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萬裏無雲。

鳥兒不時的自天空飛過,驕陽當空,微風徐徐而來。這是平靜的一天,也是可怕的一天。海月站在比賽場地外麵,瞪著入口,遲遲不敢進去。陪她來的飛雪明白她心裏的掙紮,也不催促,隻在一邊含笑等著,翩翩的儒雅溫潤之態吸引了無數過路女子的目光。

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來了,就進去吧!海月一橫心,拉著飛雪往裏麵走去。青學和冰帝的人都到齊了,就連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榊監督也到了。兩邊的人海月都認識,一一的打了招呼。

“監督好。”海月對榊監督微微鞠躬,對這個把自己引入網球部的冷麵監督,她在尊敬中也有著好奇。

“嗯。”榊監督維持著一貫的“冷麵”風格,向她點了點頭:“你認識青學的人?”

“是。”海月一愣,沒想到監督會問這個問題。

“嗯。”榊監督又簡短的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了。海月想到一會兒就要上演的“雙部長之戰”,心裏沉甸甸的,和飛雪一起坐到了一邊去。

兩軍對壘,又是勢均力敵,場中的氣氛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緊繃。海月把頭靠在飛雪的肩上,悶悶的吐了口氣。

“怎麽了?是太激動,還是太難過?”飛雪知道她心底的感受,笑著開口問。

“你不明白,我現在的心情,就好像是心尖上被貓抓著一樣,說不出來的。”海月懊惱的蹙眉:“雖然早就知道了比賽結果,還是忍不住跑來看,又害怕又期待。本來覺得青學贏是理所當然的,現在考慮的更多的是,冰帝要是輸了該怎麽辦。跡部那麽驕傲的人,想必也很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算了!算了!真是越想越亂啊。”海月幹脆甩甩頭,什麽也不想了。

飛雪伸手拍拍表姐的肩膀,傳達自己的安慰之意,卻因此接收到不遠處女王大人不爽銳利的眼光。喲,這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拽了?飛雪挑挑眉,幹脆一把將海月抱在懷裏,順道送出去一抹挑釁的“秋天的菠菜”回敬女王陛下。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海月並沒有察覺到,隻是徑自在心裏想著將要開始的比賽。就在女王陛下忍不住要暴走的時候,時間到了,海月一凜,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要開始了!青學和冰帝之戰,是一場激烈的好戲。兩校都是關東的網球名門,高手如雲,精英輩出。這兩校的比賽,真正是精彩到了極點。青學令人意外的組合――桃城和菊丸的第二雙打對忍足和向日,拉開了關東大賽的序幕。海月和飛雪全神貫注,雖然知道了比賽的結果,但精彩的過程一樣值得人去追求。

“小月。”熟悉的語聲在身後響起,海月回頭,是乾。“剛才打招呼的時候忘記了問你,上次給你的‘那個’實驗效果如何?”

“‘那個’啊?”一想起那件事情,海月就覺得好沮喪。沒有整到跡部,反被威脅了一通。“沒有成功,還‘賠了夫人又折兵”了。虧我還特意跑到青學去,跟你打了一場練習呢。”

“我隨身帶了新做的‘懲罰之茶’,要不要試試看?”乾的眼鏡閃過一道白光。

“好啊好啊。”海月急忙答應。先別說乾的“作品”很難拿到,她早就想看看別的學校的王子們對“乾汁”的反應了――尤其是平時最不可一世的女王陛下,不知道他麵對生命威脅的時候,能不能還那麽華麗喔?海月接過乾遞來的瓶子,兩人相視而笑,一旁的飛雪遍體生寒,突然發現自己認識了十幾年的表姐原來還有這麽一麵。

“乾,那次我到青學去借這個的時候,看到了你們練習的情況。我也經常看冰帝的練習,但是總覺得,無論是青學還是冰帝,還是在真正打比賽的時候最迷人啊。”海月看著場中的比賽,輕輕歎了口氣。飛揚的頭發,張揚的青春,單純的少年為了單純的喜愛而熱血沸騰。即使是離他們遠遠,也能夠感受到那樣的快樂和興奮。那麽多的人們喜歡網球王子,也就在於此吧?

“是嗎?”乾略帶驕傲的微笑:“網球是體育運動,體育也是競技啊,所以任何的體育運動,都在選手們競爭的時候才散發出最大的魅力,小月不覺得嗎?”

“嗯!”海月重重的點頭。

菊丸和向日的舞蹈網球,乾精確的數據,鳳的一球入魂……這些,都可以說是絕技了,但這一切的一切,甚至於天才不二那無人可比的技巧,都成了現在站在網兩邊的兩個少年的陪襯。直到此刻,海月才真正意識到,為什麽雙部長之戰成為了傳奇。所謂的傳奇,就是前所未有,後來也無法超越的人或事,現在,這一場傳奇之戰正要上演。

場邊觀戰的人們屏住了呼吸,自從擔起了家族的責任之後,海月第一次有了透不過氣的感覺。跡部那華麗的開場式,前幾次看到的時候隻覺得好笑,今天再一次看到,卻隻有莊嚴而激昂之感,似乎是教堂中開始禮拜之前所唱的聖曲。抓緊了飛雪的衣襟,她再一次感覺無比的沮喪和痛苦。所謂的有心無力就是這個樣子了吧?明明知道了比賽的結果,知道了手塚寧願賭上自己的前途也要讓青學贏,知道了冰帝最後還是會輸掉……可是卻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在這裏看著,事情一步步的發生,一步步走向已經注定了的結局。

裁判的發令聲響起,雙部長之戰――開始!

“真像啊……”飛雪一邊在心中感歎著,一邊瞧了一眼安靜的表姐。手塚國光,青學的部長,支柱,那拚上了手臂也要將青學推上全國大賽舞台的樣子,和表姐當年毅然將未來押給責任的樣子,驚人的相像。

海月緊緊的盯著場中,人們都以為,跡部看穿了手塚的弱點,占盡了先機,但她卻感覺得到,跡部的心中是多麽的興奮和焦躁。那對隱隱閃著銀紫光澤的黑眸裏,沒有一絲平時的傲然華貴,隻有棋逢敵手的激揚和恐懼――“說不定,這次會碰到那個人呢。”跡部那天說這句話的神情再次浮現在腦海。這是一場石破天驚的激戰。海月垂下了眼瞼。

全場觀戰的人們,從開始時的期待,到情緒激昂興奮,接著慢慢的,鴉雀無聲,一片空白。比賽邁入了搶七局,在這裏,再沒有了那驚人的技巧,持久的體力,銳利的眼光,隻剩下各自的理由支持著兩個人一直一直打下去。青學的支柱和冰帝的帝王,在自己的領地中堅持著,一步也不肯讓。“我出去一下。”海月終於忍不住了,低低的向飛雪說了一句,起身便跑了出去。那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讓她一出了場地便流下淚來。

像手塚一樣,將無比沉重的責任扛在肩上,卻從來不覺得苦,也不喊累。那並不是最讓人痛苦的東西,當年毫不猶豫的將未來抵押出去,讓更多的親人能夠自由,能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也很高興能為家族,為親人做點什麽。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卻因為這一場比賽弄成這個樣子……海月輕輕抽噎著,胡亂擦著眼淚,在一旁草坪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裏空無一人,隻有自己,就像多少個月夜,她飛掠在鳴沙山上,默默的守護著敦煌,聽著風從洞窟間穿過。那時,也隻有自己一個人,看著那些滴水觀音,瓔珞飛天,拈花眾佛,在心中默宣著佛號,便能得到亙古的平靜。可是現在,隻怕念多少佛經也沒有用了――海月撇著秀美的嘴角,第一次正視了自己一直逃避的問題。

“已經……完了啊。”鬆了一口氣,在座位上坐下,看著場中跡部和手塚一手緊握高高舉起,海月情不自禁又流下淚來。這次她沒有擦,隻是把自己的臉埋在飛雪的肩頭,默默的哭泣。飛雪沒有說話,隻是溫柔的任她靠著。

不能再逃避了。海月一邊在心裏想著,卻突然被人握住肩膀從飛雪肩上拉了起來。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怎麽哭了?”剛贏了比賽,還來不及得意的女王陛下一眼就瞧見了海月伏在飛雪的肩上,身體微微的顫抖。明明已經沒有了體力,卻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以光速跑了過來。

臉上還淌著汗珠,黑眸裏滿是擔心憂慮。海月第一次正視了跡部的眼睛,望著那麵對她時溫柔的丹鳳桃花眼,心中升起了新的情感,胡亂擦擦臉上的淚痕,眼睛彎彎的笑著,卻對跡部撇著嘴埋怨――“我最喜歡的手塚被你給打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