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上、下

綿延數百裏的山海雄關,曲折蜿蜒的山脈□□有五大城關。

墮天、宇天、擎天、昴天、破天。

這五大城關連在一起成了牛角形,也就是我原來的世界所說的,長得不是很規範的、歪斜的英文字母“M”型。

這牛角的兩角,也就是昴天和破天兩關,斜斜抵在進入府天國的要道上。所以昴天和破天兩關,也可以說是山海雄關最重要的戰略重關。

而昴天和破天的地理位置又很微妙,因為這個牛角有些歪斜,那麽破天又隱隱是隱藏在昴天之後,可以說是被昴天保護在身後,也是橫江國攻入山海關的最後一道屏障。

但是所幸,昴天和破天這兩大重關位置都非常易守難攻。城關都傲立於高處,俯視峽穀,這樣也就避免了一馬平川的直接激烈交戰,把牢固城牆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無論如何都算是占了天然屏障的便宜。

之後就要說幾乎連成一條陡峭斜線的墮天、宇天、擎天三關。

這三關裏,擎天和墮天相距較近,而宇天則是離橫江最近的一處重關。

之前我和定南王他們的大軍則是駐紮在昴天關外麵一點,幾乎是在墮天關和擎天關之間的地方,所以張蟒能迅速去支援了擎天關,我們也能很快地趕到墮天關。

而也隻有到了真正的山海山脈,我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這隔江之戰的複雜以及棘手。

但是這五大鎮守城關的地勢分布之複雜,已經足夠眼暈。再加上綿延了數千裏的墨江大河穿梭在這邊關之間,水上之戰加上錯綜的麓戰,這其中涉及到的戰略部署簡直複雜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這幾日,我和無極戰南、騰遠山、公孫樂、馬樊和張蟒等人也參與了數次局部的小型戰鬥,沒日沒夜的部署、分析戰局、分配兵力、檢查補給和路線,這些瑣碎的事情簡直能把人逼瘋。

由此想到定南王就在這麽個地方牢牢鎮守著府天國的邊關十來年,我不由真的感到了由衷的欽佩。

府天第一神將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

……

已經有了月餘的小打小鬧,山海軍士們不由也覺得有些煩躁,不安的情緒彌漫在整個山海關。

沒有人知道橫江鐵騎這樣莫名其妙的戰法到底是為著了什麽,所以也因此更為不安。

定南王派往橫江軍營的三個受到過多年訓練的精英探子,短短一個月間竟然折損了兩個,而最後一個也沒有傳來太多有用的訊息。可見對方的保密是嚴密到了非常可怕的境界。

這是一段很糟糕的時期,既沒有大戰時的暢快淋漓,每日每夜卻飽受隨時響起的備戰號角的騷擾而無法妥善休息,我和另外幾位將軍都能敏銳地感到軍營裏不滿情緒的滋生。

這期間,我的寒山大軍已經悉數抵達了山海關,分散在了五大邊關鎮守著。他們自然也是不明白、不熟悉山海地勢的,也經受著比較痛苦的磨合期。更何況寒山大軍也有好久沒有真刀真槍的廝殺過,僅有的幾次小型麓戰,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我並沒有上陣。這段時間以來,我除了研究山海邊關的地勢之外,還把過去在這裏發生的大型戰役記錄都通讀了數遍,剩餘的時間都用來鑽研我的通天槍決三十六式。

無極戰南跟我練的乃是一個路子的槍法,也同樣是三十六式,隻不過名為迷血槍決,與他的喋血槍所對應。

我練武時經常跟他在馬上過招,在馬上提槍戰鬥,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就像騎射與在地上拉弓射擊有著天差地別一樣,當跨上馬背之後,馬的四條腿便就成了我自己的腿。

一人一馬若是無法配合,那麽在戰場上,就絕沒有絲毫的勝算。

而像是我的赤血追電、定南王的汗血寶馬,還有赫連沉玉的雪玉神駒這些都是一等一通靈性的好馬,奔躍踱步之間隱隱就有著它們自己的武功法門,而在沙場上更是氣定神閑,就如同是武學高手一般的平穩沉著,絕不似一般的馬駒容易受驚甩脫騎馬的人。

而當真正掌握了這禦馬之術,我也才領略到這戰場上作戰的真正魅力。

數百來斤的健壯馬匹,全力狂奔起來所夾帶的衝力絕對是可怕到了極點。

一人一馬配合到了最高的境界,那便完全可以借馬力為己力,要衝則衝、要停則停,單單一槍把對方連人帶馬挑翻都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事!

定南王話裏的意思是——日後真的大戰,少不得雙方要到對方營前叫陣來拔高己方氣勢。

屆時無論是為了府天的尊嚴氣勢,還是為了自己的麵子,恐怕都不得拒絕。

不要小看任何一次叫陣,雙方的大將有好多不是死於亂戰,而就是死於這樣一對一的叫陣作戰中。

所以趁戰爭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我必須要練得直到恢複失憶以前的單兵實力,這樣才能八成確保自己的安危。

而並不是所有的大將都用槍,就像騰遠山和公孫樂都用劍,張蟒用長刀,馬樊則使流星錘。

這些人我多多少少都過過招,定南王的迷血槍決使得霸氣捭闔,騰遠山自不用說,公孫樂的劍則是快若閃電,張蟒勝在勇往直前的血氣和凶狠,馬樊的錘則是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這些人都是在戰場上曆練出來的。

每個人的招式都是老練中帶著一往無前的勇猛,比之墨少殤那玄妙到看不透的武功、以及騰遠山略顯清雅飄逸的功訣,他們顯然更精通於生死之道,而非武道。

我與他們日日切磋,境界自然也是一日千裏。

漸漸地,握槍之時也仿佛感受到了昔年鎮北王弑天槍橫胸,血洗沙場的感覺和氣勢。

站在城關之上,遙視著遠方的殘陽似血,我無聲地握緊了手中沉甸甸的弑天槍。

這麽多天下來,該學的我已學了許多許多。

隻是,我府天陣營中雖然也有神箭手數千,可卻未有一人可以與墨江以南、天蛇九射赫連皇子相比。

我默默地看著不遠處,橫江鐵騎駐紮的一片片營帳。

——彼時,將是他的箭刺破我的喉嚨,還是我用槍洞穿他的鎧甲,誰又知道呢?

…………………

……

隻不過是一晃間,我已在這山海關戰場上呆了月餘時間。來的時候還是盛夏時節,這山海關外又是遍地黃沙,白天就炎熱暴曬得讓人好不焦躁,我倒還真盼望這折騰人的夏天趕快過去。

可是等真的入秋了,這山海關的早晚卻更是森寒入骨了,晚上在營帳裏都得燃一盆旺火才能入睡。

天氣這麽一冷下來,我更有理由每晚都把騰遠山給扯進床榻裏。

兩個人蓋著一床被子,聊完了正事再聊些有的沒的,這麽一下來,這段時間我和騰遠山所談的話,倒是比以往的加起來都要多。

他跟我說,騰家本身是南方人,他很小的時候母親過世,之後便隨父親來了燕雲京。

父親是開武館的,早年在江湖上混落下了病根,是以在他還小的時候就百病纏身,後來武館的生意也就不濟了。

但是騰遠山從小底子就打得好,三歲時就被皇宮裏的大內侍衛機緣巧合看上了,之後因為長得清清好看、功夫又過得去,被先皇看中了送給那時的三皇子無極戰北做伴讀。

交了這好運不久,騰父就因為身體上的緣故過世了。小小的騰遠山從此也就徹底住在了皇宮,反正天大地大,也隻有跟這偌大的宮裏是他的家了。

我聽到這兒,也不由愣了愣。

這身世,雖然說不上頂頂淒慘,可卻也讓人聽得心裏有點心疼。

不過幾歲的小孩子,先是喪母,跟父親來了都城燕雲京之後沒多長時間,父親便也過世。

那年,他也才不過七歲。

從此以後,漫漫一生,他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遠山,那時你心裏是不是特別難過……?”我側身躺著,看著騰遠山隱在明滅燈火光芒裏的清俊麵容,低聲問。

他微微笑了笑,似乎也是回憶了起來,眼神有些虛浮:“其實都過去那麽久了……都有點記不清了,但是好像也是偷偷哭了好幾晚。”

我握著他溫熱的手掌,那修長的指腹上有著常年練武留下的薄薄繭子,靜靜地聽他繼續著。

“我爹是不苟言笑的人,他一向待我嚴厲……如今我想起他,腦子裏都是他那時站在我麵前,看著我蹲馬步時,握著木棍的肅然表情。”騰遠山的鳳眸投向了床邊搖曳著的一盞燭火,喃喃地低聲著。

“我小時怕他,可後來先皇看中了我讓我進宮,街坊鄰居都緊著說老騰家撞了大運,趕緊收拾收拾把我送進宮。那時我小,心裏也慌——隻有我爹不同,他跟我說,皇宮不比他處,並不是個安生的地方……我、我若是不想去,他也……依舊以我為榮。”

“我在皇宮裏長大,跟著王爺見了世麵、也上了戰場——後來我總是想,我爹這一輩子風風雨雨,過得著實不好——到老了,其實他也隻想看我頂天立地。”

我看著他狹長韻致的鳳眸裏漸漸浮起的迷蒙水霧,隻能悄悄地攥緊了他的手掌,輕聲道:“你比任何人都出色,遠山……你爹在天上,他會看到、也會為此欣慰的。”

騰遠山微微彎起眼眸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輕輕點了點頭。

我伸臂抱緊了他溫熱修長的身子,心中忽然泛起很多複雜的心緒。騰遠山抬起頭,無聲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跟他相擁著無數次入眠、也跟他一同共赴雲雨了無數次,卻從未有一刻,感覺和他如此地貼近。

頂天立地。

若他擔不上這四個字,這世間又有誰可以?

府天國最年輕的侍衛長,不到三十歲就趕赴沙場抗敵數次的騰將軍,斬殺無數敵軍鐵騎保我府天百姓無憂的騰遠山。

我緊緊地抱著他,隻覺得驕傲。

他是我真心喜歡的男人——這樣的出色而傑出,不僅是他的父親會以他為榮。

我也是。

因我愛他而驕傲,因我擁有他而快慰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啥,寫這章的時候忽然掉了眼淚。

好奇怪喔=皿=

我覺得明天能上季榜,羞澀微笑,請給我一點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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