望無際的茫茫林海,風吹過,樹枝搖擺,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綠色浪潮。

山崖之上勁風凜冽,吹拂著他的衣衫和長發唰唰作響。他渾然不覺,閉目回想著斬雷刀中所記載言語:

“動如迅雷,可斬九天之落雷;力重千鈞,可開萬山之阻攔。”

不知不覺,他左手向上扔出了石子,右手則攀上了刀柄。

唰,伴隨著破風聲,他的身影驟然消失不見,等到再次出現,已經在幾米開外,手中長刀散發著凜冽寒光,刹那間揮動了數下,燦爛的刀芒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光牆,刀刀均落在一顆大樹上。

而這還不是結束,他的身影化為一道模糊的黑線,眨眼間已經掠過幾棵樹,飛向原處,淩空斬下一刀,因為他才武士,手中霸刀又不是玄器,所以自然無刀芒激發。

但這一刀威力不可謂不大,不但將尚在空中的石子斬成齏粉,刀內積蓄的勁氣更如平地泄洪般滾滾而出,在地麵爆開一個十米左右的大坑。

轟,他身後五顆合抱粗的大樹同時轟然倒塌,樹幹都被切成了拳頭大的木塊。

幾秒的時間,他竟然連斬五棵大樹,出了不下數百刀,還回到原地接住了石子,斬雷刀的威力由此可見一斑。

但張天來仍覺不滿意,眉頭緊皺,低聲道:“不行,還差了點什麽,始終到不了圓滿。”

圓滿,是衡量武者是否完全掌握了一門戰技的精髓。

自古以來,人們把練習戰技的熟練程度分為了六個層次,分別是入門、登堂、小成、大成、圓滿、超脫。

其中入門是指能發揮戰技百分之二十的威力,其後每層增加百分之二十,到圓滿意味著武者徹底掌握了這門武技,可以發揮其百分之百的威力。同時,隨著對戰技的熟悉和理解,修煉者還能靈活運用其中招式,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超脫則是在原戰技的基礎上繼續深化發展,使新戰技可以發揮出比原戰技更強大的力量。

學習武技很考研武者的悟性和基礎,許多人究其一生也就在大成左右徘徊,隻有少數極其優秀的人能達到圓滿,而能跳出原有窠臼,達到超脫層次的更是鳳毛麟角。

就拿秦華說,他的龍吟踢恐怕連入門都沒到,他哥哥秦鬆的龍吟踢則應該是登堂的層次。

但張天來,用了三天時間,已然將斬雷刀大成,隻差一點就到達圓滿層次。可就是這最後一點,他卻始終摸不著頭腦。

“斬雷刀就兩式,斬和雷。”張天來沉思道:“雷式注重速度,要比落雷更快;斬式注重力道,要有萬鈞開山之勢。”

“兩式我都已爐火純青,到底差在什麽地方呢?”

“斬雷,斬雷,斬雷。”張天來閉上眼睛,用刀背輕輕敲擊自己額頭,嘴裏不住嘟囔著,但腦海裏卻如一團漿糊,各種景象紛至遝來,根本理不清思緒。

不知這般站立了多久,周圍的一切都緩緩淡去——山風掠過樹林的聲音、鳥兒的鳴叫聲,整個世界都似乎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而張天來則仿佛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

他的腦海中浮現的景象再也不是雜亂無章,而是一道道落雷的景象——有驟然劈開,如天女散花遍布整個天空的紫色閃雷;有從天而降,瞬間劈開古木的藍色落雷;有劃破長空,如長槍突出烏雲的銳利雷霆······

雷電景象閃動的越來越慢,他耳邊也響起了斬雷刀中的口訣:

“動如迅雷,可斬九天之落雷;力重千鈞,可開萬山之阻攔。”

口訣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連成一片,猶如醞釀中的雷霆,轟隆隆翻滾不停。也正是這時,他腦海中的雷電景象驟然一頓,所有的景象融合成一張圖:

厚重凝滯的烏雲滾滾撲麵而來,壓在人心口,讓人呼吸困難,也正是這時,哢擦一聲巨響,一道藍色雷霆猶如神祗手中長槍劃破長空,最後蔓延出無數枝丫。

那是雷霆的痕跡,也是斬雷刀的痕跡!

山崖之上張天來福至心靈般,猛然一抖霸刀。

嘩啦啦,霸刀上忽然激射出無數血紅色的刀影,刀影猶如雷霆般四散著,向周圍跳躍開來,覆蓋了張天來前方十幾米的範圍。

如果張天來看到這些刀影的軌跡一定會詫異,因為這軌跡竟然和他腦海中的一模一樣。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在刀影達到其能擴散的最遠距離時,張天來持刀一劈而下!

整個天地都仿佛暗淡,唯有他手中的長刀亮的刺眼,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長刀從上向下破開麵前的紅色刀影,仿佛吸納了其中的能量,最後竟然真的從刀尖激射出一道紅色雷霆!

紅色雷霆帶著難以想象的巨力和速度,射出刀尖後一秒便衝入樹林,斬斷十幾根大樹,最後轟然炸開,將方圓十幾米都化為一團雷池,無論是岩石還是樹木都化為齏粉。

“我真傻。”張天來看著麵前這一切,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就在剛剛,他斬雷刀已然圓滿。

“雷霆並非隻有速度,其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傳言某些密地中的雷霆甚至可以劈開山脈,所致之處,萬物無不催折化為齏粉。”

“斬雷刀既然要斬雷,又怎麽可能隻有速度或者力量,要想達到圓滿,隻有將兩者結合,既有力量,又有速度,才能發揮出雷霆萬鈞般的威力。”

張天來看著麵前倒伏一地的樹幹,很是滿意斬雷刀的威力,竟然能讓他在武士就發出實力如此強勁的刀芒,如果武師境的武者不留神,在這一刀下也要重傷甚至死亡!

“可惜這耗費也太大了。”感受到空****的筋脈,他臉上不由得浮現一絲苦笑。

這麽強大的一招付出的代價就是他抽幹了他體內的所有血色元力。如果他用了這一招對方還沒死的話,真的就隻有聽天由命了。

“還是早點修行到武師境,那時,就不必抽空全身元力發出這一道刀芒了,斬雷刀也就真正能發揮威力。”

念及此處,張天來盤膝坐下,全力運轉歸一真天決恢複體內的元力。

······

寬闊的小院裏,四角種著幾棵葉子如巴掌大的華楊樹。

秦鬆懷中抱劍,站在院落正中閉目養神,忽然風吹過,吹落幾片樹葉,秦鬆眼睛驟然睜開,忽然分出四個身影射向院落四角,身形有若遊龍飄忽不定,手中青合更是發出綠油油的光芒,鋒銳逼人,陣陣激射出的劍芒落在地上,立刻切割出寸許深的劍痕。

幻影一閃而逝,青合光芒也隨之暗淡下去,秦鬆站在原地,仿佛從沒有動過,但他劍上卻串了一串樹葉,不偏不倚,都從中心穿插過去。

“啪啪啪。”零碎的掌聲在門口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秦師弟,你的追風劍恐怕快要大成了吧?”

秦鬆抬頭,卻看見一個穿著藍衣的年輕人閑適地靠在門上,藍衣人不可謂不英俊,鼻梁高挺,劍眉星目,不知是多少內門女弟子的夢中情人。

但秦鬆趕快收斂了一身劍意,向著藍衣人恭謹行禮道:“韓師兄。”麵前這人正是他師父韓長老的長子韓玉生, 自身本源不行,隻是個最差的一星本源,修為也在內門中墊底。

但韓玉生對陰謀詭計極為擅長,秦鬆就曾親眼看到他是如何將一個排名前五十的內門弟子生生折磨瘋癲。而借著韓長老的人脈,最後竟然沒查到他頭上。

韓玉生走進院落,一臉可惜道:“我爹看過你弟弟了,四肢是接上去了,但是殘疾再所難免,以後隻能當個普通人。”

哢嚓一聲,秦鬆身周忽然爆開一團氣浪,他腳下的青石板不堪重負,碎裂成數塊。

“三月之後,我必斬他。”秦鬆深呼吸一口氣,想起自己向當時監察的長老提出異議,卻被告知是公平比試,宗門認定張天來無責。

想到此處,他扭頭看向內門最高峰,那裏就是內門比試所在。

區區一個武士五重天,給他三月又能做什麽?就讓他再快活,享受這最後三月。

至於他,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青合,沒人知道,他的追風劍早就圓滿!

韓玉生勉勵了秦鬆幾句,就出了房門,沒走幾步,忽然噗嗤一聲笑起,惹得四周女弟子頻頻偷看。

他嘖嘖自語道:“這麽狂,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天才?”

“再說,天才有什麽用?天才還不是被我玩弄於鼓掌間?”想起那個被他折磨瘋的內門弟子,韓玉生滿是得意。

“這個張天來很有意思啊,到時看看他願不願意成為本公子的一條狗,願意的話就救下他;要是不願意的話······”

“就別怪本公子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